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危情(2)
葉梅坐的房車開到半路上,突然斜刺裡有輛黑色的轎車高速向他們的車體撞了過來。充當司機的保鏢之一反應很快,手上猛打方向盤來了個接近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堪堪躲過來車衝上無人的人行道,之後車體劃過半弧的軌跡迅速開出去回到主路,繼續前行。
如果不是繫着安全帶,葉梅相信她百分之百會被甩出去。但即使這樣,她也差點撞破頭,還好坐她左右的高和另一名保鏢的反應夠快,他們一人一邊按住她的肩把她拉回來,避免了她身體大幅度前傾而頭撞到前座椅背上去的危險動作。
司機保鏢說了一聲坐好了,加大油門開始飆車。真的,絕對是瘋狂的飆車,葉梅從來不知道,原來房車也可以開得這麼快,像電視上演的賽車一樣,只能用風馳電掣來形容。什麼紅綠燈,什麼交警,完全無視,房車左突右衝,超過無數正常駕駛的車輛,只因爲後邊的黑色轎車也同樣正在瘋狂地飆車追趕他們。
葉梅蒼白着一張臉,後背緊貼在椅背上,閉着眼睛努力壓制翻滾的胃液不讓自己吐出來。高和他的同伴正在努力護她周全,在這種時候,她不想給他們添亂,讓他們分心照顧她。
左邊的高一直在向什麼人彙報情況,右邊的保鏢正在聯繫什麼人,說着要什麼人在xx路口接應等等。後車窗玻璃上傳來奇怪的聲響,葉梅閉着眼睛專注於壓制翻騰的胃液鬧不清也沒太注意。所以她並不知道,追趕他們的車早已經從一輛變成了三輛。後車窗早已開出朵朵似蛛網般的裂紋,只因它的防彈功能頂級,所以裡面的人還很安全。
在他們的車風馳電掣地飆過某個路口的剎那,從道旁衝出一輛中型貨車發出刺耳的剎車聲橫在馬路當中,引得四五輛車隔着八九米的距離緊急剎車。因爲是十字路口,再加上有人左突右衝的狂超車,所以那些正常行駛的車輛速度都因路況上顯現的意外而速度放得很低,所以剎車比較及時,只有兩輛車發生了輕度的追尾事故。
不過飆車追趕葉梅他們的那三輛車就沒那麼幸運了,一輛強行轉彎帶剎車的結果是翻車,另兩輛轉彎不及,剎車不及,碰、碰兩聲狠狠撞到貨車上,場面很慘烈。貨車車體晃了兩晃仍然擋在路中央,撞上來的車立刻變形,車蓋兒翻飛,其中一輛的後車門碎裂的車窗裡爬出一個滿臉鮮血的男人摔在地上,這個人還沒來得及爬出去一米,只聽轟的一聲爆炸開始,瞬間濃煙滾滾火光沖天,警笛長鳴。
已經開出去老遠的車上,高放下手機,向前邊的保鏢司機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保鏢司機會意,飆車時間結束,減速下來,在下一個路口轉彎,拐到一家賓館後牆外停車。那裡,正停着一輛外觀普通的轎車。高和另一名保鏢一人一邊扶着面色蒼白的葉梅從這輛車上下去,再扶着葉梅坐上停放在這裡的普通轎車上。
高對男子耳語了一句什麼,接過鑰匙坐上駕駛座。高啓動車子,慢慢與房車錯身而過的時候,房車司機位上的男子摘下頭上的鴨舌帽,衝着看過來的葉梅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揮了揮手中的帽子喊:“大嫂,下次有機會一定好好帶你兜風,肯定不會像今天這樣糟糕,相信我。”
大嫂?葉梅一呆,不知道這是什麼狀況。車子已經開出去,她回頭看,留下來的另一名保鏢已經上了房車,房車挑頭再次飆了出去,迅速的從她的視線內消失。
高從後視鏡中似是看懂了葉梅的疑惑,解釋了一句:“武尚笑,雅先生的義子。今天是自薦來執行任務的。”是啊,他請求支援的電話剛打過去,武尚笑就猜到今天要保護的對像是誰,於是偷襲了原定要出任務的人,把人關進了衛生間,自己頂了那人的位子飆車過來的。
葉梅立刻就明白了,雅先生是他們的姑姑,那雅先生的義子叫她大嫂沒什麼不對的。這次的車開得非常平穩,沒用多長時間就把葉梅載到了一家高級酒店的地下停車場。
下了車,高領着她上電梯,把她送到頂樓後離開。進門,看到東方卓的一剎那,不知道爲什麼,葉梅忍不住站在門口啪嗒啪嗒地直掉眼淚。
東方卓看她一進門就哭,以爲哪裡受了傷,牽着她的手來到沙發上坐下,眼睛在她身上到處察看,嘴裡也問着:“怎麼了?是哪裡受傷了嗎?”
