?第二天清晨,警察是直接到醫院去抓人的,警車就停在醫院正門,動靜鬧得很大,引來了一羣人圍觀,陸曼芸手上戴着銀色的手銬,兩個幹警一左一右將她從醫院的病房中帶出來。
陸曼芸一直都不是很配合,“你們憑什麼抓我?我究竟犯了什麼罪?”
“陸女士,你涉嫌謀殺魏展顏,我們已經掌控了一定的證據,如果有什麼話,到警局中說吧。”幹警冷着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底下辦事的人可不認識什麼季將軍的情人,他們的眼中只有犯人。
“你們說什麼?我根本聽不懂,我怎麼可能謀殺展顏。”陸曼芸簡直一頭霧水。
在她身後,陸安琪從病房中追出來,因爲眼睛看不見,她只能扶着牆根,跌跌撞撞的向前走,沒走幾步,就被一旁的長椅絆倒,重重的摔在地上,口中不停的哭喊着,“媽,媽……煨”
一聲一聲的,喊得陸曼芸心都要碎了。她奮力的掙脫兩旁幹警的鉗制,哭着跑回安琪身邊,以爲雙手被手銬拷着,她無法將安琪從地上扶起,只能驚慌失措的喊來醫生。
“安琪,你別怕,媽很快就回來,他們就是叫我過去問話,不會有事的。”
“媽,你快點兒回來,我一個人害怕。”安琪哭的格外悽慘,她害怕是不假,她現在眼睛看不見,親生母親和養母又先後被抓,無人再照顧她。而讓她更爲擔心的是,趙和陸曼芸,她們會不會將她供出來,她變成瞎子就夠可憐的了,她可不想坐牢厴。
“嗯,媽很快就回來,別怕,別怕啊。”陸曼芸顧不得自己的處境,仍在不停的安穩着安琪。
一名刑警走過來,出聲警告道,“陸女士,不要拖延時間,你現在必須更我們走。”
陸曼芸抹着淚,被推入警車中帶走。
事情鬧得這麼大,第二天報紙和各種雜誌都刊登出歌劇皇后陸曼芸涉嫌謀殺被公安機關逮捕的事,一時間,成爲了老百姓茶餘飯後的八卦談資,各種說辭版本的都有。
雖然那些報刊雜誌沒能進入展顏的病房,但警察來醫院抓人鬧出那麼大的動靜,警車的響聲幾乎驚動了這個醫院。而當時,展顏就站在落地窗前,默默的看着陸曼芸被警察帶上車,然後警車呼嘯着、嗡鳴着、揚長而去。
季維揚一直站在她身後,他以爲展顏會詢問,甚至質問,可是,她什麼也沒有說,待警車離去之後,她默默的回到了病牀上,此後,再也沒有提到陸曼芸,以及和陸曼芸相關的任何事。連季維揚都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思,或許,被傷的太重,心死了吧。
倒是陸如萍知道此事後,反應最爲激烈,大罵着陸曼芸禽獸不如。而魏景年一直悶頭不語,蒼老的面孔似乎又憔悴了許多。
他考慮了整整一天,最終還是決定去見見陸曼芸,他想,也是時候讓她知道真相了。只有這樣,陸曼芸才肯說實話。無論是誰要謀害展顏,他都一定要讓她接受法律制裁,絕不姑息。
在季維揚的安排下,魏景年順利的進入了看守所。
“爸,我不便見到陸伯母,您一個人進去吧,我在這兒等您。”季維揚在門口停住腳步,隨手掏出一根菸,打算一邊吸菸,一邊候着。
魏景年點了點頭,出聲詢問,“她,認罪了嗎?”
