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他的手腕間,本來他的袖口擋着不甚清晰,當他手微微上擡的時候,她分明捕捉到了那觸目驚心的繩印,青紫,甚至破了好大的一塊皮,還隱約滲出血絲,然則,他渾然不在意。
剛纔在他跟牀腳逞困獸之爭時,也沒瞧到他臉上吃痛的表情,除了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兩下。
忽然,他開了口,聲音低沉喑啞,“就快好了。”
她冷不防擡頭,望向他,他卻沒看向自己,依舊忙着手中的正事。
她想了想,他說這話,是否是無意間窺見了自己的不耐,她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臉上到底是怎樣的表情。
“你應該先打電話求救的。”
想了半晌,她有些心虛地提醒道。
他嗯了一聲,還是照樣我行我素地行事,沒聽她的。
她不明白,若是自己先掙脫開了繩索,定是先求救,以他們的智商,都知道只靠自身脫逃的機會不大,因爲他們根本就不清楚外頭有多少人守着。
當手上的繩索被鬆開後,她發現她的手腕,也多了兩圈紫色的淤痕。
他竟然沒有立刻退開,溫潤的指尖,在她淤痕處,細細滑過,動作溫柔到不可思議。
她甚至有剎那的茫然,被他的動作震懾住,忘了推開他。
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幫她解腳上的了。
她咬着脣沒吭聲,或許不想提醒自己去回想剛纔的那一幕,全然當自己的錯覺。他鬆了一口氣,難纏的麻繩終於解開了。
一擡頭,就瞧到她雪白的牙齒嵌入粉嫩的紅脣當中,似乎在思考着什麼糾結的事情。
而她,卻不知道,她這個細微的動作令他突然覺得喉頭髮緊,心裡像有一萬隻螞蟻在爬。
他強迫自己視線離開她的臉,有些東西,有些人,一旦戀上,便分外上心。
她不過是無意間的一個小動作,竟然也能夠讓自己想入非非、一陣心悸。
聞人臻忽然有些了悟,難怪自己一直下意識地排斥她,人總有本能,尤其像他這樣不喜歡人家摻合自己生活的,避而不承認。
可惜,最後還是清醒了。
躲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一想到她依偎在別的男人的懷中淺笑如菊,他連個好臉色也擠不出來。
不想讓自己今後遺憾,現在必須要正視這個問題起來。
他是個聰明人,從來都知道如何做對自己最爲有利,可是他卻偏偏拿感情這事沒辦法,他心底慢慢浮出一絲悲哀來,他對征服眼前這個女人,沒有半分的把握。
因爲,因爲她從未展露過她的在意。
他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喜歡什麼,她像是對什麼都滿不在乎,這樣的女人,其實他還是頭一次碰到,也沒類似的可供參考。
身邊唯一可以拿來參考的女人是沈念初,她跟其她的女人也差不多,偶爾讓秘書選個小禮物送過去,歡天喜地不已。
可季璃昕,跟沈念初的性子南轅北轍,根本就不能拿來照抄照搬。
季璃昕根本就沒去想他所想,當手腳都被解救出來的時候,她站了起來,活動了下手腳,覺得筋骨舒展開來了些,從褲袋裡掏出手機,欲要撥電話,想起忘了跟他說句謝謝。
雖說這被抓來,與他有着絕對的關係,但是剛纔好歹是他幫自己解開的麻繩,他也可以選擇視而不見的。
“謝謝。”
反正說這兩個字純粹出於禮節。
她在通訊錄上找着,卻一時不知道找誰來。
畢竟,這來,是帶着風險來的,而她又不想欠人這麼大的一份人情。
很難還的,真的很難還。
被她那一聲“謝謝”扯回了現實,聞人臻也跟着站了起來,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我來打。”
他找的是沈童,壓低聲音跟沈童道了下這邊的境況,地點他們兩個肉票倒是分外清楚,不然還真讓外援難找。
他說的極爲簡單,他向來是寡言的人。
很快,便掛了電話,在牀上斜躺了下來,還不忘衝她道,“養精蓄銳。”
她也沒有客套,反正牀很大,在離他有點遠的另一側靠了下來。
她知道,沈童不會很慢的,因爲左皓人跟聞人秦他們給聞人臻的時間只有一個晚上。
沈童定要在天亮之前安排好一切,趕來解救他們。
