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潔的催促令唐語欣感覺到,不回家不行了。
她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特意換了一身寬鬆的打扮,拎着行李回到顧家。
一打開門,瞥見顧正祁白色的日常服,她就放下行李箱,撲上去抱住了他。
“阿正,我想你了。”
顧正祁寬厚的背影不似往常那般放鬆,而是有些僵硬地立在當場,甚至想要從她的懷抱裡掙脫。
她怔了一下,下意識地鬆手,這才發現,眼前這人穿着顧正祁的衣服,可臉卻是另外一個人。
“韓瑾?”她喃喃自語,一臉懵。
韓瑾握拳咳嗽幾聲,神色不自然地別過臉,“我剛回國,在國內沒什麼朋友,只好暫時住在阿正這裡。”
想到剛剛的冒失,唐語欣有些尷尬,兩個人正杵在門口,相顧無言,韓瑾背後傳來一聲冷哼,“你還知道回來?”
唐語欣擡起眸子,睫毛輕輕眨動,脣角迅速漫出燦爛的笑意,她奔向顧正祁,張開雙手抱住了他,“老公,我只不過回了一趟孃家而已,你別生氣嘛。”
顧正祁醋意瀰漫地盯了韓瑾一眼,後者摸了摸鼻子,十分自覺地攤開手,轉頭回了客房。
“阿正,家裡來客人了,你怎麼也沒告訴我?”想到剛剛的出糗,唐語欣仍舊覺得臉上的溫度有些高,幸好她沒做出更過分的親密舉動。
顧正祁哼了一聲,“原本只是留他暫住幾天,現在看來,得提早趕他出去了。”一想到剛剛她奔進韓瑾懷裡的舉動,他就吃醋得厲害,不過看在她是認錯了人的份上,他不打算再計較。
她嘿嘿一笑,有些諂媚地伸手挽住他的胳膊,眨了眨眼睛,“想我了嗎?”
臉上一熱,顧正祁擡起手捧住了她的臉頰,他直勾勾地凝視着她的臉龐,許久過後,聲音沉沉,“你怎麼黑了這麼多?”
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悶悶地倚進他的懷裡,胸腔上下起伏,e市的殘酷現實彷彿一場夢境,她不知該如何告訴顧正祁,短短的幾天之內,她經歷了許許多多的故事。
彷彿察覺到她低落的情緒,顧正祁撫摸着她的腦袋,聲音漸漸變得溫柔起來,“欣欣,我覺得你累了,你乖乖睡一覺,好不好?”
他擡手把她的腦袋扶進自己胸口,順勢端起桌旁早已準備好的一杯水,遞給她,半哄半勸,“喝了這杯水,好好睡覺。”
她仰起脖子,順從地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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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正祁的臉漸漸模糊起來,眼前彷彿出現無數閃爍的白色光影,不斷旋轉。
她漸漸閉上眼睛,倒在他懷裡。
直到她安靜的睡着以後,顧正祁凝重的臉色才緩和了幾分。
一旁,韓瑾雙手環胸,斜倚在門框旁,淡淡盯着他,“你就不怕我告訴她真相?”
顧正祁眸光冷凝,漸漸轉過頭,冷冷盯着他,“那麼,我會殺了你。”
隔着不遠的距離,兩個男人彼此對視,氣氛僵硬。
許久之後,韓瑾聳聳肩,微微一笑,“阿正,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別這麼嚴肅,別忘了,我們是朋友。”
“最好是。”顧正祁冷着臉抱起唐語欣,朝樓上臥室走去。
夜色昏暗,可別墅內的燈光卻亮如白晝。
秦舒雅像個忐忑的學生一樣,不安地坐在沙發上,十指交扣,雙手神經質地翻折。
自從被顧正祁救了以後,陳書航果然沒能再找到她,可與此同時,她與外界的一切聯繫也被切斷了,別墅裡沉寂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她對這樣的生活感到厭倦。
好不容易盼到顧正祁來看望自己,可他提出的要求卻令自己難以答應。
如果就此拒絕他,是不是從此以後,她就會徹底失去他?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姿勢放鬆,他穿着一件黑色襯衣,整個人籠罩在光影中,冷峻得彷彿一隻黑鷹,如果不是他的指尖夾着一根香菸,她幾乎誤以爲他是一座不動的雕塑。
“阿正,”她咬着脣,語氣中帶着一絲懇求,“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我不想背叛書航,他畢竟是我丈夫。”
彷彿早已預料到她的答案,他並不吃驚,只是輕輕地彈掉菸灰,輕描淡寫地回答:“聽說陳書航的情人快要生了,如果順利,那個孩子會成爲他的長子。”
她心裡猛地一顫,最畏懼的一點被顧正祁徹底戳中。
沒錯,如果小云生下了孩子,陳家還有她什麼事?到時候一個女傭凌駕於她之上,不是更令人難以接受?
權衡良久,秦舒雅眼眶滲出了一滴眼淚,“如果我幫你做了這件事,你會怎麼回報我?”她慢慢走到他身邊,緩緩蹲下,一臉依戀地抓着他的手臂,“阿正,我知道你身邊有唐語欣,自從嫁給陳書航之後,我從沒奢望過你能多看我一眼,可是,看在這次我願意站出來幫忙的份上,你能不能……能不能抱抱我?就一次,好嗎?”
