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靖宇被刺傷的那一天一夜藍瑾伊在他旁邊悉心照顧,何叔是看在眼裡的,因爲多次撞見黎靖宇看藍瑾伊的柔情目光,和他毫不猶豫地爲她受傷卻還緊張她的神情。何叔雖然暗自詫異,但也是樂見其成。這個心比鑽石還堅硬的小子終於也有內心柔軟的一面了,爲了讓自己少一點迫害,他覺得撮合他倆。當然其中一個重要原因也還是藍瑾伊做的菜很好吃。
何叔萬沒有想到,纔過來了一個多月,黎靖宇突然就放出結婚的消息,令人震驚的是新娘居然另有其人,不是乖巧的小伊。更加震驚的是新娘是小子那個高貴挑剔的媽媽馮莉媛女士千挑萬選出來的,還最震驚的是,小子竟然接受馮女士的安排。
何叔覺得他快要看不懂人類這個高等世界了,想想還是他的動物細胞世界最簡單,雖然要時刻在顯微鏡下才能看清的微小細胞,但還是比人類那顆拳頭大的心簡單通透。
藍瑾伊沉吟片刻,不打算把其中錯綜複雜的原因說給何叔聽,況且她自己也沒有完全搞明白,所以只是淡淡一句話帶過:“恩,不太適合,沒有在一起的可能。”
那頭何叔靜默了幾秒,嗯嗯哈哈地打馬虎眼,想來老人家也在爲這件事而不解,他在那頭說:“好,叔叔知道了。其實……即使你跟小子成不了,但叔叔知道你是好女孩兒……叔叔就跟你投緣,真的是怪想念你的,有空就過來坐坐。”
何叔的親切和藹,藍瑾伊當然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的,咬着脣垂下眼簾:“好,我會過去看您的。”末了還笑着加了句,“叔叔想吃什麼,我一道買過去?”
這閨女就是窩心,何叔爲黎靖宇措施她而感到惋惜,他笑着接口,“都好,你買什麼我都喜歡。”
掛了電話,藍瑾伊又打電話給姚佳佳。姚佳佳雖然是她的秘書,但私底下她一直把姚佳佳當成好朋友,她工作認真負責,對細節小事都十分慎重,處理得當,性格活潑開朗,又是個直來直往的熱心人,一來二去的就跟她的上司藍瑾伊相處得十分融洽。
她最近好事將近了,想趕在春節前跟相戀三年的男朋友領證辦婚禮。據說是因爲過年之前婚慶公司推出雙優惠政策,幾省錢又可以去北冰洋附近小島度蜜月,雙方父母都催着他們趕緊把事辦了,於是倆人商量一番過後就決定先請假結婚。
幾天之前,姚佳佳把婚期告訴 藍瑾伊,看着她一臉喜悅的樣子藍瑾伊也不禁動容,“爲了省千把萬塊就真的決定蜜月之旅去北冰洋凍雪人冰棍?婚慶公司優惠主要是因爲冬季北冰洋小島是冷門路線可以省下不少路費。”
姚佳佳想了想,隨後揚揚嘴角,“反正沒去過北冰洋就當勇敢地嘗試一下好了,以後留點特別的紀念。”
她臉上甜美的笑太明媚,灼得藍瑾伊有些慌神,她還真的是樂觀,是不是所有要結婚的人都會是這樣幸福快樂,笑得義無反顧,連天寒地凍的冰洋都會覺得溫暖如火。
姚佳佳讓藍瑾伊去給她當伴娘,本來約好了今天有空一起出去,但藍瑾伊突然來電話告訴她早上有點事要馬上出門了。姚佳佳對她的忙東忙西表示氣憤,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聽到她
活力四射的聲音,藍瑾伊的心情輕舞飛揚起來,
“有你這麼做人伴娘的嗎?啊?我不早跟說了別急着走,我一堆東西等着讓你陪着買呢,現在倒好,我老公做甩手掌櫃,讓我撐起整片天,我就說男人吶,當初巴巴求着讓你跟他結婚,做他的人,好,等到手了,就不珍惜了,支使這支使那的,賤人,整個一賤人!”
姚佳佳在電話那頭義憤填膺,在藍瑾伊聽來,確實抱怨中透着股甜味,她哈哈一笑:“孫太太,我說你到底罵誰是賤人呢?是你還是你們家孫先生啊?”
姚佳佳在那頭氣噎着:“行行,他不賤,是我賤,我就是想結婚想瘋了的賤人。”
藍瑾伊敲着桌子莞爾大笑,姚佳佳也笑,而後她突然問:“哎,瑾皇,你和那神秘的禁慾優質男怎麼樣了?你趕着去郊區他怎麼沒跟着你回去?說到底我還沒真正看到他長啥樣呢,我說你也別藏着掖着,明兒帶出來見見唄!”私底下她跟藍瑾伊說話就比較隨意,沒大沒小的。
藍瑾伊收斂笑容,臉色一沉:“我跟他沒怎麼樣,你別瞎猜了,以後也別跟我提他。”
“喲,這麼嚴重啊?瞧你說話那狠勁。”
“可不,結仇了。”
“哎喲喂,女俠,俠女,我好害怕,我找老公抱抱去。”
“有老公抱挺了不起啊。”
“那是,你有嗎有嗎?”
“沒有又怎樣,我還不想這麼早跳進墳墓。”
“不不不,瑾皇,你的觀念完全落伍,婚姻不是墳墓,按照我國知名學着錢鍾書先生的說法,婚姻是個座圍城而已,外面的人想翻牆進來,裡面的人想翻牆出去。然後啊,某個翻牆出去的人碰到了翻牆進來的人,撞上了,於是產生了婚外情,不幸一點的,爬上了圍牆又摔下去了,摔胳膊摔腿的,圖的就是個刺激。”
“哈,確實新鮮,怎麼着?你進了圍城以後準備怎麼表現?”