她閉上眼睛,想,看來沈童跟他關係真的匪淺,畢竟他在陷入困境的頭一個找的是沈童,還有另一層涵義,便是他信任沈童。
聞人臻還是有些小小的吃驚,隨即釋然,他以爲她不會聽自己的,他只不過隨口說說的,沒想到她倒是不避諱,跟自己躺在同一張牀上。
其實,他被她吸引,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爲,她的舉動,經常會令自己吃驚。
他閉上眼,不去想她就躺在自己身側。
客房內,愈發的安靜起來。
“你睡吧。”
他像是料到她沒睡着,陡然出聲。
她詫異,睜開眼看向他,他扯了扯性感的薄脣,“來了我會叫醒你。”
他是睡不着的,且不論這是敵營,就是她在自己身側躺着,淡淡的清香若有似無鑽進鼻中,也足以令他難寐。
總覺得這人有點奇怪,但季璃昕也沒有放心上去,她對於有些理不清的事,淡漠到極點,是啊,想不通就想不通,有時候,想通了,還不是無濟於事,有時還會帶來沒必要的困擾。
她,向來不喜歡跟自己過不去,素來不喜跟自個兒爲難。
這是重逢之後,季璃昕跟聞人臻難得沒有爭鋒相對的時刻,可惜時間不對、地點也不對。
不過,也只有這等時間跟地點,他們纔會有着如此難能可貴的‘和睦相處’。
她以爲自己是睡不着的,畢竟還在敵營裡,殊不知怎的,閉着閉着睡了過去。
他肆無忌憚地盯着她看,也只有這一刻,他才能如此恣意看她的睡顏。
只是,令他不悅的是她的眉頭還是皺着的。
她試探着伸出手去,終於觸到她的眉心。她的眉,是那種清清淡淡的,就跟她人一樣。
指尖的感覺溫暖而柔軟,他的身子,情不自禁地慢慢湊近,終於吻下,吻在她的眉間。
像是做賊心虛般,他飛快地起身,側着身子,看她還未醒來,膽子不由又大了幾分。
這一回,他碰觸的是她的脣,回想之前在客廳裡聞人秦的惡態,他心底裡猛然躥出一團火來。
於是,他也沒顧及輕重,發了狠一般地吮吸起她的脣來,要消去聞人秦留在上頭的味道。
她突然驚醒,睜開眼睛,一剎那目光裡彷彿有幾分迷惘,過了一會兒,“你在幹什麼?”
他在她睜開眼的瞬間,身子本能地朝後仰了仰。
他知道自己被逮了個正着,態度倒是較爲光明磊落,“消毒。”
她蹙眉,正要說他,他的手機振動起來,他忙接了起來,他嗯嗯嗯應了幾聲之後,掛了電話,朝着她道,“人來了。”
她知道他言下之意是救援來了,於是也忘了先前的,沒跟他計較,眼下逃出去最爲重要,其它的,都可以拋諸腦後。
“安排呢?”
她想知道具體的安排,這樣心裡有些底。
“隨機應變。”
他薄脣間吐出這四個字,她無語了那麼一下下,很適合沈童的作風。
她不知道他是否心中有底,但是看他神色,輕鬆了不少,應該是有七八成的把握的。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二樓的客房,所以沒有一樓的窗戶那般難逃,一樓的窗戶外頭都加了防盜窗。
二樓的,倒是沒,不過二樓有點高,外頭的水管又都是生了鏽的,年代有些遠了,不知道牢固不牢固,下面若是沒人接應,萬一中途斷了,那得不償失,再說院子裡不知道有沒人守着……
那些人都是身上有傢伙的人,所以他們在外援沒來之前,不可輕舉妄動。
當窗戶傳來聲響的時候,季璃昕有些驚詫,倒是立刻去開了窗,放人家進來。
季璃昕皺了皺眉,這沈童可是真夠大膽的,自己就這樣爬進來了,也不去想想外頭少了個指揮的,會亂成怎樣。
再說他,這不是自投羅網嗎?他們裡頭的可是想拼了命逃出去來着。
聞人臻對此,也是吃驚不已的,壓低聲音道,“你怎麼自己上來了?”
季璃昕暗暗思忖,看來沈童是自作主張的,連聞人臻也給瞞着,若是聞人臻知曉,定是不願讓他上來的。
“下面還有個牛人頂着。”
沈童不以爲然,神秘兮兮地道。
“牛人?”
聞人臻呢喃。
沈童意味深長地睨了季璃昕一眼,“衝發一怒爲紅顏。”文縐縐地念叨了這麼一句。
季璃昕腦海中模糊飄過一個人的影子,隨即被自己強壓了下去,他應該不可能知曉自己出事了的。
聞人臻沒有猜出來人來,臉色有些難看,不喜歡自己被晃悠,朝沈童挑了挑眉。
沈童勾了勾脣,笑得痞氣,丟出了兩個字,“宋柯。”
宋柯這名字聞人臻是知曉的,還知道他是B市宋市長的二兒子,還是……還是季璃昕大學時期的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