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不在,他纔會夜夜失眠,時刻警醒到了極點,終於明白,原來,在沒有了她幫他清洗靈魂,那裡已沾滿了塵詬,茲泥其上,結成了一種叫污濁的殼,堅硬而陰冷。
他從不敢暴露在陽光之下,卻對那裡充滿了渴望,以爲忍過了這段傷人傷己的時期,他便可以挽着她的手一起漫步在天光之下,像每一對情侶一樣,深情甜美而溫暖,他會把她護在掌心,給她世界上最好的東西,他奮鬥的那樣辛苦,不就是因爲當初她的那一句“爲什麼我們總是被別人欺負”嗎?
他錯了,他忘記了那是他養育了八年的妹妹,他忘記了他做這一切是爲了讓她過上好日子,爲了不讓她再被外面的人欺負,她在試圖着挽回她那個曾經關心她愛她哥哥,可是她卻被他那樣堅硬的污殼碰得頭破血流,他的冷漠,他的無情,他的傷害,終於讓他們變得陌生,他甚至寧願她死也不願意看到她拋棄他,他想要握得太緊,他在她面前隱得太深,所以,一切都變了質。
他是人,在地獄裡墜生成魔鬼,渴望有一天被重新帶回人間,可是,忘記了,忘記了,他早已失去了當初的心,當初那顆鮮紅的跳動的心,爲守護着自己的奇葩而傾盡所有,如今這胸口長了污殼、利刺,已不懂當初愛護人的心,到底是什麼樣子?
他的陽光離他而去,是他撕裂一樣的疼痛。
殼子一片片開始碎裂,血液重新涌動,心臟裡悲傷翻涌如潮,他想重新來過,即便逃不掉死亡的命運又能如何?畢竟開心過,愛過,守護過,給予過。
可是如今呢?他迷失在空茫的世界裡,找不到他的救贖,他想對她好,可她已經離開,是真的離開了,他看到了薛碩的神情,那個男人愛他的妹妹,退去了仇恨與掠奪,那是一份真心的守護,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和薛碩的位置調換了?
他給予音音的全部都是傷害,當悲傷灌滿了她的心胸,便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阻擋住她離開的腳步,而那個男人卻在他傷害音音的時候,緊緊地跟隨着她的腳步。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他當初爲什麼會相信陰雨過後便會是晴天?他爲什麼沒有想過雷雨交加的夜晚會洞穿她單薄的身體?
牧師從楚哲翰一進來,便有留意,這個人的出現太吸引人的眼睛,像是可以聚攏天地的靈氣散發出淡淡的吸人的光芒,那絕美的眼睛裡帶着絕望,彷彿淪陷而得不到救贖的靈魂,那樣的悲傷,身體似乎承受不了靈魂的絕望,嘴巴里蜿蜒而下一股鮮紅刺目的血跡。很多年後,牧師依然記得這樣的一幕,靜謐唯美,悽慘絕望。他想走過去,去洗禮那一個靈魂,而那個男子似乎從某種意境裡回過神來,匆匆地轉身離去,似乎一刻也不想呆在這種地方。
楚哲翰一口氣跑了出來,便開始劇烈的咳嗽,這便是報應吧,陰暗的殺人魔鬼,註定得不到幸福,如果他開心了,那無數個因爲他的成長而變成冤魂的人該是怎麼樣的冤氣沖天?如今,他一手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卻先崩裂了自己的意志,體內的東西瘋狂的繁殖,不知道還能撐多少天,便真的倒下了。
楚哲翰再次回到住的地方的時候,晴子和星兒立馬跑出來迎接,那樣的神情充滿了擔心,心裡絞疼得更加厲害,憋悶得喘不過氣來,他的妹妹不要他了,復活了陰冷的心,復活了關心的愛,卻換不回來屬於守侯的溫暖。
傅楠思迎了出來,臉上帶着晴朗的笑容:“大哥,你去哪裡了?”
楚哲翰的表情十分的平靜:“出去轉了轉。”
太過冷漠的語氣,讓人覺着他此刻的似乎隱含着某種冰冷,凍着人骨頭髮顫。
楚哲翰從周圍的人中穿了過去,沒有再說其他的什麼。
傅楠思見到楚哲翰進到了屋子裡,便急忙跟在了他的後面:“對了大哥,德川郎寧帶着蒙那克爾的頭顱回澳門了,我們要不要跟着回去?”
