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越發的尷尬。
挨一嘴巴的明明是尋歡爸,哭的卻是尋歡媽。
路媽媽偏執的認爲,此時的柏家包括杜萌萌,所說的話都是在敷衍她。所謂刀子不插在自己心上,誰也感覺不到那份痛。兒子是她親生的,病了死了最痛的都是她,其他人又怎能感同身受。
路媽媽哭嚎着說:“我不管,你們要是不答應這件事,明天我就跳樓!說到做到,我兒子弄成這個樣子,我活着也沒意思。”
看着猶如潑婦一般哭鬧的尋歡媽,柏家人無語了都。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白瞎她內高學歷高素質的教育了。
“伯母,我答應您。”杜萌萌忽然出聲,並且一語驚人。沒辦法,眼見交好多年的兩家人,因爲她關係越弄越僵,她怎能無動於衷。如路媽媽所說,禍是她闖的理應由她負責,怎能讓柏家人跟着爲難。至於柏子贏,暫時放一邊吧。
杜萌萌說,就按您的意思,半年爲限,半年後尋歡要是還沒醒來,我嫁他爲妻。
打從杜萌萌說“我答應您”開始,柏子贏的腦子和心就已經空了。呆滯的看着杜萌萌,只見她嘴巴一張一合,卻不知說的什麼。
路柏兩家人悄悄退了出去。留下柏子贏一個人呆在病房。他二人,需要單獨聊聊。
“說說吧,什麼意思。”柏子贏問。
杜萌萌回:“尋歡是因爲我變成這樣的,我有承擔責任的義務。”
柏子贏又問:“我呢?怎麼辦?”
杜萌萌把目光轉向窗外,淡淡地說:“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杜萌萌倒是想說,你給我半年時間。可醫生說了,路尋歡醒來的可能性不大。既然這樣,何必再給柏子贏希望。
大抵,就這麼點緣分吧。本以爲兜兜轉轉歷盡波折,終會守的雲開,萬萬沒想到,依然是,有緣無份。
杜萌萌給出的三個字,讓柏子贏剎那間,萬念俱灰。想不通她爲什麼要答應。是她連累尋歡不假,那也不至於以身相許吧。她有沒有真正的在乎過他,想沒想過,她這個決定對他有多大的打擊,考沒考慮過,他和妮妮該怎麼辦。沒有,她什麼都不顧了,滿心想的只有,報恩。也或者,她喜歡的人本來就是路尋歡。只不過借這個緣由成全她自己。
這麼一想,柏子贏頓時破罐子破摔。點了點頭,只覺一顆心空洞的沒着沒落:“行,我尊重你的決定。”頓了頓,強忍心中悲痛說道:“杜萌萌,我這輩子沒佩服過任何人唯獨你,真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你早就盼着能有這麼個機會吧,早就想離開我了吧。什麼蘇瑜,什麼孩子,全他媽的是藉口!行,我成全你,成全你做路太太。”深吸一口氣,柏子贏說:“安心照顧尋歡吧,我倒要看看你守着個植物人能有多幸福。”
摔上門的那一刻,柏子贏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心,一點點碎裂。而後,淚如泉涌。
病房裡,杜萌萌緊緊抱着被子,無聲痛哭。她也不想這麼做啊,可是有什麼辦法呢。路尋歡就那麼躺在那裡,生機勃勃的一個人,因爲她,半死不活。試問,她怎能置他於不顧,怎能開心過活。
半個月後,杜萌萌給自己辦理了出院手續,而後,開始照顧路尋歡。
其實這半月中,她經常過去看他。沒起色,一點點醒來的徵兆都沒有。好在腦袋上的淤血全部清除,不然的話,情況更糟。
杜萌萌查閱了不少資料,並且聽取醫生建議,每日花費大把的時間和他聊天,希望能以此喚醒他。可惜,一個多月了,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灰心,不氣餒。這是周續說的,還言辭鑿鑿的告訴杜萌萌,說我們一定要對尋歡有信心,這小子最貪玩,絕不會睡一輩子。轉頭卻躲在角落裡抹眼淚。睡一輩的人大有人在,十幾二年的不在少數,甚至有人睡着睡着死了過去。無論哪一種,於他們而言,都是痛苦而又絕望的。尤其柏子贏,內傻子自打杜萌萌做了這個決定,整個人都不好了。精神恍惚一蹶不振。而後舊病復發。整夜整夜睡不着,大把大把的吃藥。周續好擔心,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走先一步的恐怕是柏子贏。
打從杜萌萌答應照顧兒子開始,路媽媽的怨氣稍稍消了些。但也只是一點點。沒辦法,任誰看見自己兒子死人一樣的躺在牀上都不待淡定的。於是路媽媽除非不來醫院,來了就要痛罵杜萌萌幾句。
這日,路媽媽來的早,好巧不巧的趕上杜萌萌去院子裡透氣,好麼,火大的,瘋了一樣跑到醫院的花園裡,找到杜萌萌後,二話沒說上去給了她一嘴巴。
“誰讓你離開的!不知道尋歡一刻離不開人麼!”路媽媽惡狠狠的咒罵着:“警告你,就這一次,再讓我看見你把尋歡一個人仍在房間裡,杜萌萌,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捂着臉,杜萌萌眼淚就含在眼圈裡:“對不起,我馬上上去。”
路媽媽跟在杜萌萌身後,數落她一路,難聽話說的,簡直沒法聽。
不遠處,剛下車的柏子贏,就那麼看着忍受辱罵的杜萌萌,心疼的直抽抽。
回到病房,路媽媽指着牀上的兒子,眉頭一挑,問:“今天給尋歡按摩了嗎?”