“沒有,根據口供,陸伯母說她對此一無所有,具體的還在調查中,不會根據她的一面之詞來判決。”季維揚不溫不火的回了句。
魏景年終於見到了陸曼芸,她被兩個幹警押送進來,手上還帶着冰冷的手銬。他們面對面的坐着,陸曼芸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
“你來幹什麼?看我笑話?魏景年,我記得當初我說的很清楚,我們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魏景年倒是顯得十分平靜,他靜靜的看着她,歲月的滄桑在她的眼角留下了隱約的痕跡,他們,都不復曾經了。“曼芸,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恨我,我今天來,也不是爲了我們之間的那些是是非非,畢竟,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當年誰對誰錯,早已無從考究。”
陸曼芸咬着牙,沒再開口。
當初事情發生後,魏景年對她說過,她可以報警,他也願意爲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她也不是沒想過報警,可是,母親以死相逼,她不得不就此作罷。並且,母親說的也並無道理,她畢竟是未出嫁的女子,又是小有名氣的歌劇演員,一旦事情曝光,賠上的不僅是魏景年的一輩子,還有她的一生。
何況,她也是有些心虛的,畢竟,當晚他們都喝醉了,他將她當成瞭如萍,而她將他誤認爲季博城。
“曼芸,我只想問你一句,趙副院長謀害展顏,究竟是不是你指使的?因爲你恨我,所以,就報復展顏?”魏景年沉聲問道。
而他話音剛落,陸曼芸就歇斯底里的咆哮了一聲,“魏景年,你是不是有妄想症啊?我如果想要報復你,二十年前就報復了,何必等到現在!你們究竟要我說多少遍,我根本就不認識什麼趙副院長,我怎麼可能收買她去害展顏。”
魏景年緊緊的盯着她,不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卻沒有發現任何破綻。如果,此刻的陸曼芸是在演戲,那麼,她的演技就未免太高超了。
“好,我希望,你說的都是真的。不然,曼芸,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陸曼芸蹙眉,不解的詢問。
魏景年微嘆着,沉默半響後,才幽幽的說道,“曼芸,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的孩子還活在這個世上。”
此話一出,陸曼芸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失控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撲向魏景年,“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我的孩子,她是不是沒有死?她還活着對不對?”
她雙手死死的抓着魏景年的衣領,勒的他幾乎喘不過氣。身後的兩名幹警急忙走過來,厲聲斥責着,“陸曼芸,趕快坐下。”
陸曼芸被強行按回椅子上,半響後,她的情緒才漸漸的平復下來,而在她的對面,魏景年雙手扶着脖子,猛烈的咳着。他咳了好一會兒,聲音才漸漸的止住,他再次擡眼看向對面的陸曼芸,只見她眼中都是淚,已經哭的不成樣子了。
他哀嘆了一聲,然後,才緩緩的道出原委,“其實,你的孩子並沒有死,當初岳母爲了你的名聲考慮,不想這個孩子拖累你,所以,才欺騙你孩子死了。”
陸曼芸瞪大了雙眼,雙手緊緊的攥在一處,她極力的隱忍着,才能不讓自己失控。“那,我的女兒,她現在在哪裡?你把她弄到哪裡去了?”
“那個孩子,就是展顏。”魏景年低沉沙啞的聲音,一字一頓的吐出。
陸曼芸好像瞬間被抽走了靈魂一樣,整個人都失去了生氣。她不可置信的搖頭,淚流入柱。“不,不不!”她一連說了三個不字,一張臉整個埋入手掌之中。“這怎麼可能,她是如萍的孩子,她分明是如萍的……”說道最後,她已經泣不成聲。當年,她分明看到陸如萍與她同時懷孕,她看到了陸如萍的體檢單,還有她大着肚子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的樣子。
即便匪夷所思,但她也明白,此時此刻,魏景年完全沒有必要騙她。
“這都是岳母的主意,是岳母讓如萍僞裝懷孕,從你懷着展顏開始,岳母就已經計劃好了一切。展顏,她就是你的親生女兒。”
聽到此,陸曼芸已經止不住放生痛哭,哭得分外悽慘。
原來,讓她想念了二十幾年的親生女兒,一直就在眼前,可是,她這個親生母親又做過什麼呢?她一直在幫助安琪破壞展顏與季維揚的婚姻,她甚至在展顏病入膏肓之際,親手將器官捐獻協議拿給她,逼她簽字。她對她好的同時,還在惦記着她的眼角膜……她簡直就不是人,世界上還有比她更無恥更狠毒的母親嗎。
“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爲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展顏,我的女兒……”陸曼芸癱軟的從椅子上滑坐在地,痛苦的哀嚎着。這一刻,她恨不得殺了自己。
魏景年心裡也不好過,他單手撐着頭,想要出聲安慰,一開口才發現聲音都哽咽在喉嚨中。此時,任何言語都變得蒼白而無力,任何詞語都無法形容陸曼芸此刻的心情。
她就那樣跪坐在地上,一直一直不停的痛哭着。直到聲音沙啞,直到眼淚乾涸,她再也哭不動了。
屋內漸漸的安靜下來,魏景年纔再次開口,“曼芸,我再問你一次,你有沒有指使趙副院長加害展顏?我想聽實話。”
“沒有,我真的沒有,你要相信我啊。”陸曼芸拍着胸脯保證,她臉上都是縱橫交錯的淚痕,模樣十分狼狽,但眼神和沙啞的聲音卻是真誠的。
“我根本就不認識什麼趙副院長,我怎麼可能去指使她加害展顏。就算展顏不是我女兒,我也不可能爲了給安琪找一雙眼角膜而去要人命,我陸曼芸還不至於失去做人的良知。”
魏景年沒有理由再不相信她,可是,不是陸曼芸唆使,那麼,趙副院長加害展顏的理由又是什麼呢?難道,主謀不是陸曼芸,而是陸安琪?!
