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驚疑不定地望着東方卓消失的方向,想着此刻的東方卓正是過去的東方卓,過去那個冷情、理智得令人心疼的東方卓,喜怒哀樂不形於色的東方卓。東方卓是個稱職的當家人,一切以家族利益爲重,行事公平、公正,從不爲一己之私做任何影響東方家利益的決定或事情。遇到大事他雷厲風行,不知不覺間就能讓族人信服,全心依賴地跟隨在他身後。他的領導能務、商業才能無庸置疑,只是他太冷,太理智,失去了許多東西,包括男歡女愛的樂趣,包括一個可以讓他放鬆享受生活的妻子。
過去,即使他是同性戀的傳言滿天飛,還是有女人迷戀他。可那些迷戀來自於他優秀的外表,東方家當家人的頭銜,還有東方家雄厚財力的基礎之上。真正愛他這個人,想讓他幸福的女人,至今都沒有出現。後來葉梅的到來,多少改變了他的生活,他在人前偶爾會開玩笑,行事作風不再像過去那樣強硬。有些事,他也處理得留有幾分餘地,沒有像過去那樣一刀切。再有,他也有了正常男人該有的七情六慾,喜怒哀樂也漸漸表現在臉上。
看到他的這種改變,他們這些關心他的長輩覺得很安慰,只是好景不長,變數太多,他的感情生活居然如此多的波折!五叔無奈地直嘆氣,如果他遇到的是一個柔弱的女子,以夫爲天的女子,或許他過的會輕鬆許多。不過轉念又一想,太過柔弱的女子是無法站在當家夫人的位子上的。葉梅的行徑確實稱得上膽大妄爲,對長輩更是不敬,但恰恰是她強勢的這一面,不留戀當家夫人位置的態度,讓人不敢小瞧了她。
五叔掃了眼灰頭土臉的大哥,站起來向自家老頭子告辭走了。
東方雲濤不放棄希望,“爸……”
他剛一張口,老頭子就出聲截斷了他的話,“雲濤,你折騰了這麼多年,不覺得累嗎?”
東方雲濤語塞,他累,可是他不能承認累。當年只差一步,他就可以坐上當家人的位置,可因爲章婉,因爲陳舒,讓他與當家人稱號失之交臂。他怨過父親的無情,怨過章婉和陳舒拖他後腿,怨過命運的不公。他一直不肯認輸,一直小動作不斷,最後還是沒能坐上原本就屬於他的位置。當他兒子登上主位,他是又氣又妒。他憋着一股勁兒,就想看到兒子出錯,這樣就能證明父親當年的決定是錯的。
可他的兒子東方卓太優秀,這些年生意越做越好,遇到再難的事,最後總能挺過去。這樣一來,他不得不放棄拉東方卓下馬的決定,改變策略,希望能借助某個契機從新進入家族權利中心。沒想到,這個目標和前一個目標一樣難。他沒有機會了,族規第二十六條,他已經犯了前兩次,他再行差踏錯半步,一切將化爲烏有,他的名字將會從東方家族譜中除名,他將會失去東方這個姓氏,失去東方家的庇護。
“雲濤,經過這麼多年,我總以爲你能成長,知道自己到底錯在了哪裡。如今看來,我還是高估了你,這麼些年你一點長進都沒有,還在原地踏步。”老人家話裡話外,無不透着傷感。
“爸,我沒有錯,錯的是陳舒,錯的是章婉,還有把親生兒子一腳踢開的父親你。”東方雲濤激動地反駁道。
“雲濤,當年你那麼容易就能介入中國分公司的新項目開發案,不是你有能力,而是你的兒子想要給你一次回到東方家的機會。你的兒子爲你一路開綠燈,可你還是栽了,栽在了外人手上,損失整整一千萬。”
東方雲濤先是一怔,緊接着激動萬分地吼了起來,“不可能,爸你騙我,不可能,阿卓恨我,一直恨我,不可能,他不可能幫我,你騙我。”
“我奪你候選人資格時說過,一,你的資質不高,能力有限,不能擔當龐大的家族當家人一職。二,別說管理一個大家族,你連自己的一個小家都維持不下去,我怎麼可能傳位於你!三,你雖然名爲當家候選人,可你人緣太差,沒有凝聚力,即使是你的親兄弟也沒人肯跟隨你。”
“我不信,我不信。你沒給過我機會,你怎麼知道我不行?”東方雲濤的情緒反應很大,有點歇斯底里的狂亂。
“少年時期:你只知道憑着候選人的資格到處打壓你的兄弟,耀武揚威,你的衆兄弟視你爲洪水猛獸,沒人真心跟隨你;阿卓一心學習,對身邊的每個兄弟一視同仁地照顧有加,兄弟們都喜歡圍着他轉,無論何時何地,他都能做到一呼百應。成年後:你拿着家族提供的錢財四處做生意,一無所獲;阿卓半工半讀,學習取得驕人的成績,工作做的出類拔萃。婚後:你不尊重妻子,將好好的一個家弄得支離破碎;阿卓正相反,懂得家庭和睦對男人的重要性。”
東方雲濤縮在沙發裡,無從反駁。這些,全是事實上,他還能反駁什麼?
