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承浦從老宅走出來的時候,天空已經飄起了細碎的雪花,冰涼涼的打在他的臉上,即刻化成了冰水,沿着他的臉頰滴落,如一個人心痛的眼淚。
寒冷吹過,捲起他的衣角,左承浦突然發現,今年冬天特別的冷。
那些塵封的往事,他以爲永遠的成了過去,卻不知道再次被掀開,仍然是血淋淋的讓人不能承受。
曾經他以爲,老太太對母親的嫌惡不可原諒,現在他似乎明白了,她當年是用另一種方法維護了母親,說起來,這麼多年,他一直誤會她,真的很不應該。
可是今天,她卻要挾自己,讓左承浦的那份愧疚又變成了遺憾。
世事難料,左承浦又一次體會了,人活着的無奈。
口袋裡的手機嗡嗡作響,一遍、一遍,他卻不敢接聽,他知道是誰打來的,而他現在竟然沒有面對她的勇氣。
“蘭姐,他還是沒接電話?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歐雪着急的在房子裡亂轉。
“不會有事的,先生可能沒聽到,再等一等吧,”蘭姐勸她。
“外面都下雪了,他還開着車,我放心不下,”歐雪撐起傘站在門外,第一次,她覺得下雪並不是件很美好的事。
“先生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已經適應了這裡的一切,你不要瞎擔心了,趕緊回屋吧,別凍壞了,”蘭姐雖然這樣說,可是想到老太太今天說過的話,她也同樣的不安。
歐雪回到屋裡再打電話時,左承浦的手機已經處於關機狀態,她更是沉不住了,可是卻又不知該去哪裡找他。
雪還在下,一片一片的,才一會的功夫,地面就變成了白色,歐雪趴在窗前,望着這飄雪的夜色,心惶惶的……
老太太說讓他今天去相親。
他去了嗎?
那個發黃的信封,到底裝了什麼?
歐雪胡亂的猜測着,只是每多想一點,她就越擔心,擔心他會相親,擔心信封裡裝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遠處,一輛車子停在這無邊的夜色之中,裡面的男人,一直望着那扇亮燈的窗子。
——我說過不喜歡拿死人當籌碼,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去做,過去的事我也不想再提。
——你有選擇的權利,只要你的心會安寧。
老太太的話回想在耳邊——
讓他在親情和愛情之間選擇,讓他拿死去母親的聲譽換自己的愛情,他做不到,可是傷害她,他亦無法做到。
十六年的時間,他終還是沒有練就銅身鐵骨,當選擇放在他的面前,他還是無法放棄。
“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決定,明天九點前,我等你的答案,”老太太總是那麼的咄咄逼人,卻又能將他逼入死衚衕。
明天?
答案?
左承浦無奈的閉上眼睛,這個決定好難。
雪還在下,車窗上都積滿了厚厚的一層,遮住了他的視線,隔開了那個站在窗口等待自己的纖小身影。
模糊的,他幾乎看不到,心也一下子慌了。
“雪兒,”他啞啞的叫出聲。
歐雪立在窗前,彷彿聽到了他的呼喚,她兀的推開窗子,卻只見大地籠罩在白茫茫的雪色之中,伸手接下那飄落的雪花,“左承浦,你在哪裡?”
落在掌心的雪花變成了水,一顆一顆晶瑩剔透,歐雪突然落下了一滴眼淚,與雪水混在一起,就連眼淚的那絲溫度,也在瞬間被雪滴融化,孤伶伶的躺在掌心。
午夜,左承浦看到那扇等待的窗子暗了下去,他閉上眼睛,也做出了決定,“我答應你的條件,但我也有要求。”
“我不想大半夜的和你談判,”老太太似乎很不滿意。
“我就只說一句,再給我和她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過後,我會和那個女孩訂婚,”左承浦說出這句話時,心像被人用刀捅了一般。
對方沉默了片刻,“好,但兩個月內,你和她不許鬧出笑話,還有你要保持每週和白欣妍見一次面。”
“好,”左承浦無力的應下一個字,這時就聽到老太太又說道,“不要想着耍什麼花招,兩個月後,你要是敢反悔,我一樣可以……”
“不會的,”他打斷她。
“那就好,”在老太太掛掉電話時,左承浦低低說了句,“這段時間不要打擾她,好嗎?”
那邊沒有迴應,電話收線,聽着那無情的嘟嘟的聲,左承浦整個人如被什麼利刃割扯着,一下一下,疼到骨血。
歐雪窩在被子裡,寒冷、恐懼還有擔心,讓她根本無法睡去,她抱着他的枕頭,眼睛一直癡癡的望着窗外。
忽的,一道亮光照進房子,歐雪騰的坐了起來,鞋子都沒顧得穿,她就朝樓下跑去。
他推門、她開門……
他們的氣息相遇,左承浦看了她幾秒,擡手,一把將她箍進懷裡,冰冷的脣也一瞬間吻上她的,輾轉反側的啃咬,歐雪第一次發現吻是苦的……
霸道、蠻橫、沒有一點溫柔,這樣的左承浦如一頭髮瘋的野獸,不顧她的疼痛,狠狠的撕咬着她,直到他們的吻變的鹹腥,直到她推他,喊痛,他才停下來,然後整個人都埋在她的胸口,如缺水的魚一般,虛弱的喘着粗氣。
有淚順着她的眼角滑落,胸口悶悶的疼,似乎讓她預感到了什麼,她擡手,手指一根根探入他的發間,聲音微哽,“你怎麼了?”
左承浦不說話,只是像個孩子般無助的靠在她的懷裡......
兩個人就那樣擁抱着,好久,左承浦才恢復了正常的氣息,他擡起頭,看着她黑夜中如星澤般的眸子,他知道自己又欠下了一筆債。
“雪兒,你會恨我嗎?”他問。
這話問的有些無厘頭,但歐雪沒有問爲什麼?因爲她已經有了預感,她擡手圈住他的脖子,冰涼的雙腳踩上他的,這次換作她吻他,算是回答他的問題。
會恨嗎?
假如有一天,變成了她預感的那樣,她會恨嗎?
她不知道,也不願去想。
只知道,這一刻,她需要他。
他的脣很涼,如冰一樣,讓她的脣都不自覺的跟着顫抖,可是她仍學着他吻她的方式,很緊的很深的吻他,甚至是咬他,算是懲罰他對自己的背叛。
雖然沒有問,但她知道他今天去相親了。
不論是什麼理由,他這都算是背叛了她,可她就是對他怪不起來,特別是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她只有心疼,疼的恨不得將一切都加諸她的身上,讓她替他來承受。
雖然她很用力的吻他,可是對左承浦而言,她的吻根本沒有章法,就像是第一次拿筆的小學生塗丫一般,但他還是感覺到她這份吻裡的恨意。
別看她年齡小,但心思很重,她什麼都知道了。
而此刻,他什麼也不能說,只能承受——
有淚水滑入他們癡纏的吻裡,鹹澀澀的,讓吻進行不下去,歐雪方纔停下,而她早已淚流滿面......
“你是我的,左承浦,我不會放手,絕不放手!”她哽咽,一字一句像是鋼刀扎進他的心裡。
左承浦疼的只能摟緊她,他很想對她說,這一輩子,左承浦都是歐雪的,可此時,他卻說不出口。
因爲他只能給她兩個月,兩個月之後,他們將......
如果她要他的一生,那麼就讓他用兩個月的時間,給她一生的摯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