楚哲翰淡淡地出聲:“回去。”
這個地方該解決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千王要他在三年之內殺掉蒙那克爾,他在三年裡的最後一段日子把把蒙那克爾的頭顱送到千王面前。
依照德川郎寧的性格,應該會把功勞全攬到他自己身上纔對,不過楚哲翰也不屑於這樣的爭奪榮譽。
鼠目寸光的人,楚哲翰從來都是不當回事的,他也不會向千王說任何蒙那克爾死的細節,要是讓千王知道薛碩在這中間起到了那樣決定性的作用,那老狐狸一定會懷疑薛碩跟他其實是一夥的,而事實上,他們並不是。
當終於踏上了澳門的土地。
慕容襲雪親自迎接他們,穩重,高貴,嫺淑,帶着親和的智慧,她敏感地捕捉到了有哪裡不一樣,最明顯的莫過於晴子和少主。
晴子一向都是帶着那種帶着內斂的高傲,那是因爲她的武功太好的自信,可是慕容襲雪於見面的一眼,便看出來了晴子歸來時沉靜了許多,屬於真正的女人的沉靜,那種表情的更深一層的理解是傷感與擔心。
楚哲翰還是原來的樣子,絕美,親和,舉世無雙的平淡表情,可是那張臉太過蒼白,給人一種透明的感覺,美得過於不真實,如同不可觸碰的琉璃,不小心便會碎裂。
慕容襲雪看那樣的情景,心中只覺着咯噔一聲,好一會兒緩不過神來,心裡面悶悶的,很不舒服,來接他們時的那樣第一章“少主,剛下飛機肯定很累,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已準備好了地方。”
楚哲翰淡淡地點了點頭:“麻煩雪姐了。”
慕容襲雪露出不樂意的神情打趣道:“這是什麼話,八百輩子之前就一再提醒你不要說這種客氣話,敢情我們心機百轉的少主是個不長記性的?”
楚哲翰嘴角輕擡了一下,表情十分的溫和,沒有再多說其他的什麼,他坐進了來接自己的車子裡。
回到住處後。
晴子便要離開。
慕容襲雪一把把晴子攔住,她溫和高貴地笑着,無比的柔和:“晴子,我看你的狀態不怎麼好,介意陪雪姐坐會喝杯荼嗎?”
晴子看向慕容襲雪,忍不住輕嘆了口氣:“雪姐,你真是隻老狐狸,好吧,我也想雪姐了,我們進房間裡聊。”
兩個人進了房子裡,把門關上後。
慕容襲雪開門見山:“少主怎麼了?”
晴子想了想,靜靜地出聲:“得相思病了。”
“音音嗎?”慕容襲雪盯着晴子的眼睛,“晴子,你眼睛的神態告訴我,你剛纔並沒有說實話,或者只說了一部分。”
晴子想到楚哲翰這麼多年不讓任何人知道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肯定也不想她把事情傳出去,她皺了皺眉頭後出聲:“雪姐,我不說全肯定是有我的苦衷,但是我說真的,如果音音能回來,或許少主的情況會好很多。”
慕容襲雪走到一個櫃子前從裡面拿出一張第一章“這個是怎麼回事?”
晴子隨手準確地接住,打開,便立刻合上:“不能給少主看!”
慕容襲雪輕嘆了口氣:“這是昨天下午的時候,薛碩讓人專門送來的,說是好歹音音也和少主兄妹一場,送來請貼是一種禮貌,至於少主去不去,那便是少主的事了。我接到這張喜貼的時候,是很不屑的,因爲我知道音音對少主的感情很深,她不會拋棄少主的,更何況她還是我們的少主夫人,如果薛碩使用了什麼劣質的手段逼着音音和他結婚的話,估計以音音的性格一定不會讓薛碩好看的,可是今天我看到你們下飛機後走到我面前,便覺着有什麼東西不對勁,想起這張喜貼,心中便有一種刺痛感,如果我的直覺沒錯的話,音音是自願的對不對?薛碩這一招真狠,他就是用來打擊少主的。”
晴子臉色難看:“少主的內傷還沒有好,雪姐,你得想想辦法別讓他受這樣的刺激。”
“沒有辦法,這喜貼是一定要讓少主知道的,”慕容襲雪臉色平靜而凝重,“我想知道音音爲什麼會和薛碩結婚?”
“她毀容了,被丁雅迪劃開了一刀,在少主的允許下。”晴子忽然間有點惱,“可是她怎麼就不想想少主也是情非得已呢?就那樣便要跟薛碩結婚!要是少主有一個三長兩段,我一定要讓那女人給少主陪葬!”
“閉嘴!”慕容襲雪神色忽然嚴厲起來,“少主過分了你知不知道?!”
兩個人一下子都沉默了起來。
慕容襲雪沉吸了一口氣,神態又恢復了平和:“晴子,對不起,我失控了。”她一直都是站在楚哲翰的一方,無論楚哲翰做什麼事情,她都義無反顧的支持,就算知道了楚哲翰對音音所做的一切,她依然忠實地地站在楚哲翰一邊,可是她卻又不得不承認,音音是一個受害者。
在楚哲翰走後,她反覆地看着那段由蒙那克爾送到楚哲翰手上的關於音音和別的男人私混的視頻,那段視頻完美得無懈可擊,而且絕對不是合成出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