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之則去了市場買些蔬菜水果，回來時，就在門口見到一個躊躇的身影，她皺了皺眉頭走過去，那人似乎聽到聲音，恰好回頭，顧言之愣了下，說：“嶽霞阿姨，您怎麼……”
嶽霞低聲笑了下，輕聲說：“我來看看姐姐，和你們，不知道方不方便進去。”
第一次覺得嶽霞也是個很懂禮貌的女人，第一眼見時，就知道嶽霞是個不好惹的主，心裡還一直告訴自己千萬不要跟嶽霞有太多的交往，可現在卻發現這個女人也老了，而且是很疲憊的老，她甚至都有些站不穩。
顧言之點了點頭，隱忍着進了屋子，秦素見她回來牽着裴梓宸出門迎她，卻看到了她身後的女人，愣了下，她抿了下嘴角轉身就要回屋子。
卻不成想嶽霞竟然快走了兩步攔住她，說：“姐姐，我是來看你的，我不是來搗亂的。”
秦素掙開她的手，沉聲道：“我不管你是來幹什麼的，這個家都不歡迎你。”
“姐姐！”嶽霞喊道，聲音帶着絲懇求的意味：“姐姐，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我也吵不起來了。”
顧言之抿了下嘴角上前扶住嶽霞：“媽，她好像站不住了。”
秦素偏頭看了眼，果然見她踉蹌的靠着顧言之，沉吟了下，說：“進來吧。”
到了屋子以後，嶽霞坐在沙發上喘了口氣，就着水吃了藥纔好一點，秦素見她這個樣子，沉默着不說話，顧言之知道嶽霞這次來是有話要說，便牽着裴梓宸回了隔壁的屋子。
“姐姐，這麼多年過去了，裴昱也走了，我也成了這幅模樣，哪裡還有心思和你爭吵，過去是我做的不對，你知道嗎，癌症晚期了，又得了時好時壞的精神病，我現如今最大的願望就是盡力的彌補我所犯下的錯誤，其他的，我別無他求了。”
嶽霞說的很緩慢，秦素聽了有些動容。
“姐姐，我年輕的時候爲了所謂的虛榮心搶了裴昱，後來又將雨軒教育成現在這樣，我知道我罪孽深重，現在彌補也來不及了，但我想求你能原諒我，姐姐，那些事都是我做錯了，我現在後悔了。”
秦素看了她一眼，抿了下嘴角，輕聲道：“罷了，都過去那麼久了，這麼多年都過來了，現在想想也沒有什麼了。”
“是，姐姐，你能這麼說，我心裡也會踏實一些，走的時候也就沒那麼多掛牽的東西了。”嶽霞苦笑了下，說：“只是我那個兒子，從小就被我教育的利益爲上，我一直告訴他，爸爸對他多麼的不公平，他現在纔會這麼執着的要拿到裴家的那些東西，如果以後他真的出了事情，又犯了錯，你能不能向靳紹求個情，無論如何不要讓他活不下去好嗎？”
她的願望其實很簡單，求得秦素的原諒，給裴雨軒以後的結果鋪一條好走一點的路，她知道裴雨軒這麼下去還是沒有好的結果。
但她無法阻止裴雨軒了，她自己都顧忌不了自己，也勸解不了裴雨軒
，就只能在暗中幫他打點一切。
秦素很好說話，也是個善良之人，若是她能答應下來，以後裴雨軒就不會被懲罰的太慘。
秦素嘆了口氣，說：“嶽霞，靳紹的事情一向是他自己來管，我很少參與，但我也明白，裴雨軒是你的心頭肉，他也不是真的壞到什麼地步，不過是矇蔽了自己的心而已，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會替你向靳紹求情。”
其實原諒一個人並沒有那麼難，秦素是個信佛之人，更會以慈悲的心去關懷每一個人，即便嶽霞曾經罪不可訴，但，她誠心悔過，就是好的。
嶽霞的病情她不瞭解，但晚期的癌症存活率多低她知道，將死之人了，還能說出多惡毒的話來。
秦素能夠答應她，是在嶽霞的意料之內的，這樣的女人從來不會注重小我，她是懂得大我的人，所以纔會在裴昱和嶽霞在一起後，還甘願一個人等待十幾年二十幾年。
和秦素說完話，她的心願便是完成了一大半，顧言之和裴梓宸後來出來，裴梓宸還頗爲親切的叫她奶奶，還告訴她要好好的養病，自己將來一定過去看她。
嶽霞哽咽着哭了起來，這就算一種解脫吧，其實和睦遠比她之前的尖酸刻薄來的美好太多了。
臨走時，顧言之說：“阿姨，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了，門口的的士還等着我，我直接就回去了，雨軒不知道我過來，我沒告訴他，以後這件事我也不會告訴他，我希望他能夠明白我的用心良苦。”
顧言之和秦素對視一眼，恩了一聲：“阿姨，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早些回去，安心治病。”