“展顏本來只是心肌炎,而趙副院長卻診斷爲心肌壞死,不僅延誤了病情,她還用藥讓展顏的病情惡化,現在展顏病的很重,雖然不至於死亡,可是,這個病只怕要跟隨她一輩子了。曼芸,我們一定要給展顏討一個公道,你知道什麼,就統統的說出來,這樣,真兇才能伏法。”
陸曼芸重重的點頭,撐着最後一絲力氣,從地上爬起,坐回了椅子上。
在魏景年的示意下,等在外面的律師走進來,進一步瞭解案情。
陸曼芸抹掉了臉上的淚,仔細的回憶着事情的前因後果。“安琪出事之後,我一心的照顧着她,甚至連展顏什麼時候生病的我都不知道。這件事,我還是從安琪那裡得知的,那天早上,安琪對我說,展顏得了絕症,就要死了,她說展顏願意將眼角膜捐獻給她,讓我到律師那裡擬定一份器官捐贈協議,我當時沒有多想,因爲有人捐贈眼角膜給我女兒,這是好事兒,我當然不會拒絕了。”
“然後呢?陸安琪之後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舉動?她和你說過什麼特別的話,或者,她還見過什麼人沒有?”律師一陣見血,顯然,如果陸曼芸不是主謀,那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陸安琪。
事到如今,陸曼芸是不會隱瞞任何事的,畢竟人命關天,如果安琪真的做了這種事,她會痛心,畢竟是養了這麼多年的女兒,但是,她不會包庇她。“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安琪這孩子被我慣壞了,有些自私,她甚至說過讓我給她捐獻眼角膜。因爲法律規定不許活體摘取眼角膜,此事才作罷的。安琪偶爾會流露出一些,盼着展顏早點兒死的情緒,但也還算情理之中,她只是想早點兒復明。並且,展顏也是她的情敵,展顏一死,她和維揚纔有希望。可她從沒提過什麼副院長,更沒說過任何關於加害展顏的事。”
“可這已經構成了她殺人的動機。”律師一板一眼的說道。“你在醫院照顧陸安琪這麼久,真的沒見到她和趙接觸嗎?”
“沒有。”陸曼芸很肯定的點頭。
陸曼芸似乎並沒有提供太多有價值的信息,律師關掉錄音筆,然後說道,“陸女士,如果你還想到什麼,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好。”陸曼芸應着。
魏景年跟隨着律師一起起身準備離開,而陸曼芸突然又開口道,“我什麼時候能見到我女兒?她現在的病情怎麼樣了?”
魏景年回頭,目光清冷了許多,“你說的是哪個女兒?”
陸曼芸一愣,而後明白了魏景年的意思,是啊,安琪和展顏都是她的女兒,兩個都在醫院裡。可是,一直以來,她將所有的愛都給了安琪,甚至傷害了自己的女兒。
想至此,她癱軟的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了一句,“展顏一定恨死我了吧,我根本就不配當媽。”魏景年和律師走出看守所,季維揚一直等在外面,見到他們出來,隨手將兩指間的菸蒂熄滅。“怎麼樣?”
律師搖了搖頭,“看來她的確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提供有價值的信息。”
季維揚沉默了片刻,然後親自打開車門將魏景年攙扶進車內。
車子緩緩開啓,魏景年開口說道,“醫院不是有監控錄像嗎,看一下錄像就知道趙有沒有和陸安琪接觸過。”
“季少早就命人調出了錄像,前一陣子醫院的監控檢修,其中有兩個時間段視頻是空白的,所以,我們無法確認趙究竟有沒有和陸安琪接觸過。”律師回答。
季維揚單手握着方向盤,專注的開車,而脣角卻淺揚着一抹冷嘲的弧度。檢修?可真夠巧合的,巧合的甚至有些欲蓋彌彰。
……
案子一時間陷入了僵持,趙一口咬定是陸曼芸指使,而陸曼芸堅稱自己根本就不認識什麼趙副院長。兩個人甚至當面對峙,趙說的一板一眼,陸曼芸一臉的茫然,卻又無話可辨。
而此時,隔壁屋內,季維揚與唐楓緊緊的盯着監控畫面。
“你覺得誰在說謊?”唐楓哼聲詢問,隨手彈了下指尖菸蒂。無論這兩個人誰在說謊,演技都堪稱一絕,因爲,他絲毫看不出破綻。
季維揚之間毫無節奏的敲擊着桌面,目光深冷如海,“一件事情,當表面看不出破綻時,就要透過表面去看實質。”
“哦,說說看。”唐楓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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