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柏遠把杯子遞過去,“性量寬平曰裕,林語堂先生說,八味心境,濃茶一杯。喝了這杯茶就走吧。”
那杯茶大概是他喝過的最“難喝”的一杯茶,心亂如麻,五味陳雜,根本不知茶滋味。
往事近在眼前,黎靖宇轉過頭繼續往前走,忽然想起了什麼若有所思的低聲重複了一句,“態度積極點,女孩子偶爾會任性會無理取鬧,她們需要哄,……”
他停下來拿出手機,靠在車上開始打電話。
很快彩鈴結束,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慵懶的女聲,“喂,哪位?”
黎靖宇頓了一下,自報家門,“靖宇。”
藍瑾伊反應極快,波瀾不驚的開口,“哦,黎總啊,不好意思我下班了,有事明天再說吧。”
說完啪一聲掛了電話。
黎靖宇本來也不知道給藍瑾伊打電話說什麼,可被她這麼忽然掛了電話也懵了,愣了幾秒鐘,忽然笑出來,收起手機上車回家。
藍瑾伊掛了電話就盯着自己的手機出神,翻來覆去的在屏保和通話記錄之間切換。
瀾姨叉了一塊蘋果吃着邊看電視,餘光瞟了她一眼,“等電話啊?”
藍瑾伊立刻把手機扔到一邊,向後躺在沙發上,扔完之後又覺得自己反應過激,輕手輕腳的撿回來,看了看瀾姨的臉色纔回答,“沒有。”
瀾姨高深莫測的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開口,“沒有就關機睡覺吧,明天不是要去實地考察,你起得來嗎?”抱起在一旁玩電動的西西,“西西晚上跟我睡,你早點睡養足精神,最近臉色太差了。”
藍瑾伊看了眼牆上的時鐘,立刻急匆匆跳起來撲過去在西西臉上吧唧一口,“西西,拜拜,晚上跟奶奶睡要乖乖的啊!媽媽去睡了,晚安!good night!”
藍瑾伊讓黎靖宇的一個電話擾得心神不寧,躺在牀上自我催眠了半天也沒睡着,於是開始理性的分析。
黎靖宇,哥哥的朋友,師兄,黎家大公子,黎大總裁,炙手可熱的商界奇才,客戶合作對象。從師妹的角度,他曾經教過她不少東西,從客戶對象的角度,爲人正直,脾氣平和,沒有大老闆的架子,又是科班出身,極好溝通。從純女人的角度,長相,身材,背景,修養,氣度,秉性,樣樣拔尖,可謂是男神中的男神。從前女友的角度……
藍瑾伊扯着被子蒙在腦袋上,當年她是怎麼從女友變成前女友的?
簡單,狗血。
他一直是個寡言淡漠強勢的人,就連分手也說得霸道又斬釘截鐵,一點回旋的餘地也沒有。
“瑾伊,我一直拿你當妹妹。”
“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肩負的責任也不同。我有自己應應盡的義務與事業。那個黎柏遠……他是我爺爺,他已經爲我選好了將來的路,我是家族長子,軍人後代。我們沒法在一起。”
那個時候她才真正知道和她在一起那麼久的男孩到底是什麼人,是啊,她聽過,她怎麼可能沒聽過,黎柏遠,黎家那
麼,黎家大公子怎麼會和她一起無憂無慮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軍人世家,那是多麼威武不能屈呀,怎麼會是當初說的那樣,他做建築師,她當服裝設計師。
她就像個傻子一樣,想着什麼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還有什麼天長地久。
那個曾經和她興致勃勃的討論着她學習他實習的計劃,談起普利茲克建築獎就神采飛揚的男孩,那個才華橫溢看到他的作品就覺得溫暖的男孩,原來都是一場夢。
或許是夢裡的一切都太美好,忽然醒來她真的難以接受,或許那個叫黎靖宇的男孩跟她說他的建築夢想是真的,可如今告訴她他選擇了現實也是真的,放棄了原來的夢想選擇了從商服裝設計。直到今天她對黎靖宇當初的取捨都耿耿於懷,所以纔會在那麼多人面前嘲諷他聽不聽得懂,所以纔會在看到那輛車時嘲諷他捨棄了夢想,選擇了錢途無量的一條路。
雖然早就已經知道黎靖宇是爲了挽救爸爸的公司才放棄他們的感情的,心裡惋惜但還是不能真正的釋然。
不知道是不是矯情還是小氣,亦或是太害怕被拋棄而留下陰影,她總是對他當初的選擇保留意見。
其實他本可以直接告訴她原因的,告訴她他是爲了公司不得不放手的,告訴她他說的那些爺爺爲他選好路的話都是騙她的,告訴她他還是喜歡她的,可是他就是騙了她,說了那些傷害人的話,讓她在過去的六年裡信以爲真,一直猜猜猜,猜不出他到底爲什麼。
她至今都在佩服自己當時的表現了,雖然有點難過,哭了,但勉強還算冷靜,大氣,在大聲說完最後那句“你不要胡亂定義我的感情”之後就算心裡難過的差點喘不過氣來也沒有再央求他了。
然後轉身離開,再不從美國回來,見他一面。
原來從女友變成前女友只需要一個轉身,一轉身就過去了這麼多年。
黎靖宇又打來了電話,藍瑾伊伊瞥了一眼,煩躁起來,臉悶在被子裡劈頭蓋臉地說:“黎靖宇,我想好了,春節在施阿姨家說的那些話我收回,你現在是有未婚妻的人,還不是自由身,我想還是跟你保持距離,後續發展等你恢復人身自由以後再說。從明天開始,我們就繼續當剛相遇的師兄妹好了。”
還沒等黎靖宇回答就直接掛了電話。
一夜翻來覆去,第二天果然起晚了,踩着點到了集合地點。
一羣人遠遠就看到戴着墨鏡穿着一身春裝長褲的白色運動裝白色帽子白色板鞋的藍瑾伊不急不緩的晃過來。
李治城註定是操心的命,站在車邊等了半天,“大姐,您這是去實地勘測還是去度假啊?”
