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當季璃昕被送進手術室時,他的心,還是沒有鬆懈半分。

緊張,慌亂,無措……紛紛的情緒掠過心頭,最後交織混雜在一起,讓他陷入更深層的一種莫名當中。

那個醫生剛纔跟自己說,她不是痛經,而是小產。

她從未跟自己提過她有了孩子,還有,她還打算出國,那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

頭越想越大,他開始恨起自己來了,無緣無故,幹嘛拖着她一起玩雲霄飛車。

明明看到她害怕跟膽怯的眼神了,還非要拖她一起,就想看看她失控的模樣。

自己實在是太卑劣了,讓她付出昂貴的代價,失去腹中的骨肉。

她這次小產,醫生說她情緒不佳,加上玩高空遊戲,原本胎位就不穩,如此刺激的遊戲,她根本就不能玩。

爲什麼她不說?

冷天澈眼眸一凜,心頭的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還是無法剋制自己不去自責。

她孩子沒了,跟自己有了不可脫卸的責任。

手術室的燈滅了,她被推出來,轉入了普通的病房,醫生叫他去辦住院手續,還有叫他去她辦公室。

冷天澈被莫名罵了一通。

他一句也沒吭聲,任由醫生痛罵。

“你是她丈夫,怎麼還帶她玩刺激性遊戲?難道你一點也不懂孕婦不能玩刺激性的遊戲嗎?”

還是剛纔的那個醫生,那個問自己他們之前做過什麼的醫生。

她剛纔沒空,直接跟季璃昕進手術室了,現在得了空,開始訓人。

他哪裡知道她有孕,愧疚感越來越深沉了。

“醫生,她的身子沒事吧?”

孩子沒了,是無法挽回的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她虛弱的身子,剛纔車上看她那樣的血色全無,那樣的痛苦,讓他此刻還心有餘悸,估計晚上都睡不着覺了。

“怎麼沒事,要知道小產對女人的影響很大,這期間,一定要好好照顧她,知道不?具體的注意事項,我等下寫下來給你,看你這人,也不像是個細心體貼的人。”

醫生一邊碎碎念,一邊撕着便籤,打算坐下來寫東西。

“小產了,別以爲就沒事了,女人小產要跟坐月子一樣,好生調養,不然以後孩子可就難懷了。真不知道說你這個做丈夫的什麼了,以後多關注一下週圍的準爸爸們,還有以後要陪老婆來產檢,醫生會跟你說注意事項的,看你這樣子,以前肯定沒陪老婆來過。”

醫生教訓上癮了。

“醫生,我現在可以去看她了嗎?”

接過醫生手中的便籤,他仔細摺好放入褲袋中。

“現在開始好好對你老婆,儘量多安慰她,是女人都受不了這突來的打擊的。”

在醫生同意他走的時候,最後還不忘告誡他。

“謝謝醫生。”

冷天澈離開醫生的辦公室,往季璃昕的病房走去。

他給她要了一間高幹的單人房,裡頭乾淨清爽。

他輕手輕腳地進去,之前跟醫生冒充了是她的丈夫,是不想讓別人用異樣的眼神看她,都怪自己帶她去玩雲霄飛車,導致她成了這樣,被人罵幾句,他心裡頭非但沒有惱恨,反倒是舒坦了許多。

她躺在病牀上,雪白的牀單,雪白的被單,乍一看,跟她蒼白如紙的臉,都渾然成了同一個色系。

她的嘴脣,乾涸,呈紫色,有點觸目驚心。

她閉着眼,一動也不動,唯一證明她還活着的是她胸脯的起伏,很小的幅度,若是不仔細查看,注意不到。

冷天澈拉了一張椅子,在她牀前坐了下來,仔細地打量她。

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他越來越覺得困惑了,接觸越多,覺得她越來越不真切,她是個謎,身上扛着那麼多的秘密。

沒聽喬曉靜提及她結婚,那就是說她是未婚懷孕。

那到底是哪個男人?

宋柯應該不知道,不然他不會還這般的鎮定。

自己一直以爲她是個乖乖牌的,看來可能是判斷錯誤了,但是以她的性子,能夠爲一個男人懷孕,肯定是很愛那個男人吧?

想了那麼多,還是毫無頭緒,找不出那個她所愛的男人,絕不會是宋柯,若是宋柯,那麼便是兩情相悅了,宋柯不可能屈就她,尤其當自己得知那間酒吧的幕後老闆是宋柯後。

其實,她有秘密也不奇怪,這個世界,哪個人沒有秘密呢?

剛纔忘記問醫生她到底什麼時候醒來了?

她醒來之後,自己應該如何跟她啓齒道歉,他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煩透了。褲袋裡的手機在振動個不停,估計又是老媽的電話。

剛纔進病房之前把手機調成了振動,就怕鈴聲吵到她。

她暫時應該還不會醒來,還是給老媽回個電話,免得她擔心。

冷天澈出了病房,在走廊裡接了電話,“喂。”

“天澈,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你媽親自下廚給你做了一桌子菜,就等你回來一起動筷子。”

手機上顯示的號碼是家裡的座機,他以爲是媽媽打來,原來是爸爸。

“爸,我一個朋友臨時出了點事進了醫院,我現在在醫院呢。她在這邊沒親人,一個人呆醫院我不放心,今晚我就不回來了,你跟老媽說一聲,你們先吃,明天我回來給她賠罪。”

冷天澈解釋道。

“什麼朋友?”

“爸,那些等我回來再說,我現在忙着呢,你好好跟老媽說下,謝謝爸爸。”

苦笑着掛斷電話,朋友?那是他的自以爲是吧,或許人家季璃昕從來沒把自己當成過她的朋友吧?

說兩個人的關係,確切的說,應該說是校友比較恰當,沒有偏差。

其實,當冷天澈出門接電話輕輕帶上門的剎那,牀上的季璃昕睜開了眼。

她一直知道冷天澈在打量自己,她早就醒了,可是她卻裝成假寐,不知道如何面對他,更不知道從何解釋。

她無力極了,孩子沒了,她的心中很複雜,有些落寞有些感傷,但更多的是釋然。

這個孩子,來得突然,去的突然,或許命中註定便沒有當她孩子的命。

何況,她也沒有想過要把她生下來。

冷天澈估計內疚自責得要死吧,他只不過讓這條生命提前告別人世而已,遲早的事情,其實他沒必要自責的。

剛纔在車上,他估計嚇傻了,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她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