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欣晴半天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忍不住轉身去看，卻對上一雙深邃如幽壑的眼睛。
那一雙鳳眸，經常在夢中出現。
清冷寡淡，不含任何情慾，看向任何人的時候都是淡淡一掃，似乎提不起任何興趣。但是每次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卻帶着一抹難得的溫暖，讓她覺得自己不一樣很特殊，甚至……很重要。
但是，現在看到他對季瑾這樣那樣的好，她才知道，自己當年是那樣的望塵莫及！
她抿抿脣瓣，謙卑的垂下腦袋，輕聲說道：“先生，要換衣服了。”
“你是誰？”
簡越冷聲問道。
蘇欣晴的心微微一顫，垂下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慌亂。
自己的容貌毀成這樣，難道還是被他看出來了嗎？
她連忙說道：“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簡越聞言緊緊鎖眉，大步上前，那大手宛若鎖拷一般，緊緊的箍在她的手上，竟然沒有絲毫嫌棄的握上了她的手。
那力道之大，彷彿要將她瘦弱的骨頭捏碎了一般。
蘇欣晴疼的直蹙眉，但是卻倔強的一聲疼都沒有叫出來。
簡越看到她痛苦的小臉，這才意識到自己太過了，連忙放緩了力氣，但是語氣不變，帶着凌厲的氣勢：“你到底是誰！”
這是簡越問的第二遍。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我要是想追查你的身份，很簡單，所以不要逼我用特殊手段！”
此刻，他已經失去了耐心。
蘇欣晴聞言，不禁有些無奈，揚起清冷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我是誰真的很重要嗎？我現在就是茱莉婭手下的一個人而已，進來伺候你穿衣服，等會你就要參加訂婚宴。訂婚宴結束後，一切都結束了，我是誰有意義嗎？”
她的聲音不大，但是每一個字音都落在了心頭，讓簡越的身子狠狠一震。
她的潛意思是……
她是蘇欣晴？
簡越的心瞬間劇烈跳動起來，連忙追問：“你是欣晴！你是誰重不重要不是你說了算，而是我！”
他篤定的話語，霸道專制，帶着難得的任性。
他不敢想象，這些年，她竟然還活着。
他盯着她的那張小臉，上面傷口密佈，巴掌大的地方竟然沒有一處是好的，而且她骨瘦如柴，包裹在厚厚的冬衣裡面，顯得更爲瘦小可憐，這些都足以看出她這些年受的苦！
這個女人，是因爲他在墜海身亡。
男人的愧疚永遠也洗刷不掉。
他顫抖的擡手，大手溫暖的覆蓋在她的臉上，輕聲道：“疼嗎？”
“不疼，你忘了，我是醫生？”蘇欣晴淺淺一笑，現在能得到他一句溫暖關懷的話，自己已經是賺了，所以不敢有任何的祈求，更沒有和季瑾一較高下的心思，因爲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比得上季瑾的。
“傷你的人是茱莉婭，我會替你報仇的，這些年沒有保護好你，是我的錯。”簡越一字一動的說道
，胸腔溢滿了盛怒。
他的眼睛深邃一片，裡面藏着可怕暗沉的光芒，就像是黑夜的大海，洶涌澎湃，黑色的海水瘋狂襲來。
“其實我不怪你，也許這些都是命中註定的。”蘇欣晴無所謂一笑，笑容明媚清揚。“雖然我變醜了，但是我變得自信了，在你面前可從未這樣大膽的笑過，也不敢這樣和你對視，而且你也找到了你最心愛的人，不是嗎？”
最後一句話，讓簡越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對不起。”
簡越深深地說道。
“爲什麼要和我說對不起？”
“因爲，即便你出現了，我也無法愛你。”
對待感情之事，簡越做不來欺騙。雖然話直白傷人，但是卻是表達感情最好的辦法。他此生有季瑾一人就已經足夠了，其餘人……無福消受。
蘇欣晴原本以爲，自己足夠清心寡慾，而且已經認定的事實，根本沒什麼好傷心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這次從簡越嘴裡說出來，她的心狠狠一痛，像是被一根針紮了一下。
她垂下腦袋，在他看不到的情況，抑制不住的在嘴角揚了一抹苦澀的笑意。
她的聲音依然清冷：“這個我知道。”
“所以對不起。”
“那……如果我沒有出事，你是不是就會和我在一起？”她帶着一抹希冀說道。