杜萌萌點頭:“按了。”
“擦身了麼?”
杜萌萌:“看護早上給擦過了。”
路媽媽受的刺激不輕,整個人變的匪夷所思難以理解,衝杜萌萌一揚下巴,說:“以後換你擦。”
“啊?”杜萌萌猛地擡頭,震驚的看着路媽媽:“我?”瘋了咋地,半年期限還沒到呢,爲什麼讓我來做!很難爲情的好麼。
路媽媽纔不管那些,看着驚訝的杜萌萌,嗤笑:“讓你給尋歡擦身有錯嗎?人家看護都好意思你有什麼抹不開臉的?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尋歡很快就是你丈夫了,那些看護亂摸他你也看得下去。”路媽媽被兒子的病鬧騰的,都快神經錯亂了,看誰都不順眼,更別說杜萌萌這個罪魁禍首了,恨不得千刀萬剮。
杜萌萌試着和路媽媽商量:“我不太會擦身,先讓護工來做,過陣子再接手,可以嗎?”
路媽媽說:“不會就去學。擦個身有什麼難的,”說到這,狠狠瞪了眼杜萌萌:“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不就盼着我兒子早點死好讓你趕緊脫身嗎?做夢!我兒子要是死了傾家蕩產我都要讓你給他陪葬!把我兒子害這麼慘,想一個人逍遙快活,美得你!”
杜萌萌不再多說,點了點頭,道:“好,明天開始,我來做。”承擔所有後果,哪怕是跌破她的底線也不能推辭。這點,杜萌萌謹記。
路媽媽呆到天黑才離開,走的前一刻,路貝貝過來接她,順便看看她哥。
站在病牀邊,路貝貝的態度跟她媽絕對有一拼,眉頭擰成疙瘩,語氣囂張跋扈:“杜萌萌,你是瞎了還是傻了,我哥衣服領子有塊污漬你沒看見?穿着這麼件髒衣服誠心噁心他是不?警告你,用心伺候我哥,少偷懶,路家沒好欺負的人!”
杜萌萌片刻沒耽誤,趕緊給路尋歡換了套乾淨的衣服。期間由於匆忙,釦子錯扣了一個,好麼,又惹來路家母女一頓罵。虧着路爸爸電話過來,不然這娘倆指不定呆到幾點罵到幾時。
夜深,杜萌萌終於喘了口氣。揉着痠痛的胳膊,匆匆吃了口冷飯,隨後拿起路尋歡換下的衣服去洗。
柏子贏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他一直沒走,等着路家母女離開纔過來。自從路*杜萌萌嫁給路尋歡,柏子贏再也沒當着她的面出現在路尋歡病房。尷尬是其一,其二是她逼迫杜萌萌嫁給尋歡的事,此生將無法釋懷。
浴室裡傳來洗衣機的轉動聲。柏子贏側頭瞧了瞧,隔着磨砂玻璃,隱約看見杜萌萌身影,就那麼站着,一動不動。她的處境有多艱難,柏子贏一清二楚。
坐在病牀邊,柏子贏目不轉睛的看着毫無知覺的路尋歡。既心痛又難過。找了很多名醫,試用了很多新藥,還是丁點起色沒有。看來,他真要這樣躺一輩子了。
杜萌萌洗完衣服出來,柏子贏已經離開了。桌上留有兩個手袋,一個袋子裡裝着幾本書。翻了翻,都是怎樣幫助植物人醒來的書。另個袋子裝的都是杜萌萌愛吃的零食。有張字條壓在中間,寫着:注意身體。妮妮很好,改天帶她來看你。
一瞬間,淚如雨下。
隔日,杜萌萌給路尋歡擦身。想過偷偷找個人替她做這是,可是沒人敢,因爲都被路太太警告過了。
杜萌萌都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哆嗦半天先把上身擦了,下半截遲遲沒動手。這跟換衣服不一樣,換個衣服哪都碰不到,擦身能行麼。
杜萌萌給自己打了不少心理建設,這才抖着手一點點擦拭。過程中一直閉着眼睛。其實她睜着也沒關係,因爲是在被窩裡,可她就是不敢睜眼,羞的臉通紅,手哆嗦的不成樣子,虧着路尋歡什麼都不知道,不然非得找個洞鑽進去。
耗時半小時,杜萌萌總算是把這活幹完了。累夠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氣。目光一轉,看着面相安詳的路尋歡,不知怎麼搞得,心下竟然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