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狗熊是他去香港後隔了兩天她抱回家的,睡不着,就將這隻熊給揪上來抱着睡。
這隻狗熊也夠矜貴的,值8888元,夠她好幾個月的工資了,一點也不划算,抱着軟軟的,沒有他懷抱那般結實,有溫度。
越想越鬱悶,腳下一用力,將那隻大狗熊給踹下牀,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她捲起被子,擡高,將自己的臉給遮住,不去看那隻熊,最後,還是迷迷糊糊睡着的。
香港。
聞人臻是在昏過去第二天醒來的,沈童是第二天護工通知他先生醒來,便立馬趕過來了。
他又帶了悠悠煲好的湯,便宜了聞人,不過看在聞人可憐的份上,也就不跟他計較了,悠悠煲湯的手藝,是一流的,自己跟阿修每次都要在餐桌上大打出手,搶悠悠煲的湯。
這回聞人病了,阿修跟自己難得站成了統一戰線,達成了一致,不跟病患搶。
阿修也吵着要來,聞人剛醒,心情又不好,還是不帶阿修來湊熱鬧了,怕阿修亂說話。
沈童來的時候,聞人似乎在發怔,視線定格在插着針頭的手背上,看着管子裡的液體一點一滴地流下來,鑽進他的體內。
就連自己進門發出的聲響,也沒驚動到他。
將煲的湯放到牀頭,他的視線才聚焦到自己身上,“童,你來了?”
沈童眯起眼來,覺得聞人的聲音真的是聽上去刺耳極了,像是個病入膏肓的老頭子一般,難聽死了,沙啞到破碎。
他有些想念以前那個冰冷冷的聞人了,而不是現在這個死氣沉沉的聞人。
聞人死撐着,是怎麼回事?
回頭問問悠悠,女人或許比較瞭解女人。
“聞人,你快好起來吧。”
沈童本是要提季璃昕的,見聞人根本提都沒提,想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的那種,自己想了想,還是沒有開那個話題。
沒想到聞人有朝一天,也會當鴕鳥,逃避這事。
“童,我想回A市。”
他忽然開口,沈童嚇了一跳,“聞人你沒事吧?”他這樣的情況,醫生說連下牀都不行,儘量避免挪動來着,還妄想回A市,根本無異於白日做夢。
“你想回去幹什麼?有什麼事情,吩咐我代勞就行了,以前你可是都不遺餘力地壓榨我來着,現在變得客氣起來,我倒是真的很不適應,我還是比較想念以前的那個聞人。”
聞人臻英挺的眉頭打了個結,“我只是說說而已。”
“靠,不帶你這樣嚇我的。”
沈童忍不住嚷嚷道,“我還真糾結了下,想着能不能將你隔空移回去?”
“你又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書?”
聞人臻說話本就吃力,也找不到詞說他了。
“悠悠的小說啊,怪力神亂之類的,還有魂穿啊,身體穿越啊,還真別說,蠻好看的,你要不,反正閒着也是閒着,打發時間還蠻不錯的,改天我給你帶幾本來。”
沈童很大方地道。
“我對那些沒興趣。”
聞人臻忍不住打斷他的喋喋不休。
“那你對什麼有興趣?”
沈童順着他的話問,露出饒有興味的表情。
“都沒興趣。”
聞人臻白了他一眼,他閉上眼,不想理會這個無聊的傢伙了。
他自然是有興趣的,只是心口,還泛着隱約的痛,只要想到那個遠在A市的人,剛結疤的心傷,就會在下一刻撕裂……
沈童自然知道他想起誰了,能夠讓聞人這樣痛不欲生的,除了季璃昕,還有誰。
他都有些看不過去了,恨不得立刻將聞人心心念唸的女人給綁來,一了百了,聞人這傢伙也太婆媽了,孩子沒了可以再生,心結麼,兩個人面對面坐下來,纔可以詳談。
何況聞人現在這個樣子,正好可以博同情分,季璃昕要是看到,肯定後悔死了她沒留下聞人的孩子……
這年頭,感情投入太深,吃虧的便是自己,聞人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要不要我把她給叫來?”
沈童的這句話,像一把鐵錘砸在聞人的心口,他啞着聲音拒絕道,“不要,你要是敢私自行動,我就跟你絕交。”
沈童乾瞪眼,這傢伙,說的可真夠狠的,還絕交。
不過,他倒是不信他真能狠下心絕交,自己猶豫的是怕是把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找來,會不會傷聞人更深呢?
