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陽哥,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將這件事告訴我爸媽啊?”
見倪沐陽陷入了沉思,阡雅以爲他是在考慮究竟要不要答應她將這件事保密,爲此迫切地問道。
“當然了,我答應你。”
一怔,倪沐陽旋即回過神來,不假思索點了點頭。
“只是,那個超模下手非常狠,只冰敷是不行的,我給你上點藥吧。”緊接着他話鋒一轉,又說出了這樣一句話,目光與口吻滿是疼惜。
阡雅不好意思地笑笑,點了點頭。
找來醫藥箱,倪沐陽小心翼翼地爲她擦拭着傷口,神情很是專注。
那時正是黃昏時分,落日的餘暉灑滿了落地窗,他們坐在那片落日下的角落,渾身都沐浴在陽光中,望起來安寧而靜謐。
她甚至都不敢呼吸,恍惚地認爲這樣靜謐的場景出現於夢中。
不知沉默了多久,她忽然想起了某些事,緩緩深呼吸一口,打破了沉默。
“沐陽哥,我想問你一件事……”
她的聲音很小,不知是沒有勇氣,還是不忍打破那股安寧。
“什麼事啊?”
倪沐陽繼續爲她擦拭着傷口,本能般問道。
“度過了這個暑假,你就要回去了麼?”
“是啊,還要上學呢。”
“能不能,不要回去了……留在倫敦上學?”終於,阡雅鼓足了勇氣,問出了這個問題,看得出很是不安,眼角在微微顫抖着。
那一霎,倪沐陽的動作有一瞬的凝滯。
望向那張不安的面孔,不知怎麼的,他莫名失了神。
“阿雅,你知道的,我是爲了你表哥纔回去的。”回過神時,他深呼吸一口,竭力保持着常態,說出了這樣一句話,眸底淌過幾絲歉然。
他固然看出了她的期待,可是很遺憾,唯獨這件事他不能答應她。
“我知道……”
阡雅的目光一下子低垂下去,望起來難掩的失落。
“阿雅,這幾年發生了很多事,你表哥需要陪伴,你應該知道,他一直都很寂寞。我是他最好的朋友。”竭力不去深究她眸底那抹失落,倪沐陽這段話說得毅然而乾脆。
沒有人比那個男人更加孤獨,他迫切地需要着陪伴,儘管他表面上冷酷至極。
他之所以不留在倫敦上學,而選擇回到國內,就是爲了陪伴他。
“我知道了,沐陽哥……”
聽聞這樣一段話,阡雅終於斂去了眸底的失落,竭盡全力綻放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表哥這人不會好好照顧自己,沐陽哥要好好照顧他噢!”
爲了最愛的親人,她甘願放手讓他離去。
然而她想,她就是在那個夏天,在那樣一個黃昏時分,愛上了那個沐浴在陽光中,散發着耀眼光芒的少年。
——
轉天,一段視頻在網上曝光鬧得沸沸揚揚,是當紅模特打人的視頻,視頻上被打的人臉上打了馬賽克看不清是誰,而那個超模暴露得無比清晰。
有了這樣的負面新聞,她一下子人氣暴跌,可謂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看到視頻的第一眼起,阡雅就知道,這段視頻是倪沐陽曝光的。
他用這樣犀利的方式懲罰了那個野蠻的超模,同時爲了保護她,成全她的低調,將她的臉上打了馬賽克,沒有曝光她的身份。
他的這一行爲自然感動了她,整個暑假,兩人幾乎天天黏在一起。
還有那個她崇拜的球星大衛,與她也成爲了好朋友,三個人幾乎形影不離。
然而兩個月的時光倏忽而過,一轉眼暑假結束了,他再次將偌大的孤獨的倫敦市留給她,將她的思緒與溫情一併抽離。
再一轉眼,入秋了。
這個迷濛的霧都整日籠罩在一股陰愁之下,空氣中漫延着思念揮之不散。
週末時,她習慣性地去到了俱樂部,坐在看臺上他曾坐過的地方,看着球員們進行枯燥的訓練,安靜得不像她。
黃昏時分,訓練結束了,大衛終於離開球隊來到了看臺上。
“阿雅,你怎麼了?”
他幾個箭步走到她的身邊,一邊開門見山問道一邊在她身邊坐下。他一頭飄逸的微卷金髮今天梳了起來,望起來沒有娘氣反而多了幾分英氣,一張輪廓分明的面孔配上那雙深藍色的瞳眸,溫柔與硬朗巧妙結合。
“什麼我怎麼了?”
阡雅趕忙回過神來,不曉得他怎麼忽然來這麼一句,錯愕地反問道。
“你不覺得你最近安靜得有些反常麼,一點也不像你。”
“有麼?”
“現在就有。”說着,大衛緊緊凝視着她,目光愈發犀利,“是不是在學校有喜歡的男孩子了,你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明顯是戀愛了。”
“啊?我哪有?!”
