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擺渡少女,送過所有渡河的人。我卻渡不過。
當你來到地獄之時,會看到一個紅衣女子,問你,“你認識我麼?”那就是我,空白的記憶,只有一株未曾綻放的紅蓮。
只是莫要害怕,此時的我,已不會在問了,因爲同樣問題,換來的是千篇一律的答案。
我要不到我的答案,所有人都對我說,“紅蓮尚未綻放,是時機未到也。”
於是,我就成了冥府——擺渡少女。
三途河畔,一紅影立於河上,手持一朵紅蓮,只是尚未綻放,緊緊閉合的花苞,散發出誘人的香氣。我輕輕的搖着漿,來回穿梭在地獄河畔。
看過多少人的來來去去,看過多少人的千轉輪迴。唯獨看不見我自己的。
多想知道我爲何在這裡?我爲何會拿着一直不會綻放的紅蓮?
也因此,冥府的人,喚我作“紅蓮”。
一日,有一孩童,來到岸邊,我飄向他,“稚子,爲何你會在這裡?”這裡並不是他該留的地方,他應該去更遠的彼方。
孩童看着眼前紅衣女子,臉上左眼角處,有一個淚痣,“姐姐,你又爲何在這裡?”
我不笑不語,只是催促道,“稚子,快快上船,我渡你到河的另一邊。”
孩童漆黑的瞳孔,“姐姐,河的另一邊是什麼?有孃親麼?”
我的心中不知爲何一痛,看過那麼多人的生與死,不是早已看穿萬丈紅塵了麼?“有,亦或沒有。”
孩童懵懂的看着我,“姐姐,你爲何如此說?”
我面色迷茫,“因爲,我也不知道。”
孩童的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是冥府官吏,“紅蓮,爲何在此處滯留?”四處散發出凌厲的冷氣,孩童似被嚇到了,緊緊的拽着我的衣角,“姐姐,他是誰?”
我安撫的拍拍他的手,“他是冥府官吏,你快快與我上船吧。”
孩童不再猶豫,也許是因爲冥府官吏太過恐怖了。也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一聲呼喚,“莫走!”
冥府官吏看到他的一瞬間,似是僵硬了,看罷就回頭,“紅蓮,速速將他們送至對岸。”化成黑煙消失了,彌留的氣息,寒冷陰霾。
我擡頭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如沐春風的微笑,我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竟也微笑了,有種終於等到的覺悟,“公子,請速速上船吧。”
男子上船後,我才發現,他的手中也握有一紅蓮,也是尚未開放的紅蓮,我有一瞬間的驚愕。自從那男子上船後,就一直看着她手中的紅蓮,垂頭而若有所思。
小船輕輕的飄着,河底彷彿萬錢千靈魂居無定所,只鞥飄蕩在此。微風拂面,耳邊髮絲輕撫臉頰,我有一瞬間的迷茫,口中不禁喃喃道,“夜闌?”
那男子僵硬了,眼中是欣喜若狂,“七夕?”
我笑而不語,只是仍然輕搖水槳,“你怎會在這裡?”
夜闌低下頭不語。我也未曾會說話,只知道我死後你未曾來尋我,我活着你也未曾珍惜過我,現在亦是如此的沉默。
“夜闌,到了,下船吧。”孩童歡快的跳下船,與冥府的死沉形成對比,“姐姐,你說我會找到孃親麼?”我看着夜闌,話卻是對孩童說的,“會的。”孩童開心走向他——新的輪迴。
河面映出雙雙人影,紅衣如血的女子,嘴角微微帶笑,把白衣公子的窘迫一一看在眼裡。夜闌緩慢的擡起頭,看着女子飄雪般的微笑。在他們不知覺的時候,紅蓮正徐徐的開放,嫩黃色的花蕊,紅色的花瓣似在嘲笑世人的嗔怒。
我在等,等夜闌對我說最後一句話,最終還是我說出口了,“夜闌,你還不去轉世投胎麼?”
夜闌猛地擡起頭,“七夕,我。當初的我,是有苦衷的。請你相信我。”
我依然笑而不語,看着他苦惱的表情,“夜闌,快快離
去吧。不久,你就會磨滅記憶,永不記得我了。何苦再向我解釋當初的種種?”
夜闌啞然,未曾想過我會如此對他吧。看着他踉蹌的背影,將船再次劃回對岸。
其實在他喚我的名字時,我就恢復了記憶,我爲何會在此,爲何會擁有一朵紅蓮,當初的種種已不再重要,現在的我只是擺渡少女——紅蓮。不再是那個爲愛而勇跳懸崖的奇女子。
我看着手中的紅蓮,如耀眼般的紅色,妖豔而令人癡迷。
轉身,早已不見夜闌的身影,眼中蓄滿了淚水,河面圈圈漣漪,彷彿也在嘲笑,“紅蓮,你真癡傻。”
紅顏已逝,往事也煙消雲散了,我的心結已結,冥府官吏問我,“可願再度輪迴轉世?”我閉眼笑着,“不了,紅塵往事,糾糾葛葛。我已不願再去嘗試人間愛的苦澀。”
心若已累,便就此停留,不再過問人間是非,小小一葉扁舟,便可承載半世流離。
紅衣依舊,紅蓮卻早已不見,若你問我,“紅蓮何去?”“和他一起輪迴轉世了。”夜闌,如果當初的我可以做到如此的灑脫,我就不會在此等候你,不願離去。
紅蓮是你我都喜愛的,正因爲它傲慢的姿態,搖曳的花瓣,清幽的花香。
現在的我還是會看到他,每每回到冥府他都會拿着一朵紅蓮。我卻早已不會對他留戀了。我依舊站在小船上,依舊紅衣在身。只是已不再癡迷一個答案,一個真像。
我願做一個不知紅塵愁苦的擺渡人。渡你萬丈紅塵,渡你前塵往事,渡你千世輪迴。
不知過了多少年,還是一個孩童再次坐上我的船,再次問我,“姐姐,我可以看到我的孃親麼?”
這次我微笑的說,“會的,在輪迴轉世中,你總會遇到她的。”紅蓮不在,夜闌亦不在。我只是——擺渡少女。
擺渡少女,紅蓮傾顏。
冥府黑暗,紅衣染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