藍瑾伊微微拉下墨鏡,眯着眼睛看他,“你再叫我一聲大姐試試,老年人!難道你想讓我穿着裙子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出現在你面前?”
李治城無語,“幾點了,你知道嗎,怎麼這纔來?”
藍瑾伊擡手看了眼腕上的表,“不是沒遲到嗎?韋爵爺都沒來你揪着我不放幹嘛!”
李治城皺着眉拿出手機來準備再催一遍,“那個萬年擺譜王什麼時候準時過?!”
藍瑾伊從他身邊晃過,“對啊,你省着點兒力氣待會兒訓他吧!天已經有點熱了,我先上車了。”
說完戴上墨鏡繼續晃上車。
他們的人太多,尹和暢安排了大
巴車,這樣方便也划算,坐同一輛車交流起來也方便。
尹和暢安排了女士坐在前排,男士們都坐在後排。
藍瑾伊上了車前後看了看,黎靖宇坐在車尾,尹和暢坐在他旁邊正和他小聲說着什麼,並沒注意到她,其他人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聊天,她衝衆人笑了下算是打了招呼,之後挑了個空座坐下補眠。
有人湊到藍瑾伊組裡人面前小聲問,“瑾皇有沒有男朋友啊?”
藍瑾伊旁邊的姚佳佳跟着她時間最長感情也最好,私底下就拿出好閨蜜的勁頭,聽到這個問題如鯁在喉,費力的搖搖頭。
衆人奇怪,“瑾皇這種條件怎麼可能沒有男朋友?”
“兄弟,聽哥們兒一聲勸,千萬別出手,瑾皇呢,漂亮是漂亮,有才也確實有才,可我們無福消受啊。其實她還有個外號,叫少男心收割機,你知道收割機的工作流程吧?你敢把心遞過去,她就敢收割,碾壓,翻滾,然後把你碎成渣的心打包扔到身後。這些年追瑾皇的人傷亡慘重,輕者另尋佳人,重者對女人這個生物體都失去信心,另尋郎君了。”
“不至於吧?”
“很至於,所以,所謂女王,只可遠觀,不可褻瀆也。”
衆人一臉慼慼然,往藍瑾伊的方向看了看,心有餘悸的按捺下一顆顆即將萌動的春心。
黎靖宇跟尹和暢說完話之後一擡頭便看到藍瑾伊已經到了,雙手抱在胸前正在睡覺,窗外的陽光照在她白皙的臉龐上,留下一片金黃與炫目,再看到一行人邊看着她的方向邊說着什麼,低下頭微微笑起來。
韋覓來的還是一如既往的晚,李治城揪着他從車頭一路道歉到車尾,韋覓使勁掙扎着拍開他的手,“我的襯衣!新買的!皺了!鬆手!”
跟黎靖宇那邊的人幾天相處下來,大家也混熟了,便湊在一起八卦,說說笑笑了一會兒。美女從來都是引人注目了,沒一會兒便有人引着藍瑾伊說話。
“瑾皇,你和李總監,韋工一直是搭檔嗎?”
藍瑾伊轉頭看了眼車尾正在跟黎靖宇相談甚歡的李治城和韋覓,“差不多吧,搭檔的次數比較多,他們一個是領導理論帝,一個是同僚實戰派,搭檔起來既有激情的碰撞又不會天馬行空,都是好搭檔。”
“還有呢?”
“還有?”藍瑾伊扯下墨鏡仔細想了想,“一個要錢,一個要命,韋工雖常在國外,但好名遠揚,他在追設計尾款上無人能及,李總監壓榨起手下來毫不手軟。”
一陣鬨笑聲之後,又有人問,“那相同點呢?”
有年輕的女孩子起鬨,“當然是都很帥啦!”
“相同點嘛,就是都不要臉。”藍瑾伊眯着眼睛想了想,認真開口,“比如你去問韋工,韋工韋工,你怎麼長的那麼帥啊,他就會回答,天生的,羨慕不來。如果你去問李總監,總監總監,你怎麼長的那麼帥啊,總監就會問你,讓你準備的方案做好了嗎,拿來我看。”
“哈哈哈哈……”
“璇皇,是不是常有人說你漂亮?”
藍瑾伊一臉理所當然,“對啊。”
“有什麼感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