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男孩站在人羣當中,手中拿着一個快要和自己一樣高的黑色大傘,揹着一個很大的藍色書包,然後穿的乾乾淨淨,白色的上衣下身是黑色的短褲。
他的眼睛很乾淨,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靜靜的等候公交車的到來。
就在這時,綠燈亮起了,杭楊剛要開車,卻被他阻止。
“停下。”
“先生……”他有些疑惑,他們趕着回公司籤一份合約,現在時間已經快要來不及了。
“靠邊停車。”他命令道。
杭楊雖然疑惑,但沒有多說,靠邊停了車。
簡越從車上下來,朝着公交站牌走了過去,杭楊不由好奇的看過去,然後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那個小男孩眉目清秀,巴掌大的臉還沒有完全長開,但是那眉眼已經能看出他家先生往日的風采,但又不是那麼凌厲,很柔和的眉眼,娟秀的氣質,看着特別溫和。
這……是酷似他家先生的小公子?
天,他家先生都幹了什麼,難不成還有風流韻事不成?
而此刻簡越已經來到了公交站,一輛巴士開了過來,小男孩提着傘就上了車,而簡越也鬼使神差的跟上了。
上車過後,小男孩走到最後面,然後坐在窗邊,視線看向窗外。
他的眼神很清冷倔強,就像是一隻小獸一般,充滿戒備的將自己保護起來,雙手緊緊的捏着傘,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簡越忍不住想要靠近,因爲這個小孩身上有着令他熟悉的感覺。
“你叫什麼名字?”他終於沒忍住開了口。
小男孩聞言,這才注意到身邊坐了一個人,看到簡越的那一瞬,他微微驚訝,因爲兩個人有些相似。
但是,很快他就恢復了冷靜,這份冷靜可是同齡人絕無僅有的。
他淡淡的掃了一眼,然後收回了目光,那眼神分明是寫着“你是誰?我和你很熟嗎?你讓我說話就說話?”
滿滿驕傲冷漠風。
簡越看到這一幕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輕輕的揚起嘴角。
揚起的瞬間,他微微詫異。
因爲……他很久不笑了,自從那個女人離開過後,他就再也沒笑過,這些年也不知道怎麼撐下來的,一個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沒想到,現在他竟然笑了?
他不由更爲好奇,這個孩子是誰,爲什麼和他如此相似。
他這輩子除了季瑾就沒有別的女人,這不可能是他的孩子,是簡鈺的?
他和簡鈺還是有幾分相似的,而且這男孩眉目溫和,臉蛋也秀氣,沒有太過強硬的陽剛氣息。這麼一想倒是很有可能。
簡鈺自當年過後就離開了,他好不容易擺脫了這個家族,就再也不想用“二少”這個身份出現在人前。
“你的父親叫簡鈺嗎?”他問。
男孩看都不看一眼,還是不搭理。
這麼冷漠的孩子,真的是簡鈺交出來的嗎?
他突然表示懷疑。
沉寂已久的心,不知道爲什麼因爲這個孩子而稍稍甦醒。
要是他的女兒還活着,現在也該這麼大了。會穿着校服揹着粉紅色的書包,頭上再編着一條長長的麻花辮。他會牽着她的手,過馬路,在學校門口接她回家。
這些……都在夢裡出現過。
這些年他倒是經常做夢,夢見季瑾還在,會和孩子在客廳打鬧,而他就在廚房裡,一面回眸笑看着,一面準備一家三口的晚餐,等他精心準備好端出去的時候,他們又消失了。
曇花一現。
他的夢也醒了。
所以,看到這孩子的眼睛,格外清冷有神,讓他忍不住響起了他的小妻子,也是這般模樣。
他難得耐着性子,多說了話,可是小孩一點都不領情。
車停了下來,小男孩起身下車,他也跟了過去。
只見他跑到了一個小區門口,門口正好有一個華裔婦人推着嬰兒車,似乎在散步。
他蹦蹦跳跳的走過去,然後挽起了那女人的手,用熟練地法語說道:“媽媽!”
簡越站在原地,沒有上前。
原來他不會說中文,難怪他一路上都不回答。看樣子也不是簡鈺的孩子,和自己想象不過是個巧合而已。
他只是太過思念季瑾了。
他回頭看了看來路,那英俊的臉龐流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沒想到……自己已經跟了這麼久了,現在也是該從夢中回到現實了。tqR1
他深深地看了眼,然後轉身離去吧。
而此刻,那華裔婦人一臉驚訝,連忙說道:“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的媽媽,你是不是迷路了?”
“抱歉,認錯人了,阿姨再見。”他禮貌的說道。
然後轉身看着簡越離去的背影,不知道爲什麼這個男人的背影好像很悲哀的樣子,他看着竟然忍不住心頭難過。
突然……很想上前安慰安慰他!