葉梅淚眼朦朧地擡頭看着他,搖了搖頭,可憐兮兮地說:“沒受傷,就是想哭。”
東方卓心裡一軟,坐到她旁邊,摟住她,把她的頭按在胸口上,“沒事了,用不了幾天事情就會解決,以後我會好好保護你,不會給敵人機會的。”
葉梅點頭,低聲哭了一陣兒,情緒穩定了下來。這時候她的肚子咕嚕咕嚕地響了幾聲,她想到什麼,霍地擡頭,用紅腫淚溼的眼睛看他,“啊,換車的時候忘了把準備的午飯拿出來了,怎麼辦?”
東方卓抽了紙巾給她,“沒關係,我已經叫了客房服務。先擦擦眼淚,再去洗把臉,一會兒就開飯。”
葉梅拿了他遞過來的紙巾擦臉,然後指了指他身上溼了一大片的衣服,“脫下來,我給你洗洗。”
東方卓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襯衣,三兩下脫下來遞到她手裡,看着她找到衛生間進去。他的臉色沉了下來,光着上身走到落地窗前站定,俯瞰着腳底下的風景。他心底升騰起一股煩燥,在看到她眼淚的那一刻開始怎麼也壓不住。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他的周圍有太多的不安定因素,和葉梅單純的生活相比,他的生活充滿了危險和太多的未知數。
因爲喜歡,他自私地禁錮住她,讓她成爲自己的女人,他的妻子。可是做爲他的妻子,同他一樣會遭遇很多危險。他把一個單純的女人扯進自己的生命裡,讓她同自己一樣身處危險當中,以後的日子裡,不管如何防範,這種事情仍然無法避免。因爲有時候,即便你有天大的本事,天大的勢力,還是會遇到一些無能爲力的事情。
就像他的姑姑,即使她的存在令黑白兩道聞風喪膽,但她仍然沒能救回她的第一個孩子。就像爺爺,當年不管如何地叱詫風雲,仍然無法救回最疼愛的弟弟,仍然讓最心愛的女人目睹了雙親的慘死而夜夜噩夢連連。就像西雅圖的二爺爺,人稱聖醫,卻對妻子的病束手無策,眼睜睜地看着妻子的生命慢慢流逝殆盡。人生總會有許多不如意的事,即使你位高權重,即使你富可敵國,失去和擁有,總是對等的。
這些道理明明他都懂,可還是把葉梅扯了進來。他承認在葉梅的事情上自己很自私,寂寞了那麼久,突然遇到一個不討厭,又有點喜歡的女人,他怎麼可能放任她自由離去!是的,他會選擇她的第一個理由不是別的,就是不討厭。因爲不討厭,所以有了幾年前的那一紙契約;因爲不討厭,所以在爺爺推波助瀾的一系列行動中,他半推半就地出現在她面前,又把她接回家族別墅裡。
一開始,他是計劃要做戲給別人看的,好讓爺爺不再擔心他的婚姻大事而時不時地暗算他一把。只是,做戲的時候,他真的不討厭她,強行抱着她睡的時候,他心裡是從未有過的踏實安穩。沒來由的,就是喜歡上了與她同牀共枕的那份踏實安穩勁兒。
他是個自制力很強的人,情慾方面他最能控制自己。即便是青澀的初戀時期,女友有意獻身他都出於尊重女友的心態忍了下來。
後來分手,不管是他的外貌條件還是身家背景,引來無數女人的獻殷勤行爲,那時他還沒有從初戀的傷害中脫身,沒興趣再和女人發展出另一段感情來。於是他變得比過去更加冷漠,背後也有不少人說他是冷情大少,再加上他表現出的對周圍女人的反感,所以纔會開始有了他是同性戀的傳聞。
陳萊,她的習慣,她的一些小動作和他的母親真的很像。他討厭她,卻又想從她身上尋找一些關於母親的回憶。如果不是她主動揭下了面具,如果她不是陳舒的侄女,那時他或許真就和她訂了婚,和喜不喜歡無關,只是爲了讓爺爺奶奶安心。