“我?看我家孫賤人的表現唄,他要是安生些,我就翹着二郎腿看人家摔胳膊摔腿,再順便嘲笑一下他們的自作自受,反正幸福這種事吧,也就自己能掂量,他要好好表現,我就一輩子待圍城裡伺候他。一輩子爲他心甘情願做賤人,然後生同衾死用穴。哈哈。”
姚佳佳在電話那頭笑得沒心沒肺,一口一個賤人,結果聽到一個渾厚的男聲在電話裡含糊嚷嚷:“老婆,我要看球賽,幫我把洗腳水倒了。”
姚佳佳也絲毫不客氣,也不怕藍瑾伊聽到,尖着嗓子嚷開了:“喊一聲‘我是賤人’我就給你倒。”
“我是賤人,我是我老婆的小賤人。”
那頭的男聲開始嬌嗔耍寶起來,姚佳佳哈哈大笑,哄孩子似的連連說:“好乖好乖。”
藍瑾伊被這對歡喜冤家逗得捧腹大笑,一掃這幾天壓在心頭的陰霾,真心認識到這世上總有一種人擁有奇異的治癒力量,也許源於天生的樂天性格,是冬夜裡的一把火,讓人想汲取她身上溫暖的力量。
掛了電話,手插着兜懶懶倚在門邊,頭靠在門框上,悠然地望着窗外白燦燦的雪花世界,皚皚白雪,幾個裹得像小糉子的小孩子戴手套雙手捧着雪花使勁地堆雪人,隔得很遠似乎能聽到他們的笑聲,藍瑾伊也吃吃地笑。
鄉村的世界平淡如水,雪在這裡下得比市區還大厲害,並不寬敞的道路上有清潔阿姨在掃雪。因爲是早上,
沉睡的老街籠罩在一片靜謐的祥和安然之中。
既然經過老街,藍瑾伊先去看了看陳叔和小良,給他們各帶去了羽絨服。上次的那個恐嚇鬥毆事件在警方的介入調查之下已經早在一個月之前就解決了,這次警察叔叔果斷的解決手段倒是讓藍瑾伊刮目相看。
原來事情的根源在於陳叔,爲了給小良籌集出國留學的資金,他每天晚上瞞着小良在夜市上擺攤賣些海產乾貨,這裡經常有些市裡的商家會來低價收購。不知是怎的,有天晚上見一羣惡霸欺負一個未成年的貧困少女,陳叔看不過眼就跟他們多說了兩句,於是麻煩就這麼找上門了。
陳叔拿着藍瑾伊買來的羽絨服,十分難爲情,說:“小堇啊,你不用總是買東西過來的,這些衣服看起來就是名牌很貴的,實在太破費了。平時也總是麻煩你,現在你還……陳叔老了,不在乎這些外在東西的。”
藍瑾伊笑笑,讓他們穿上試試合不合身,“不貴的,我有會員卡,這些都打折的。嗯,還好,尺碼剛剛好。”
臨走前,藍瑾伊再三叮囑陳叔不要再去夜市擺攤,小良的學費她來想辦法,爲了說服他們,她說:“我也是高薪職員,又是孤家寡人一個,平時錢也花不了多少,要是能節制點也能省下不少錢的。如果你們介意,那這錢就當是借給你們的,等小良將來有出息了再還我也行。”
陳叔見她信誓旦旦,遍也接受她的意見。
離開了陳叔家她就開車往何叔研究室的方向駛去。
鎮上一家小飯館開張營業,請何叔題詩裝飾門面,何叔也挺高興,等那人拿了他老人家的墨寶歡喜離開,也起了揮毫潑墨的興致,藍瑾伊到研究室時就看見他正奮筆疾書。她在旁邊伺候磨墨,然後趁着日光晴朗,在院子裡洗洗弄弄,自有一番樂趣。
這次見了何叔,倒覺得他像是久違的親人般,不禁跟他聊了好幾個鐘頭,談天說地就是唯獨不說黎靖宇。何叔的一生是個傳奇,家世堪稱顯赫,好像他父親的父親曾經是個半生戎馬戰場的北方軍閥,一生殺人無數,最後卻死於手下的叛變。到了何叔父親這一代,已經變了天,老人家本來就是家中異類,見軍閥父親殺戮太重,手上沾染太多血腥,不知道是不是想代父贖罪,平時愛讀讀佛經,行爲舉止儒雅斯文,書卷氣濃,完全不像一代軍閥的後代。
再後來,何叔父親去了北京大學當教授,當時已經長長青蔥少年郎的何叔也跟隨父親考去了北大讀書,做了個真正舞文弄墨卻時刻帶着手術刀的書生,後來帶着學生到各地做了許多科研項目,何叔帶着一身壯志未酬的鏗鏘熱血下鄉闖蕩人生,來到這個清淨的郊外山村投入到他轟轟烈烈的生物研究事業。
藍瑾伊聽完何叔帶着傳奇色彩的大半生,頗有感觸,想何叔的前半生可謂是身世離奇,智慧超羣啊!她掃掃何叔研究室的那些奇怪恐怖的人體標本,竟覺得並不可怕了。
笑了笑,從後面進來,看時間已經不早了,這才進廚房起鍋燒飯。
洗了鍋轉身出來,身子一側眼睛一瞟,就清楚地看見站在玻璃外的白色世界裡的男人,他一身黑色衣服,手插在口袋裡,像一具希臘雕像,目光深邃幽遠地看着她。
藍瑾伊手指動了動,瞧着外面的人,又低頭看了眼手裡的鍋,此刻她很想做一件事,就是傳說中的某隻狼常做的一件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