就在這時,他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他滑動接聽。
“媽咪。”他用中文親暱的喊道。
“念念,你在哪裡?我怎麼在站牌這沒看到你?你是不是坐錯車了?”季瑾絮絮叨叨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馬上就過來,還有十分鐘。”
還有一站的路,所以走的很快,他沒有掛電話,一路上說着自己今天發生的趣事,眼睛裡全是亮晶晶的笑意。
季瑾也朝着他那個方向走,看到了自己的寶貝孩子,無奈的蹙眉:“我給你買的公主裙呢?你怎麼又穿成這樣?”
明明是個小女孩,卻老是打扮成男孩子,跟個假小子一樣。
她掛斷電話,然後走上前接過她的東西,問道:“竟然一個人跑去看攝影展,膽子太大了,萬一弄丟了怎麼辦?”
早上她起牀的時候,紀念就已經不在了,留了一張紙條說要去看她的攝影展,害得她擔心的要命,連忙火急火燎的趕過來了。
紀念人小鬼大,哪裡還有剛纔高冷的樣子,忍不住對着自己媽咪白了一眼。
“季瑾同學,你說帶我一起去的,結果你卻睡大覺,怎麼叫都叫不醒!不守承諾的大人,不是好大人!”
她氣鼓鼓的說道。
季瑾被說得老臉一紅。
她尷尬的撓了撓頭。
她這幾天一直在籌備攝影展的事情,都快要累死了,今天難得清閒下來。她是想和念念一起去的,但……這不是起不來嘛!
“念念,其實牀對媽咪施了咒語……”
“媽咪,你還能再無恥一點嗎?”紀念同學聽到這麼拙劣的理由,頓時翻了個白眼,丟了過去。
季瑾的臉更紅了,她咳嗽一聲,覺得不能在女兒面前這麼沒有威嚴,於是清了清嗓子說道:“念念,媽咪睡過頭了是我的錯,但是媽咪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了。走,媽咪帶你去吃大餐。”
“亞瑟叔叔說了,今天去他家。”
“額?有這回事嗎?”她愣住。
紀念同學瞬間抓狂:“媽咪,昨天叔叔纔打電話過來的,你怎麼這麼快就忘記了!”
“我沒忘啊!我是在考考你!”季瑾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紀念同學無奈的指着鼻子,說道:“媽咪,人家都說一孕傻三年,爲什麼我今年都五歲了,你還在犯傻呢?”
“你說啥?我短暫性失聰,剛纔沒聽見!”
季瑾很尷尬的說道,然後牽着紀念的小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她用標準的法語報了地址。
窗外的風景飛逝,五年了……她再一次回到了這個城市。
這些年她換了名字,有了自己的攝影工作室,開始從事自己喜歡的職業。
帶着紀念四處走,紀念同學很早熟,也不問自己親生爸爸的事情,已經默認這個事實,現在還沒有開始入學。巴黎是她歐洲攝影展的最後一站,展示完她就打算回燕城,讓念念上學,畢竟那麼城市有太多的眷念,不管她離開多遠,都會時不時的惦記。
因爲那裡,有太多美好的回憶。
她當初命懸一線,是諾曼救了自己,願意成全她和簡越。
可是……他們怎麼還能在一起?也許分開是最好的選擇。
這個世界上沒有季瑾,只有攝影師紀小姐。每一幅攝影作品只有一個大寫的字母J。
季瑾……
簡越……
他們姓氏的首字母都有J。
“媽咪,今天我在公交車上遇到一個很奇怪的叔叔,他問我爸爸是不是叫簡鈺,而且一直盯着我看,感覺好奇怪啊!”紀念同學認真的看着季瑾,小臉上掛着滿滿的疑惑。
季瑾的心微微一顫,連忙問道:“那你怎麼做的?”
“媽咪說過,別人搭訕不要輕易回答,所以我沒有理他,他是誰呀?簡鈺……媽咪認識嗎?”
“他長什麼樣子?”
“穿着西裝,很正式的樣子,長得很帥氣,和我有點像哎。你說我長得會不會越來越像男人婆?”
“等你什麼時候換上女孩子該穿的衣服就好了,什麼不學偏偏學儲帆帆那個傢伙!媽咪告訴你,公交車上三四十歲的大叔猥瑣的詢問你問題的時候,千萬不要搭理,他們會欺負小孩子!“
“可是……他一點都不猥瑣啊,而且……很帥!超級超級帥,比帆帆叔、亞瑟叔都要帥,用一個詞來形容,帥裂蒼穹!”
季瑾聽到這話,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當初徐寶倩詢問她簡越帥到什麼程度的時候,她也回答了這四個字。
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