“做父親的都希望自己的兒子過的好,獨獨你例外。你是見不得兒子的好,四處搞破壞。胡珍虛榮心太強,這點你倒是看得很透徹,簡簡單單的就讓她琵琶別抱,嫁了別人,傷了阿卓。事隔幾年,你看不透葉梅,所以思來想去你想到了胡珍,於是有了那場新年家宴上的鬧劇。你是不是認爲,只要阿卓和葉梅之間的感情出現了問題,阿卓就會同當年的你一樣被否決掉?”
東方雲濤臉上明明白白地寫着不敢置信,這些事情他做的很隱蔽,爲什麼父親會知道?
“可惜,阿卓沒有背叛婚姻,你沒有機會。於是你決定另闢蹊徑。恰巧在這時候,洪家找上了你,承諾了你不少的好處,你心動了,所以就行動了。雲濤,做爲父親,我對你很失望。”說罷,老人一臉疲色地轉動輪椅離開客廳,獨留東方雲濤一人呆坐原地。
葉梅哭了一場,躺下睡了。
奶奶和五嬸爲她哭紅的眼睛上敷了一會兒毛巾,之後對視一眼,悄悄出去,留下這對問題夫妻在房裡。
夜裡醒來,葉梅再也睡不着,她難得地失眠了。壁燈亮着,她盯着天花板,想着東方卓去了哪裡?奶奶會不會勸東方卓放她自由?東方卓會不會放她自由?月和星這麼安靜,會不會正在計劃什麼大事件?感情本來是兩個人的事,她希望由當事的兩人自己解決,別人的介入,說到底,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也許還會越幫越亂。
有極輕的腳步聲傳來,她不解地轉過視線,卻與走向牀的東方卓的眼睛正好對上。她一臉平靜地收回視線,繼續盯着天花板。
東方卓上牀躺在她身邊,大手摸着她的肚子,“怎麼不睡?是餓了嗎?”
她不想說話,但聞見了他身上有淡淡的煙味兒,“離我遠點兒,我討厭煙味兒。”
他一臉詫異地聞了聞身上的衣服,起身去了衛浴間,緊接着有嘩嘩的流水聲從衛浴間的方向傳了過來。
十幾分鍾後他回來,湊近她,“你聞聞,煙味兒沒有了。”
她翻過身去背對他,沒興趣和他閒話家常。
他微惱,貼上她的後背,懲罰性地在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她一疼,手往後一揮,沒能打到他,反倒被他握住手腕,被他技巧性地一個用力,人已經翻回來,落進他懷裡。
她瞪他,“你瘋了?這麼用力。”
他的眼睛裡有什麼東西沉沉的,他只是看着她,不說話。
她蹙眉,不服輸地盯住他,只是看着看着,總覺得從他眼裡看到了濃濃的悲哀。她錯愕,想要仔細辨認,卻又覺得他目光太深邃,根本不是她所能看得懂的。於是她便放棄,不想再無謂地跟他大眼瞪小眼,“鬆手,我要睡了。”
他的聲音低低的,夾着一股危險的味道,“你是我的妻子,永遠都是。”
她回敬他的便是一句:“有病。”
他並不反駁,“是啊,我病了,不管你怎麼想,我都不會放開你,你別想再逃。”
她的太陽穴一跳,總感覺他哪裡不對勁兒,情況似乎很不妙。她沒敢搭腔,想要背過身去,他卻抓着她,固定住她的臉,不允許她躲。
她有點害怕,怕這個陌生的東方卓,強自鎮定,直視他的眼,“很晚了,睡吧!”話一出口,她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太沒用了,明明是想罵他來着,出口的卻是這種示弱的話。
他的右手慢慢爬上她的臉,用拇指指腹描繪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她的脣,她的下巴,再往下,延伸到她的脖子,然後解開她身上睡衣的第一個釦子。
她一驚,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再往下,“你要幹嘛?”
“你說呢?”
眼前的這個男人,太陌生了。她瑟縮了一下,“我,我不知道。我困了,你也困了,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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