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去了?”
她快步過去,追問道。
“哪裡有這麼多架打?”
雷仁好笑地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亮晶晶的眸子緊盯着她一臉緊張的臉,就是這張臉,讓他日思夜想,卻無計可施。
“那怎麼跛了?我瞧瞧。”
“有什麼好瞧,你又不是醫生。”
雷仁捂緊了褲子,不讓她看自己的腿。
“看看。”
黎昕扳開了他的手,不由分說地拉起了他的褲腿,小腿處腫脹着,上次受傷縫過之處紅得厲害。
“是上回手術沒做好嗎?”
黎昕知道上回他打過一回架,受了很重的傷,腿差點廢了。
“嗯,都是庸醫。”
雷仁說着,向他俯過身去,幾乎把臉貼到她的臉上了,溫暖的脣似有意無意一般在她的鼻尖上輕觸了一下,這才問道:
“女人,你是不是心疼我?”
“關心。”
黎昕連忙後撤了幾步,認真地糾正了他的說法,這是關心朋友,關心救命恩人,哪裡有被他曲解的這層意思?
“哎。”
雷仁的眼中微微有些失望的暗光,身體往後一倒,躺在了牀墊上。
“醫生看了嗎?到底怎麼回事?”黎昕細心地看到他的腿上還有竹籤扎過的小洞一樣的新鮮傷口。
“沒事。”
他拂開她的手,把褲腿放下去。
“你這幾天就吃方便麪?”
黎昕又看向了滿地的紙盒子,驚訝地問道:
“阿毛他們呢?沒過來照顧你?”
“嗯。”
雷仁哼了一聲,有些不太想搭理黎昕的意思,這還是黎昕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也許是他累了吧。
“那你休息,我走了。”
黎昕站起來,輕聲說道。
“黎昕。”
沒想到雷仁卻一躍而起,一把拉住了她。
“怎麼了?”
黎昕扭頭看着他:
“有什麼讓我做的嗎?”
可雷仁並不再說話,只楞楞地盯着她,一臉複雜表情。
“到底怎麼了?是不是腿痛?”
黎昕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
“黎昕。”
雷仁沒理她的問話,低聲喚了一聲,手上一用勁,把她拽進了自己的懷裡,然後用力地用力地緊抱着她,臉,埋進了她的長髮裡,低低地說道:
“離開他吧,你想去哪裡我都帶你去。”
“你怎麼了?發燒了?”
嗡聲嗡氣的聲音從他懷裡飄出來,黎昕使勁掙扎着,她的臉被他緊壓在胸口上,快要不能呼吸了。
“黎昕,我也可以做到的。”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長髮上面,漸漸,到了她的額前。
“雷仁!”
黎昕終於掙脫了他的手,用力把他往後一推,雷仁就摔到了地上擺的牀墊上面。黎昕使勁地擦了一下額頭,雷仁佔她便宜已經成習慣了嗎?她瞪着他氣呼呼地說道:
“病了就好好休息,又發什麼神經?”
說着,黎昕這才發現,雷仁的臉上已經呈出不正常的潮紅來,她猶豫了一下,彎腰,伸手探在他的額頭上,原來他真的在發燒,燒得還挺厲害。
“去醫院吧。”
黎昕勸道。
雷仁搖搖頭,倔強地閉上了眼睛,好半天才說:
“對不起,你走吧。”
“別犟了。”
黎昕伸手就想拉他起來,就在這時,從廠房後面一角突然傳來了奇怪的聲響:
“咔……唔……唔……”
什麼聲音?
黎昕猜疑地看過去,好像是人在哼哼唧唧一樣。雷仁皺起了眉,指着廠房外面說:
“我沒事,你回去吧,我今天不能送你。”
“誰在後面?”
黎昕卻慢慢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我說黎昕,我藏了個女人在那裡,光溜溜的你要不要看?”
雷仁坐起來,歪着腦袋,不耐煩地說道
女人?黎昕連忙停住了腳步,轉身往大門的方向走:
“那我走了,你有事打我電話吧。”
“快走快走,你又不跟我上牀,別妨礙我。”
雷仁連連向她揮着手,趕她離開。
“黎昕,黎昕!”
突然,聲嘶力竭的一聲狂呼從剛纔的方向傳來,黎昕一怔,迅速轉身,大步往那裡跑去。雷仁沒想到這種狀況,躍起來時,黎昕已經推開了那裡的角門。
昏暗的光線,惡臭雜着血腥的味道,一隻大大的鐵籠子,有濃濃的狗的羶味兒,還有緊緊抱着鐵柵欄的人的身影。
“黎昕,救我,黎昕,快點救我!”
那個人拼命狂呼着,哀求着,可是視線落到了隨後而來的雷仁身上時,他又恐懼地退到了籠子的角落裡,連連磕起頭來:
“四哥,我再也不敢了,饒了我吧,饒了我的狗命吧。”
黎昕認出來了,這是方曉舟!雷仁把他抓到這裡來了!她摁亮了屋裡的燈,只見地上大片大片的污漬,不知道是血還是尿,只覺得臭得讓人無法呼吸。方曉舟已經被打得不成人樣,渾身沾滿污血,腦袋腫得跟個豬頭似的,腳上還鎖着粗粗的狗鏈子。想來,這個大籠子是院子裡那大黑狗的窩,現在用來關方曉舟了。
“搞什麼?既然抓到了人就送公安局去啊,你怎麼私設公堂?”