這話，讓簡越短暫沉默，腦海中閃過季瑾那張小臉，一雙眼睛卜靈卜靈的閃動着，藏着慧黠和靈動。她很少害怕自己，總是那麼直直的看着，一點畏懼都沒有。興許是自己在她面前溫和慣了，別的人怕他怕的要死，只有她小嘴巴一動，就開始使喚自己，而他也十分樂意被她使喚。
可……
蘇欣晴要是沒出事，還在他身邊的話……
簡越的嘴角染上了一抹苦笑，淡淡的說道：“我能想到的結局大概是我會傷害你，依然選擇和季瑾在一起。此生，我想遇見她，很想很想，所以我想和她在一起。”
蘇欣晴聞言，笑着眼淚落下，然後說道：“先生，你變了，以前的你可從來不會說這樣的情話。其實你不愛我，我很早就知道，但是我以爲我們會在一起結婚生孩子，因爲我是唯一能夠接近你的人，你到了想結婚的時候，我肯定是不二人選。我一直在等你想要結婚的時候，沒想到卻等不到……”
“我遇到季瑾的那一刻，便想結婚，沒有爲什麼。”簡越知道自己這話很傷人，但還是清清楚楚的說了出來。
“謝謝你這麼坦白，我也要坦白一下，其實這些年我也不全是爲了你，才熬了下來。要不是因爲我妹妹蘇寒筠，我也不會努力生活到現在，所以，你無須自責愧疚。我不想因爲這點小事而佔據你的心頭一塊，這樣你給季瑾的愛就不純粹了！”蘇欣晴認認真真的說道，眸光是那樣的嚴肅，一點都不弱於簡越。
“虧欠了就是虧欠了，這是我的債，你不需要替我洗乾淨。我會補償，慢慢補償。”
“好，等你活着出來，再來兌現你的話。”
蘇欣晴也不矯情，輕
聲說道。
然後將手中的衣服遞過去，像以前一樣，伺候他穿外套。
但是，卻被簡越阻止。
“我來。”
兩個字，已經無形中勾勒出他們之間的溝壑。
並不是簡越這樣刻意疏遠傷人，他也知道自己現在很渣，畢竟當初自己不懂情愛，對蘇欣晴的待遇特殊，讓她以爲自己愛她，給了她希望，但是卻也帶來無限期的絕望。甚至最後還害得她深陷危險，這些都是他的過錯。
但……
愧疚就是愧疚，不是愛情。
他的愛此生只給季瑾一人，他要是分不好，那麼就是對季瑾的不負責，對蘇欣晴同樣也是一種欺騙。
他寧願做一個絕情的人，也不想做一個負心的人。
蘇欣晴手指微微一頓，但是也明白現在兩人的身份有些不合適，就將衣服遞了過去，說道：“宴會就要開始了，你準備好就下去吧，我先離開了。”
她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好。”他點頭說道。
蘇欣晴身子顫顫的轉身離開，走到房門的時候頓下腳步，問道：“先生，你現在懂得什麼是愛情了嗎？”
愛情……
很寬泛的一個詞，什麼是愛情？
簡越穿衣服的動作停滯下來，聽到這話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季瑾，嘴角情不自禁的挑起一抹溫暖的笑，說道：“大概是我洗衣做飯，她笑靨如花。”
“這就是先生的愛情嗎？能……和我說說具體的是什麼嗎？我……很想知道先生的愛情會是什麼樣的！”蘇欣晴繼續問道。
“嗯，這就足夠了。會想她念她，明明人就在眼前，就忍不住開始思念。和她分開，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對時間過分在意，想着什麼時候能夠回家看到她。夜晚，她會給我留燈，會在客廳等我，回家不是空曠的屋子，而是她的笑臉和懷抱。明明不餓，但是卻想和她一起吃東西。晚上睡覺的時候，她枕在胳膊上，縮在我的懷中，大概是我最幸福的時刻。”
“我以爲先生的愛情會是轟轟烈烈的，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這種截然相反的愛情，讓人大吃一驚。
“因爲我笨，不會浪漫。給的只能是最平凡的東西，倒是委屈季瑾了。”簡越嘴角染着笑，帶着輕微歉意，總覺得自己還沒有做好，若是再給他時間，他還能做的更好，人總是不斷進步的。
“季瑾要是知道先生能有這份心，肯定知足了，先生不要對自己太過嚴厲。”
蘇欣晴有些心疼的說道。
但，簡越卻輕輕搖頭。
“她並不知足，哪有女人對自己心愛的男人知足的？總是希望越來越好的。她不喜歡我冷着臉兇人的模樣。不喜歡我情商不夠，讓別人難堪的模樣。不喜歡我板着臉不笑，這樣顯得太過高冷。不喜歡我不聽話，亂吃東西……也許，正因爲她不喜歡這樣那樣，我才覺得自己有更改的必要，這樣才能做到最好。”
話音落下，蘇欣晴陷入了沉默，似乎猛然意識到自己和季瑾的差距在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