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蕊手撲了個空,也沒生氣,只擡眼看了那女人一眼,彎下腰,抱起兩隻貓:“走了,回家了。”說着,又轉頭對小金道:“小金再見。”
“汪汪汪……”大狗顯然知道是在叫它的名字,叫得特別歡脫。
那女人忍不住又打了小金一下,氣得不行:“你到底是誰家的狗,隨便跟個人就走了,誰帶你散步,誰給你喂吃的?真是條賤狗!”
喬蕊聽得直皺眉,但想到楊先生自己應該會解決,便沒再多事。
畢竟是人家兩口子的事,她雖然看不慣這人打狗,但是狀也告了,再幹涉,就真成神經病了。
回到家,喬蕊給兩隻貓擦了爪子,讓它們去客廳玩,自己纔去洗澡。
等到洗完澡出來,看到電話屏幕是亮的,她一邊擦頭,一邊拿起來看,是未接電話,景仲言打來的。
她遲疑一下,並沒急着回撥過去,而是在思考。
景仲言既然不想告訴他時卿的事,那她何不就先裝作不知道呢?
爲什麼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呢?他有他的考量,而她又諸多矛盾,既然理不清楚,就爲什麼必須在雙方隔着一個海岸線時,去討論呢?
明明可以等他回來再說。
面對面的說,總是比電話裡要容易溝通,不是嗎?
想通這些,她吐了口氣,終於把電話回撥了。
沒一會兒,電話被接起,低沉的男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你找楊先生有事?”
“我看到有人打它家的狗。”喬蕊說着,又小心翼翼的問:“老公,你還有幾天回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半晌,才說:“大概四五天。”
喬蕊點點頭:“好,我等你。”
“等什麼?”
“等着見你啊,我想你了。”她乾笑着說。
電話又靜謐一會兒,半晌,傳來男人的低笑:“嗯。”
電話只說了幾句就掛了,景仲言那邊,似乎有插播。
放下,喬蕊一邊擦頭髮,一邊鼓勵自己,看,打個電話而已,就是這麼簡單。
因爲想通了裡面的關節,或者因爲可以再拖四五天,喬蕊給自己找到了藉口,便將那件事,拋諸腦後。
其實人就是這樣,當年必須面對一件事,而你卻面對不了時,就會很糾結,很難受。
但當你意識到,這件事是可以拖的時候,又覺得,也不是多麼了不起,就算現在解決不了,過幾天,也肯定能解決,反正還有時間,何必急着逼死自己。
這晚上,喬蕊睡得很安心。
可是卻不知道,因爲她的一通電話,有人,爭吵了一宿。
楊凌在一句重話,把女朋友氣走後,頹然的坐在地上,揉着小金毛茸茸的大腦袋,嘟噥着:“抱歉,我不知道你老被她欺負,剛開始,她明明說她很喜歡狗,我才決定和她在一起,但沒想到……”
他說着,突然覺得很疲倦,倒下來,睡在地板上。
小金似乎也感覺到主人的不快,也趴下來,將腦袋,擱在主人的胸口。
楊凌揉着大狗的腦袋,自嘲的道:“我還想着交女朋友,是不是很壞?她還沒死多久,我好像已經把她忘了。”
大狗嗚咽一聲,將鼻子,供到主人的脖子上去嗅嗅。
楊凌苦笑:“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但我也不能爲她終生不娶,是啊,我和她都離婚了,再多的情分,也早就磨沒了,爲什麼,我還跳不出來?她那種大小姐脾氣,誰受得了?分手是早晚的事,可是爲什麼,爲什麼都離婚了,她還把我的照片放在相框裡?小金,她是不是還喜歡我?如果是,又爲什麼連一點基本的妥協都不肯?兩個人相處,當然是互相體諒,互相遷就,她非要這麼強勢,這麼任性,又打着真愛的旗幟,控制着我的心,你說,是她心機太重了?還是我太傻了?”
狗當然不會回答他。
楊凌頹然一下,翻了個身,覺得很累:“交個女朋友也忘不了她,真是個禍害,生前招惹我,死後還要擾亂我,明天去給她上香,你去嗎?”
殯儀館這種地方,狗當然不能去。
第二天,楊凌一個人去的。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故意的,雨,飄飄灑灑的,下的很大。
初春的雨,向來溫潤,這種暴雨,令人驚奇。
到了殯儀館,將車停好,楊凌拿着一應東西,走入電梯。
大雨天的殯儀館,人並不多,電梯一路往上,他要千萬三樓。
現在蕭芸的骨灰盒,是寄放在殯儀館的,主要是楊凌連自己都難養活,真的不容易給她找到一個墓地,再替她支付一筆墓地錢。
到達三樓的公共祭拜區。
遠遠地,楊凌看到一男一女,也在燒東西。
他走過去,找了另外一個燒盅,他拿出打火機,先拆了一下紙錢,並沒急着點火。
他旁邊的一男一女,如今離近了,楊凌大概看出來,是一老一少,一箇中年男人,和一個年輕女人。
但看兩人的姿勢,應該不是父女,更像情侶。
這年頭,年紀已經早就不是距離了。
“她在下面,會過得很好的,你放心。”女人嬌滴滴的聲音,輕輕的飄出,安慰着男人。
楊凌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眼睛移過去,悄悄的看了一眼。
這一看,剛好看到女人撫了撫頭髮,將臉完全露出來。
這張臉,何其熟悉,不就是每天晚上電視上都能看到的嗎?