取消訂婚宴後,他在西雅圖見到了她,一個哭得很悲傷的年輕女人,她站在角落裡,離他藏身的地方只有五步遠的地方,她淚眼朦朧的樣子楚楚動人,那清新可人的氣質又與浮華的酒會格格不入。
這時候有人叫她,叫她葉梅。她擦乾眼淚,跟着一個美豔的婦人走了。她走了,他換了一個地方躲。在一個客房裡,他隱身窗簾後看窗外的風景。門開了,兩個女人進來,他安靜地聽了一場戲。
“葉梅,聽話,他是個溫柔的男人,你只要乖一點,他會對你很好。只要他高興,以後你不用再吃苦了。”
“媽,我可不可以不要?我不想嫁人,更不想給人當情婦。你要錢,我可以努力賺。”無力地哀求聲,透着無盡的悲傷。
“住嘴,不許在外邊提那事。還想叫我媽,你就給我好好聽話。”喀喀的高跟鞋聲消失在門外。
門開了,又進來一個人,“你就是葉梅?”中年男人的聲音,說的是英語。
沒有聲音,只有刷刷的寫字聲。
“你敢威脅我?葉維庸,珍妮弗還有你,你們等着瞧。”男人怒氣十足地說。
又是刷刷的寫字聲。
男人沒有再說話,好像踉蹌了幾下,開門,哐地一聲摔上門離去。
房間裡,年輕的女人抱着膝蓋坐在地上低聲啜泣。
他隱身窗簾外,他不討厭這個叫葉梅的女人,卻討厭她的眼淚,所以他一把推開窗戶,跳了出去。也不管她聽到聲音會有什麼反應。
又是一場酒宴,他着了人家的道兒,意識渙散地被人帶到一間黑暗的房間裡鎖起來。有人拍他的臉,女子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飄入他的鼻間,女子輕輕柔柔的聲音傳入他腦中,“別睡,我知道哪裡可以出去,如果你想逃走,千萬千萬不要睡着。”說話的時候,女子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冷毛巾,往他臉上一陣亂擦。
他清醒了一些,扶着女子坐起來。雖然房間很昏暗,但他的視力很好,房間內的佈置他看了個大概。女子一直摸索着走路,然後走到衣櫃前,她摸索着打開衣櫃門,往裡一陣亂摸,“喀”一聲,衣櫃裡出現一道暗門,有微弱的光透進來。女子站在那裡解釋:“你聽到我的聲音應該就能辯認方向了,出口就在這裡,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他休息片刻,找回了一些力氣從女子留下的通道內走入另一個房間,然後出去。他休息一陣兒,體力基本恢復了,於是他一臉無事人般地邁進花園,然後聽着一個女人說着我後悔了,我仍然愛你等等廢話。有人從他左側擦身而過,那淡淡的茉莉花香飄進鼻息間,他忍不住看過去,是她,那個哭得悲傷的女子葉梅。
於是他想,很難遇到一個自己不討厭的女人,即使是契約妻子,也該選個自己不討厭的女人才是,就她吧。只要他結了婚,就再也不用聽爺爺奶奶的嘮叨;也不用再聽眼前這個女人不停地說着後悔當年和還愛這種沒營養的廢話;更不用陳萊自作多情地在那兒擺譜兒四處宣揚說只要他陪禮道歉,她就回到他身邊這種不着邊際的鬼話來煩他。
所以,幾天後再見她的時候,他把契約放進了她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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