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自從求婚不成後,聞人臻就被趕出去睡客房了,主臥室留給了季璃昕。

今天,他照樣乖乖去客房,卻被季璃昕叫住了,“等下。”

他納悶,手上還拿着換洗的衣服,準備去客房沐浴。

“怎麼了?”

他回頭,無聲地以眼神發出詢問。

眸中閃過一絲驚喜,難道小昕看了那個電影后,決定讓自己留下來。

他期待她開口留人,聽到她的話,滿腔的希翼頓時破滅了,她說,“你的生日禮物忘記拿了。”

他這纔想起下午在辦公室自己還向她索取禮物來着,晚上看了場電影,把這事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真是……

她從牀頭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包裝,遞給他。

他納悶地接過,“這是什麼?”

“回去慢慢看。”

這分明是趕人了,他欲言又止,還是選擇了離開,她這人,向來軟硬不吃,今天的電影,也不知道她看了是否惱恨自己當初的殘忍。

甚至連自己,也覺得當初似乎太過分了,絲毫沒有在意過她情緒的轉變,若非看了今晚的電影,從女主角身上體會到了不少她過去所承受的辛酸,不少感觸,他獨自一個人是無法想象得出來的。

看電影的時候,尤其是離婚那一幕,他覺得自己罪大惡極,苡米將角色演的很逼真,男主離婚時表情冷峻,公式化地陳述,宛若是個高高在上的主宰者,而女主角的落寞以及震驚,他卻絲毫不在意,理所當然覺得自己所做,是絕對正確的。

回到客房,覺得真夠冷清的。

將禮物隨手放在牀頭櫃上,打算洗完澡再拆。

溼漉着頭髮出來,沒顧擦頭髮,將那小包裹拆開,裡頭沒什麼其它東西,只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人,很小很小。

若不仔細看,以爲這是灝灝的百日照,照片年代已久,他顫着手指將其翻了一面,背面有一排用鋼筆寫的蠅頭小字,上頭清晰的筆跡早已被歲月給模糊了,但是具體的內容還是看得清的。

“臻兒百日紀念。”

這張照片,除了嚴可欣有,別人怎會有?

可是她已經死了,難道是她臨死之前交給小昕的?

那個包裹,他仔細拿起來看了下,裡頭還有一封信。

上頭寫信的人,是嚴可欣。

他打開了這封密封的信……

臻兒: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人世。

這封信是在我剛被檢查出晚期胃癌寫下的,這病來勢洶涌,我想我時日無多了,總想爲以前自己所犯下的錯誤做些彌補,儘管這有極大的可能是在做無用功。

這封信將會以快遞的方式寄出,在你的生日前天寄到。

很想說對不起,我這個做媽的,從未關心過你,所以導致後來有了天澈後,將你失去的母愛,都加倍投放於他身上。

這聲對不起,來得太晚,我想你也不會接受,但我還是想說。

跟雄哥在一起,我很幸福,你卻很痛苦,因爲我拋下了你。我曾想以死解脫,但是卻遇上了我一生的良人——雄哥。我愛雄哥,就像你愛小昕那樣。從知道你愛小昕那一刻起,我私心希望她能夠愛你,儘管我同時也知道天澈愛的人也是她。

我從未想過我的兩個兒子是如此相像,連愛上的女人都是同一個。天澈還有我們,你卻一無所有,我希望她能夠給你帶來幸福,讓你溫暖,讓你擁有一個家,也能夠讓我瞑目、安心。

人之將死,其言也真。最近我時常夢到你,夢到你小時候,夢到你牙牙學語的時光,夢到以前,夢到……

我不知道我臨死前,還能否再見你一面,你肯定不願意前來看我這個你心中恨得咬牙切齒的壞女人。

我多麼希望聽你叫我一聲“媽”,可我想這必定是奢望,不知道是不是將死的緣故,我總迫切想要更多。我希望我的死,能夠化解你們兄弟之間的仇恨,畢竟天澈與你,從來不是敵人。小昕愛的人是你,而非天澈,她只是將天澈當成最好的朋友而已,你沒必要太過介意。愛情是兩個人的,雙方都要付出,都要經營,若是一方懈怠,總會出問題。

既然你得到這份愛,我希望你能夠悉心呵護。失去容易,得到難,失而復得跟維持更難。

這張你的百日照,我一直留着,從我離開聞人家的大宅開始,一直隨身放在錢包裡,這麼多年來,從未取下來過。我不知道你收到後是否立刻撕掉,但還是想留給你。我知道我狠心,沒去找你,現在說什麼似乎都不管用了。