她扭頭看着雷仁,擰起了眉來。
“這是家法。”
雷仁不以爲然地說道。
“什麼家法,報警。”
黎昕拿出手機就要打110,雷仁卻飛快地按住了她的手,沉聲說道:
“我還要問他一些事,推你下水的人他還沒招,我來處理,你不要管了。”
“處理什麼,他快被你打死了,如果真出了人命,你也脫不了干係,他犯了罪,讓法律去管他。”
黎昕推開他的手,執意要報警。
“喂,你現在打電話,警察看到他這樣,我還不是脫不了干係?”
雷仁微揚了下巴,提高了些聲音。
果然,黎昕聽了便有些猶豫起來,雖然是爲了自己出氣,但是他畢竟打了人,還把人打成這樣子,這故意傷人罪聽說也不輕。
“不是,不是四哥打的,是我自己摔的,黎昕,是我自己摔的,你把我送到公安局去吧,我騙你的錢,我搶你的包,我還推你下水,我該死,快把我送到公安局去關起來,槍斃我……我、黎昕求求你,看在過去的情份上……不是,看在駱駱和孩子的份上,把我送公安局去吧。”
方曉舟又爬了過來,把手伸出了籠子,抱住了黎昕的腿嘶啞着哭訴着,到最後居然嚎啕大哭起來:
“我也不想這樣,我是被逼的,有人逼我乾的。”
“誰逼你的?”
黎昕驚訝地問道,這是他又一次的撒謊,想逃脫制裁,還是真的另有隱情?
“我不能說,說了會死的,駱駱和孩子都會死的,沒人逼我,是我自己乾的,你送我去槍斃吧。”
“鬆開你的臭手。”
雷仁卻見不得這髒手碰到黎昕,連連踢着他抓着黎昕腳踝的手,又狠又重,黎昕連忙攔住了他,方曉舟已經哭着癱在了那裡,眼淚鼻涕縱飛着,整個人就像一堆被攪得稀爛的臭泥巴。他現在是真的後悔了,背叛,欺騙,金錢,原來換來的並不是快樂,而是噩夢,這場夢怕是永遠也醒不了了!
黎昕不忍再看他的模樣,轉身出門,報了警。
警車很快就來了,帶走了方曉舟,因爲方曉舟堅持說自己是摔的,所以警察不能對雷仁怎樣,警笛一路嗚啦嗚啦遠去,黎昕的心情壞到了極點。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看了一眼雷仁,也不怕那大狗了,就那樣快步從大狗的身邊走過去,引得大狗又是一陣躍躍欲試的狂吠。
雷仁神色複雜地看着黎昕遠去的背影,清脆的高跟鞋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都走遠了,還看。”
雷仁收回了目光,低低而冷酷地說道:
“滾出去。”
“四哥,別這麼兇,讓我猜猜,你想從方曉舟那裡知道什麼呢?是不是還有一些怕讓黎昕知道的事情?”
顧青蔓卻轉過身,臉上掛着極其優雅的笑,似乎只是在一個好朋友聊天一樣:
“我只是求財,你要你的愛情,我們各取所需,你好好考慮……”
“顧青蔓,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我四哥想做什麼,想要什麼你以爲憑你能干涉得了?”
雷仁卻猛地轉過臉來,盯着顧青蔓的臉,語氣突然就像浸了血,充滿了威脅殺機。
顧青蔓心底一沉,她只是來勸說雷仁和她合作的,她一向以爲這些混混只要有錢,沒什麼不能收買的,難道是她錯了?可是已經到了現在這種局面,只能硬着頭皮撐下去了,她抿了抿脣,擡高了下巴,維持着驕傲的語氣,說道:
“那你考慮好了打我電話。”
雷仁的脣角緩緩揚起,就在顧青蔓以爲情況有所好轉時,卻聽到雷仁的聲音如同從地獄傳來一般,帶着嗜血的威力,刺進她的心裡。
“我警告你顧青蔓,如果讓我知道你敢對黎昕有一絲一毫不利,那個鐵籠子裡關的人就是你。”
顧青蔓嚇得一抖,轉身就往外面奔去,那隻大狗見又有人出來,從黎昕那裡失去的面子就想從這女人身上找到,立刻狂吠着撲向了顧青蔓,嚇得顧青蔓頓時尖叫起來,那尖叫聲就像用尖銳的東西在玻璃上拼命劃拉一樣,刺耳極了。
雷仁摔上了門,不願意管顧青蔓這惡毒的女人,她是來勸說雷仁把黎昕拐上牀的,說是不想看他痛苦,拜託,他和顧青蔓是親戚?重要到顧青蔓願意親自跑來爲他出主意?還是說顧青蔓自認爲是天上的仙女菩薩,見不得單相思的人受苦?
外面的尖叫聲尖遠了,大狗不知道有沒有得手,只是從窗口看過去,那大狗有着逞完了威風的滿足感,仰着脖子對着跑遠的顧青蔓示威一樣的咆哮着。
雷仁趴在牀墊上,腿上的痛一點點傳到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