她的眼睛裡閃爍着淚水,晶瑩剔透地彷彿水晶。
他微微側過頭,完美的下顎曲線漸漸繃緊,漆黑如墨的眼睛凝睇着她,細細端詳着她臉上的每一根寒毛。
她無疑是美的,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男人成爲她的裙下之臣。
她無疑是柔弱的,否則她的眼淚不會讓這麼多男人屈從。
他也曾被此蠱惑,誤以爲那就是一生一世的愛。
可是,現在的他,早已看穿了她眼淚僞裝下的所有,那不過是一樁等價交換的生意而已,她貪婪的欲.望蠶食着他所剩無幾的同情與憐憫。
對這個女人,除了厭惡與利用,再也沒有別的感情。
“舒雅,你應該知道,我只愛她。”撇下她,他徐徐站了起來,漠然說道:“記住了,這件事結束之後,你仍舊是陳家最尊貴的少奶奶。一切按計劃行事。”
她失望地看着他消失在別墅裡,唯獨椅子上留下了他沒帶走的外套,上面還有絲絲餘溫。
秦舒雅默默蹭過去,把臉靠在了他的西裝上,閉上感受着男人留下的味道。
失去的再也回不來了,後悔嗎?
是的。
如今的她,也只能抓住唯一值得炫耀的頭銜——陳太太而活着。
灰濛濛的天氣裡,a城再次迎來了另一個黎明。
今日,是帝爵集團接受衛生署調查的日子。
一大早,記者們早早地圍在了集團大廈下,長槍短炮對準了門口,就等着顧正祁現身的那一刻。
菸灰缸裡,滿滿地堆着菸蒂。
蕭文博,艾明等一衆職員齊齊站在緊閉的總裁辦公室外,神情凝重。
集團上下全都清楚,顧正祁將作爲集團最高執行長官接受調查,調查的結果決定着帝爵未來的存亡。
艾明輕輕牽住了蕭文博的衣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萬一,這是一道過不去的坎怎麼辦?”
年輕的特助緊緊抿着脣,只是伸出手,握住了艾明冰涼的手。
“沒有萬一。他一定能夠度過。”
隨着他堅定的話語落地,門開了。
衣着整潔的顧正祁走了出來,他神色如常,雙眸漆黑,面容冷峻,一身黑色着裝,彷彿暗夜裡的神,令人畏懼,又令人震撼。
“文博,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集團的事,交代給你了。”他淡淡吩咐。
蕭文博直視着他,眼眶漸漸紅了,“總裁,我等你回來。”
作爲下屬,他崇拜顧正祁,從不懷疑他做出的任何一個決定;
可作爲朋友,他擔心他。
他薄脣微揚,算是露出了一絲笑意,繼而雙手插兜,在一衆檢查機構公務人員的環繞下走進電梯。
“觀衆朋友們,你們現在看到的,就是帝爵集團大廈現場,自從帝爵代工廠牛奶質檢發現致病化學物質之後,受害者們的遊行隊伍就一直不斷壯大。今天是顧正祁作爲執行長被有關機構約談的第一天,帝爵集團能否在這次危機中安然度過,我們靜待事件的發展……”人頭攢動的現場,記者抓着話筒,正竭力在擁擠的人羣中站穩腳步進行直播。
一陣喧囂過後,人們紛紛朝門口奔過去,女記者急得提高聲音,“好像是顧正祁出現了!讓我們的鏡頭捕捉到他所在的畫面!”
搖搖晃晃中,顧正祁俊美的臉從鏡頭中一晃而過,畫面就又變成了熙熙攘攘擁擠的人頭。
臉上正敷着面膜的唐語欣呆呆站着,遙控器從手中滑落,砸在了腳上。
清晨出門的時候,他仍舊那麼冷靜深情,她送他上車前,他還抱着她給了一個mkiss,絲毫沒有提到今天將要面臨的風波。
她怎麼把這麼大的事給忘記了?
唐語欣啊唐語欣,難道是他把你保護得太好了,以至於你自私到忘記了他的處境?
她掀開面膜,匆匆扯掉綁住頭髮的橡皮筋,風一般地奔出了門。
通往公司的路上,她一直都在想,如果轉眼間看不到顧正祁該怎麼辦,一路上跌跌撞撞,連腳上的一隻鞋跑掉了也沒來得及去撿,馬路上車來車往,當她失心瘋般地衝到馬路正中央時,一隻手狠狠將她從鳴着喇叭的車前狠狠扯進懷裡。
她重重撞進對方的懷裡,一臉茫然地擡頭看着眼前的男人,“韓瑾,你怎麼來了?”
韓瑾的呼吸間噴着熱氣,他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就匆匆奔了出來,擋在了她面前。
“你是不是想死?”
“我要去見阿正!”她眼圈發紅,“你帶我去見他好不好?韓瑾,就當我求求你了!”
韓瑾沉默地看着她,她散亂着烏黑的長髮,原本就白皙的膚色看上去越發蒼白,漆黑如葡萄的大眼睛裡閃爍着瀲灩的淚花,穿着單薄的衣裳在風中發抖,赤着腳站在冰冷的馬路上,像一個孤獨無助的孩子。
他抓住了她的手,沉聲道,“阿正不會希望你看見現在他這副模樣,跟我回去。”
她睜大眼睛看着他,彷彿像看着一個陌生人,執拗而又任性,“不,我一定要去見他。”她拼命地甩脫他的手,不顧他的阻攔,攔住一輛出租車,飛快地上車。
韓瑾靜靜地站在原地,忽然覺得自己悲哀透了。
如果將來她知道真相,還會像今天這樣不顧一切地奔到那人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