一聽這話,阡雅急了,忙擺手否認。
“你那點心事我一眼就看穿了,不要急着否認,我不是你的爸媽,又不會刨根問底。”大衛卻不理會她的否認,而是寵溺地一笑,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見她怔怔地望着自己,他擡起手揉了揉她的發,目光中滿是寵溺與愛憐。
他早已把這個俏皮的小丫頭當做了自己的妹妹,與那個棕發碧眼的混血兒一樣。
收回手來,他雙手撐住身子朝後倚去,揚起頭望着黃昏時分的天際一片迷濛,不自覺眯起雙眸,目光變得悠遠。
阡雅也朝天際線望去,神情有絲恍惚。
“阿雅,你一直都覺得足球訓練太枯燥,可是每一位球員,包括我,卻還是每日都在堅持訓練,從未有一刻厭倦了退縮了,你知道是爲什麼麼?”
驀地,大衛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爲什麼?”
阡雅仍舊望着天際線,目光恍惚。
“因爲夢想。”
大衛忽而綻出了一抹微笑,那是一抹極其有韻味的微笑,好似包含了許多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情緒,阡雅怔怔地望向他,一時無法理解。
“我記得沐陽說過一句話,追夢固然是一條孤獨的道路,可是在孤獨中成長起來的人註定是不平庸的。換句話說,就是你承受了幾分孤獨,就會堅強幾分。”
說完這樣一段話,大衛終於回過神來望向阡雅,再次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
“阿雅,你現在一定覺得很孤獨。”
他的聲線很溫柔,伴隨着微風緩緩縈繞在她的耳
畔。
鼻子一酸,她終於迎風流下兩行熱淚。
沒錯,她很孤獨,孤獨得要抓狂了,孤獨得要崩潰了……大衛的話好像一股暖流緩緩淌入她的心底,融化了她的防備,令她淚流滿面。
她索性捂住面龐,放聲痛哭,豆大的淚珠從指縫滾落,泛着晶瑩的光芒。
“傻丫頭,總有一天,你會強大到堅不可摧。”
溫柔地伸出手去,大衛將那張顫抖的身影擁入懷中,笑意闌珊聲線似泉。
孤獨可以造就一個人,同樣也可以毀滅一個人,這兩者之間往往只有一念之隔,但他堅信,身邊這個少女會在孤獨中堅強起來。
果然從那以後,阡雅不再整日愁眉不展,漸漸恢復了從前的開朗。
她仍舊孤獨,只是,她學會了將孤獨深埋心底。
兩年後,她18歲,中秋節那天,她坐上了飛往國內的飛機,前往莫氏莊園參加莫家聚餐。聚餐上,她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叫做邵安喬的女人。
她是表哥的貼身保鏢,一身正裝望起來淡漠而孤傲,神情有着淡淡的倔強。
看到她的第一眼,阡雅就知道,這不是一個平凡人。
她雖然只是表哥的保鏢,但她能看出來,表哥對她有着一股不一樣的情愫。她猜測過,或許這個女人將是表哥奮不顧身愛上的一個人。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她深愛的男人也會愛上她。
聚餐不久後,倪沐陽因爲父親身體不適無法打理財團,終於回到了倫敦接管了倪氏財團,成爲了倪氏財團的現任領導人。
他不再整日一身休閒服,不再整日笑容燦爛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他開始穿西裝,開始斂去一身陽光的氣息變得沉穩內斂。
那雙寶石般無暇的淡藍色眸子,開始沉積着陰鬱,彷彿漫漶着一層迷離。她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她只知道,他們都長大了,再也不是昔日哭笑放肆的少年。
直到冬季某一天,與大衛的談話中,她才知道,也許他是喜歡上了一個人。
那是冬季裡陽光明媚的一天,他忙着公司的事情而她閒來無事,就去俱樂部找大衛了,像是往常很多次那樣,在俱樂部泡一整天。
又是一次黃昏時分,她與大衛坐在空曠的看臺上,並肩仰頭望着燦爛的天際線。
“大衛哥,你有沒有覺得沐陽哥最近怪怪的?”
驀地,阡雅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望起來憂心忡忡。
“沐陽?他應該是喜歡上某個人了吧。”目光一沉,大衛仍舊望着天際線,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有些漫不經心,卻悄然刺痛了她的心扉。
“你說什麼?”
阡雅好似沒有聽清似的,錯愕而恍惚地問道,更多的卻還是不願相信。
她當然知道,如果他真的喜歡上了某個人,那個人一定不是她。
否則,他不會整日陰鬱。
“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和你兩年前簡直一模一樣啊,所以應該是跟你一樣,喜歡上了某個人。”大衛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仍舊漫不經心地道。
接下來,沉默持續了很久,他終於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回過頭望向她。
對上她含淚的雙眸,心頭一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