這封信,其實沒必要寫的,但是我還是想要想寄出去,不管爲了何種理由,我自私地希望你能夠看到,還能夠記得我這麼一個沒養育過你、糟糕到了極點的不合格母親。

臻兒,我很高興在我有生之年還能看到你能夠找到你所愛的女子,雖然沒見過灝灝,但是我心滿意足了,我的孫兒已經出生了,我可以想象灝灝是多麼可愛的孩子,其實我一直忘了說,你小時候也是很可愛的,可惜了生在那樣的家庭。若是你出生在普通家庭,必定享受所有親人的疼愛。

臻兒,我心中有千言萬語,說不完。最後還是附上一句,“對不起。”

——一個不合格的母親絕筆

看完這封信,他並沒有將紙立刻撕去,將信紙跟信封一塊兒置放在牀頭櫃上,用一個水晶鎮紙壓着,然後拿起那張自己的百日照,細細看了起來。

照片中的自己,是那樣的小,灝灝現在倒是長得挺快,三歲之前的記憶,他已經不太記得了。不過四五歲的時候,過得真的挺糟糕的,他親眼見過聞人墨的妻子對自己言辭狠辣,但是對她自己的親生兒子卻溫言細語。或許聞人墨的妻子不是個好女人,但絕對是個好母親,嚴可欣在這方面,待自己份上,比那女人差多了。

甚至那個時候,自己有一度希望在自己被欺負的時候,嚴可欣能夠從天而降,關懷自己。可惜,就如嚴可欣心中所言,那不過是奢望而已,就算自己捱打了,她都沒發現,自己躺在牀上疼的厲害,咬着牙,才忍住不哭出來,不想惹她心煩。

那個時候,小小年紀的自己,只想着不給她惹麻煩,什麼苦楚,都自己一個人默默忍受。以致於她拋下自己之後,他多次曾想,是否自己太過堅強,所以她纔會拋下自己,若是自己疼了跟那些孩子一樣撲進她懷中撒嬌喊疼,她會不會捨不得……

他坐姿僵硬,保持着那個姿勢良久。

最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樣躺倒在牀上,怎樣睡過去的。

他生日的第二天,是週末。

季璃昕起來的時候,去看了灝灝,沒在餐廳見到聞人臻,問了下範菊花,她說也沒瞧到。

以爲他賴牀,開了客房的門,發現並沒他的身影,牀上的被子摺疊得很整齊,昨天給他的那份禮物,除了個空盒子,別無其它。

其實,自己還有爲他準備生日禮物的,不過這份嚴可欣寄給他的禮物可能更重要些,所以先給他了。爲了避免他直接扔禮物,她將這份禮物當成自己的送出去了。

如果是自己送的,他肯定會拆開看的。

不知道嚴可欣到底給他留了什麼,他這麼早就出去了。

聞人臻去了嚴可欣的公墓,從她在醫院闔上眼後,自己再也沒去瞧過她。他說過自己不會原諒他,但是爲何會到這裡來呢?還在晨曦的時候,醒過來就拿着那張照片跟那封信開車過來了。

他站在石碑前,望着石碑上她的照片,照片上她笑得燦爛,似乎很高興。笑什麼?笑她終於解脫了嗎?從褲兜裡掏出打火機,將她留給自己的那封信就着那張照片一起在她的公墓前燃燒掉,望着那幽藍的火光,一陣一陣在眼前閃爍,他禁不住失神了。

褲袋裡的手機在震動,他掏了出來,是小昕打來的,回頭下山,順便將按下了接聽鍵。

“你哪裡去了?”

“出來轉轉,就回來了。”

他答得言簡意賅,來此,只是順從了一種本能。

“嗯,那快回來,我跟灝灝都還沒吃早餐呢。”

她的聲音低低柔柔的,分外好聽,本來清晨的山上露水過重,有幾分涼意,但是接了她的電話,他覺得身上所有的不適,都在瞬間消失了。

掛了電話,他專心下山,嚴可欣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他還有小昕跟灝灝,他擁有一份女人全心全意的愛,還有個漂亮可愛的兒子,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珍惜現在,遺忘過去,做人要學會感恩。

開車回到家,外頭的白色襯衣有些髒,可能是下山的時候,擦到掛出來的樹枝的緣故。

回來,洗了個澡,再出來。

她陪着灝灝看電視,範菊花在一邊勾毛衣,她閒暇沒事就找這打發時間,灝灝那小小的衣櫃裡,有了不少她織的毛衣。

太多了,灝灝根本就穿不完,小昕跟她商量後,專門到淘寶上給她注了個賬號,賣童裝手工針織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