哎……他覺得自己也夠矛盾的,天平的兩側不停地搖擺着,舉棋不定……
沈童在醫院停留了不久,便回頭跟悠悠商量了下,畢竟女人比較懂女人,韓悠在A市接觸過季璃昕,覺得她不是那種殘忍的人。
她也支持把季璃昕給叫來,她認爲若是季璃昕知道聞人臻現在的狀況,肯定會拋下一切,過香港來照顧他的。
而且,韓悠總覺得聞人也不是不想季璃昕來,而是怕她承認那個是事實罷了。
兩個人之間不管有沒誤會,還是要解開比較好,當年自己跟沈童是因爲家庭因素被迫分開,聞人臻跟季璃昕又不是因爲這個,自然是希望他們過得幸福的。
季璃昕接到沈童打來的電話的時候,正在遊說菲菲,“沈童?”
有些不明所以沈童爲何給自己電話……
“嫂子,”沈童叫的客客氣氣,不過心裡頭還是有些不平的,那是爲聞人而不平,“什麼事情?”
季璃昕還是耐着性子問道,聞人臻從上次那個電話過後,又沒了音信,沈童跟他交情比較好,也許能夠探聽到一些,也不無可能。
“你能不能請假來趟香港?”
沈童用試探的口吻問道。
“去香港幹什麼?”
聞人臻是在香港,沈童叫自己去香港,到底是爲了什麼目的?她一下子轉不過彎來,總覺得沈童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叫自己去香港,而是爲了某種目的。
“聞人車禍住院了。”
沈童還是決定照實說,季璃昕這個女人太有想法了,不能用一般女人的心思來揣摩她,她若是肯立即前來,表明她對聞人還是有那份心的。
車禍?
當這兩個字鑽進季璃昕的耳中,季璃昕臉上血色驟然消失,身子石化了一般。
腦海中立刻呈現出一幅血腥的畫面,他臉上鮮血跟汗水交織,身下淌出的大灘鮮血把乾燥的地面染紅,他吃力地想要開口,卻無力地闔上了雙眸……
她的一顆心沉沉的直往下墜,腦中亂做一團,不敢再去深想。
脆弱爬上了她慘白的臉頰,隔了一會兒,她的身子開始顫抖,搖搖欲墜,還是莫菲菲看情況不對勁,扶了她一把。
莫菲菲看她神色惶急,一雙眼裡飽含着疑問,可惜季璃昕沒理會自己。
季璃昕的心怦怦直跳,“他現在情況如何?”
“他是剛來香港就出了車禍,之前一直陷入昏迷,昨天剛醒來不久又陷入昏迷了。”
沈童說的話有所保留,沒說他醒過來了。
季璃昕一聽乍然鬆一口氣,卻又立刻揪起心來,急道:“那他有沒有生命危險?”
“暫時沒有,醫生說還很危險,他現在躺在牀上,動彈不得,情緒又低落。”
季璃昕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像是被置放在油鍋上煎一樣,平靜不起來,灼熱燙得她忍不住輕顫起來,饒是竭力遏制,也紓緩不得。
“我立刻過來。”
掛了沈童的電話,季璃昕還是心亂如麻,只覺得整個人腳下都是虛浮的。
原來他不是一直不聯繫自己,而是他根本就身不由己,醒來立刻給自己打了一通電話,還隱瞞了他的傷勢。
不告訴自己他出了車禍,不想自己擔憂。
季璃昕忐忑不安,心裡開始煩躁起來,沈童那隻言片語對她而言,分明是飲鴆止渴,心裡想了千百種可能,她越想越恐慌,恨不得一下子飛去香港,跟他相見,親眼所見,方纔心安。
“出什麼事了?”
莫菲菲忍不住問道,原先自己情緒過激,不想接受季璃昕的好意,沒想到轉念之間,倒是換了一個人成了這樣。
季璃昕是個隱忍淡定的人,何時見過她如此,莫菲菲覺得自己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她。
“聞人臻在香港出了車禍。”
回答的時候,季璃昕喉嚨裡一片乾澀,還覺得耳邊嗡嗡嗡的響着,沈童那驚人的消息,她還是未消化掉。
她脣角扯出一抹苦澀,不得不承認聽到沈童那則消息時,自己是害怕的……
她扶住胸口,裡面悶悶的,視線又開始渙散,且又嚴重起來。
“那我們立刻去香港。”
莫菲菲當機立斷,她還分得清輕重緩急,她知道自己最近在鬧脾氣,但是眼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容不得自己再任意妄爲了。
“我們?”
季璃昕喃喃道,有些不理解她話中的深意。
“對,我陪你去,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前去。”
莫菲菲還真不放心季璃昕獨自一個人渾渾噩噩去香港。小昕也許不知道,她對聞人臻的感情,明顯比她想象中的深。
也許在死亡面前,什麼情啊愛啊,統統不再重要了,若是沒有性命,談什麼都是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