從四合院到精神病院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這一個小時，她努力的欣賞外面的風景，給裴雨軒打電話告訴他，她已經回來。
裴雨軒在電話那頭說：“媽，我還在忙，等抽空我去看您吧。”
“好，你慢慢來，工作重要但也別拼了，平平淡淡……”
“媽，我知道了，先不說了。”然後便掛斷了電話。
嶽霞笑着搖了搖頭，年輕的時候裴昱也都工作到很晚，她會撒嬌，會求着他早點回來陪她，裴昱和裴雨軒一樣會不耐煩的掛斷電話，只是裴昱掛斷電話以後半個小時以內就會來到她的身邊，可裴雨軒，即便給他一整天，都不會來吧。
到了醫院，她囑咐出租車司機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去向，算是做了完全的準備。
回到病房，醫生和護士就過來給她檢查身體，嶽霞難得很配合他們檢查， 還對護士說：“我晚上想吃點西餐，還有我櫃子裡的那條紅色的裙子你給我拿出來，我想穿。”
護士詫異道：“晚上有什麼活動嗎？”
“是啊，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爲自己慶祝一下。”
“那要不要通知裴先生？”
嶽霞思忖了下，說：“不用了，他很忙，若是忙完了自然會過來的。
”
於是護士聽了她的話，將櫃子裡那條紅色裙子拿出來，還頗爲耐心的給她熨燙了下，服服帖帖的穿在她的身上，年輕時就是個美人的她，即便現在有些病態，但還是很有氣質。
晚餐護士也吩咐準備了西餐，還給她訂了蛋糕。
但她拒絕和大家一起慶祝，說自己不喜歡吵鬧，護士們便不再逗留，送完東西就離開了病房。
她看着眼前的食物笑了笑，慢條斯理的吃起來，裴昱曾經很喜歡吃這樣的牛排，她爲了討他歡心還曾經學過，只是弄了真不怎麼樣，可裴昱那時還算疼她，做的再不好也會吃光。
電視裡播放着當年她最喜歡看的一個電視節目，因爲喜歡常常看到很晚，睡着了，第二天卻發現自己躺在裴昱的懷裡，就知道一定是裴昱回來見她睡着了，抱着她回房間睡了。
是啊，曾經那麼多的美好，她竟然在裴雨軒成長以後都漸漸的遺忘了。
“裴昱，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去找你，我親自向你道歉，姐姐已經原諒我了，我已經心滿意足了，至於雨軒，他一意孤行我是勸不來，若你在也肯定是要氣的住院了。”
“靳紹不會對他痛下殺手的，我有姐姐說的話，就放心很多，以後走了，也不會時常的掛念，而且我走了，雨軒應該也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他若是因爲我能夠悔過，我也是高興的。”
“我每天都很痛苦，化療也好，吃鎮痛劑也好，我覺得沒有用的，對了，我經常發瘋，經常想起你死去的時候，我恐懼這樣的時刻，但又無法挽留，我知道，這個世界已經不適合我了。”
“我……這就去找你好不好？”
她一個人在屋子裡說了好多的話，沒頭沒尾的說着，直到電視節目播送完了，餐桌上的食物也都吃光了，紅酒也喝了大半，她才靠在牀上看着遠處的星光：“是該去找你了呢。”
驚訝，不相信，發狂，生氣……裴雨軒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他只知道，他被自己的母親擺了一道，當他接到醫院的電話，已經是深夜了，林翎珊在睡眼朦朧間見他眉頭緊縮，掛了電話就到衣櫥前換衣服。
林翎珊心下覺得不好，便起身開燈，走到他身邊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裴雨軒看她一眼，聲音格外的冷靜：“我媽出事了，聽說她自殺了。”
什麼？自殺？
林翎珊抓住他的手腕，沉聲道：“你說的是真的嗎？嶽霞阿姨怎麼會自殺呢？”
“怎麼不會呢，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裴雨軒嗤笑了聲：“她竟然非要離開我，我這個做兒子的有那麼讓她丟人嗎？”
林翎珊愣了下，說“雨軒，事情不是這樣的，我們還是趕緊過去看看再說吧，你不要想太多了。”
怎麼能不想太多呢，醫院那頭打來電話，說的很清楚，傷及大動脈，即便搶救及時也活不了多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