顧茗茗。
那個明星。
他的女朋友……不對,現在已經是前女友了,每天晚上都會看她主演的電視劇。
來上香,竟然還能遇到明星,楊凌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榮幸。
如果是昨天以前,他想他會急着趕緊爲女朋友要一個明星簽名,但是現在,已經沒有這份心思了。
他淡定的收回目光,將紙錢都拆好了,才用打火機點燃。
火,很快就燒得紅彤彤的,看着那沖天的紅光,有聽着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這種強烈的反差,令楊凌心頭一陣酸澀。
他忍不住嘟噥:“蕭芸,我就問你一句,你到底爲什麼跟我離婚?”
他說完,又自嘲一聲,笑了起來。
“你那麼刁蠻我都忍了,你還矯情什麼?離婚協議是你先簽的名,搬家,也是你先搬走的,房子也是你偷偷賣的,後來回來找我的,還是你,搞得這麼麻煩,當初,你又爲什麼離婚?有別的男人了?呵,那那個男人呢?你爲他連婚都離了,他又去哪兒了?”
他到這兒,突然也不知道是氣還是堵,心裡一陣難受。
男人都忌諱帶綠帽子,可是不是有那麼一句俗話嗎?要想婚姻過得去,身上總得帶點綠。
有些事,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就過去了,他當時隱約猜到蕭芸不老實,但是也不打算追究,可最後,還是鬧到離婚這一步。
離婚後,其實他並沒多想她,但她卻愛三天兩頭的來騷擾他。
到最後,他煩她煩的要死,而她,真的死了。
或許是蕭芸的死,令他心底對她的記憶,全都打翻了。
疑惑也全都冒了出來。
她死的那麼突然,之後,甚至連他都遭到了謀殺。
若不是景仲言和喬蕊及時趕到,救了他,他現在,已經去陪蕭芸了。
從醫院出來後,他總有一種荒謬的想法,她之所以和他離婚,是不是就是知道,總有一天,她會死?
她不想連累他。
呵?想完楊凌又笑了。
她蕭芸要有這份好心,他還怕她連累嗎?
這是兩口子,一起死不就完了。
誰又不是死不起。
紙錢燒完了,火光也在慢慢熄滅,他就這最後的火,把香點上了,用拿出自備的土豆,插上,放在火爐前面。
等到都弄完了,他收拾了一下,打算走。
一擡頭,去看到旁邊,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正沉沉的看着他,臉色不定。
而男人的身後,就是那個女明星顧茗茗,她大概是害怕被認出來,身子側着,並沒面對楊凌。
楊凌不認識這男人,對他出於禮貌的點點頭,就打算走。
男人卻叫住他:“你來祭拜亡妻?”
楊凌聳肩:“前妻。”
中年男人眼神動了一下:“爲什麼離婚?”
“我也想知道。”他說完,又覺得一陣煩,也不想跟一個陌生人說太多,打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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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卻又開口:“我來祭拜我女兒,她從小就恨我,大了又叛逆,又任性,後來揹着我,不知道跟誰結婚了,等到我妥協的時候,他又告訴我,她離婚了,再後來,她就死了。”
楊凌皺眉,不明白這人爲什麼跟他說這些:“那真是遺憾。”
“所以我很想知道,她爲什麼離婚,又爲什麼會死。”
“那您應該去找警察,他們應該什麼都能查到。”
“沒查到。”中年男人抿着脣,語氣,隱隱帶出一絲壓抑得憤怒:“就是沒查到,到現在,也沒查到。”
楊凌看着他,有點同情了:“那我比你幸運,我前妻的死,已經被查到了,兇手雖然最後死了,但是經過確定,的確是他們乾的,逃不開的就是謀財害命那一套,是她倒黴,她從小運氣就不好。”他說着,眼神突然暗了一下。
中年男人目光沉沉:“兇手都死了,怎麼確定他是兇手?”
楊凌一愣:“警察經過調查的。”
“警察的結果,就是正確的?”
楊凌覺得這人有毛病,剛纔的同情,也煙消雲散:“不相信警察,我自己能查到真相嗎?”
中年男人不說話了,轉而又問:“你和你亡妻,從小就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