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檸聽不下去,哭泣讓她的聲音打哽,“是我,都是因爲我。”
左承浦雖然沒有問,但他從姐姐身上的傷已經猜到,她們被禁錮的期間發生了什麼,他只所以不問,就是不想再次證實那讓人心碎的難過。
“其實從她患上癌症,就開始一點一點封閉自己的心,當你們結婚以後,她的狀況就嚴重了,”左承浦的話讓冉檸越發的自責。
“是我!”她悲慼的吶喊,然後一下子跪在了左亞的牀前。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她根本不知道能說什麼。
左亞仍然木訥,沒有因爲冉檸的哭叫而有任何反應,左承浦去拉她,她卻甩開他。
“你不是說,下輩子不要我和你爭嗎?我答應你,求求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冉檸近乎可憐的哀求,讓左承浦都看不下去了。
“你別這樣,小心肚子裡的孩子,”他勸她。
“不!你讓我說出來,不然我會難受死的,”冉檸掙開左承浦拉着她的手。
“左姐姐,其實我嫉妒你的,嫉妒你長的這麼漂亮,嫉妒你跳那麼好的舞,有一次,我不小心去了你曾經住過的房間,牆上的那張照片一下子就吸引了我,我都看的入神,就連歐子言走進來,都沒有發現,”冉檸回憶着那次偷偷進入她房間的情景。
“他當時還吼我,結果把你的照片摔碎了,”冉檸拉起了她的手,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在懺悔。
“後來,我知道你回來了,我的心也就變得不安,不過在他面前我總是不表現出來,其實我特別害怕他會離開我,這樣的話我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你是第一個,我知道你愛他,這種感覺只有你能體會,”冉檸彷彿找到了知己,向別人傾訴着心事。
“那天夜裡,你說讓我下輩子不和你爭,其實這輩子你要他,我也不會跟你爭的。”
“左姐姐,我都說了這麼多,你還不願理我嗎?”冉檸扳過她的臉,讓她那雙空洞的眼睛看着自己。
看着她還是沒有一點反應,冉檸有些泄氣,不過她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我都叫你姐姐了,你就是我的親人,即使你永遠這樣,我也會和小浦照顧你一輩子。”
左承浦站在一邊聽不下去,他扶住她的肩膀,“你都說了這麼多,姐姐也聽累了,讓她休息一下吧!”
冉檸一直跪着的腿都麻了,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特殊,這樣一直跪着對胎兒會有影響,她抓着他的胳膊站起來。
“姐姐,我們走了,晚一些我再來看你,”冉檸和左承浦轉身,看到他們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左亞的淚水落了下來。
冉檸走出了房門,就拉着左承浦去醫生辦公室,“我要問問醫生,她現在到底是怎麼樣,爲什麼會對我的話沒有一點反應?”
左承浦拉住她,“你聽說過一句話嗎?哀大莫過於心死,姐姐的心死了。”
冉檸怔在原地,久久的回不過神來。
回到了病房,冉檸回想着一切,她越想越痛,歐子言一直不醒,左亞醒了卻和睡着一樣,這樣的他們讓她害怕。
哀大莫過於心死,歐子言是不是心也死了,她想起了他在臨死前對LASER說過的話,“如果我的死能換回你的心,我不會再睜開眼睛。”
他是爲了這句話而不醒的嗎?還是因爲心死了?冉檸輾轉反側,怎麼也想不明白。
她輕輕的起身離開病房,醫院的長廊在這個夜深人靜的夜裡,顯得空蕩蕩的,除了淡黃的燈光,幾乎感覺不到生命的氣息,冉檸有些畏懼的抱緊了肩膀。
歐子言的病房裡亮着微弱的燈光,隔着玻璃她看着他,凌空用手指勾勒着他的樣子,手指滑過他的脣,他的胸口,直到他心臟的位置。
“你現在做夢了嗎?是不是夢到了我?我有了我們的寶寶,你快醒來看一下呀,”冉檸說着,淚水又流了下來。
“怎麼又哭了?”一個這幾天唯一陪着她的聲音響起在頭頂。
冉檸看着左承浦,所有的委屈都一下子涌了出來,“他不負責任,不管我的難受,不管莫姐姐受的痛苦,他就這樣睡着,我來叫醒他,他如果要是再不醒,我就走,再也不要看他了。”
她責怪的話讓他心酸,“明天我們去找大夫,讓你進去見他,你當着他的面把這些說出來,如果他再這樣睡着不理你,我們都不要管他了,”他哄她,像哄個孩子。
他扶着她回到病房,“這麼晚了不要亂跑,醫院裡每天會有死人,你就不害怕碰到鬼?”他嚇唬她,只想她能聽話好好的睡覺。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她呶呶嘴,較真的樣子格外的好看。
左承浦看着她,總覺得在懷孕後變了一些,可變了什麼,他又說不上來,而他對她,總是不由的關心,唯恐她會不好。
“小浦,謝謝你!”冉檸看着他細心的給自己掖好被子,還是不由的說。
“好好睡吧,”左承浦給了她一個輕鬆的笑。
左承浦想關門離開,她的聲音又起,“好想明天睜開眼,他就醒了。”
他回頭看着黑暗中閃動的眸子,“會的,睡吧!”
房門被關上,冉檸慢慢閉上了眼睛,“歐子言,明天你一定要醒喲!”
“來人!”
午夜,男人虛弱但依舊威嚴十足的聲音響徹病房。
入目的白讓躺着的男人不知道身在何處,身體動了動,胸口傳來劇痛,他差點叫出聲。
右手撫上左胸,那痛真實存在,可他卻不知道是怎麼來的?
看清了周圍的一切,他終於明白自己受傷了,住院了……
可是……可是,他怎麼受的傷?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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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檸被左承浦叫醒,被推到歐子言牀前,當看到坐在牀上的男人,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時,冉檸一下子激動起來——
“歐子言你終於醒了?你怎麼才醒?”說着她撲到他的懷裡,眼淚撲漱而落,那麼兇,那麼急。
歐子言張着雙臂,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懷裡哭的女人是誰?也不明白,她爲什麼見到自己就哭,還緊緊的抱着自己?
太多的問題讓他的頭很疼,猛然用力將她推開,“你……你是誰?”
一句話讓所有的人怔住,冉檸看着他眼裡的陌生,心一下子沉入谷底,半晌才轉頭看向醫生,“他怎麼了?”
醫生沒有回答,向歐子言走近一步,“歐先生,你確定不認識眼前的這兩個人?”
歐子言看向冉檸和左承浦,嚅嚅的開口,“小浦,她是誰?”
剛纔在他問醫生怎麼受傷的時候,醫生就猜到了,所以才讓左承浦叫來他最熟悉的人,結果他只認得其中一個。
“醫生……醫生……”冉檸揪住了醫生的衣服,心底的恐懼正無限度的擴大。
“對不起,病人好像忘記了一些東西,可能過段時間會好,但也不一定,”醫生的話讓冉檸的世界一下子黑了。
起初左承浦也覺得意外,當看着歐子言盯着冉檸的陌生時,他不得不信了,可他卻不願相信。
“她是你的女人,你怎麼會不記得她?怎麼可以忘了他?”
左承浦的反應讓歐子言很是意外,他的目光在冉檸和左承浦臉上轉了幾圈,接着就是陰冷的一笑。
“小浦,你姐纔是我的未婚妻,而且我們很快就結婚的,對了,你姐姐呢?我要見她,”如果說他之前的表現還只是讓冉檸難受,那麼他現在的話,則讓她幾乎有死一般的絕望。
他記得左亞,記得左承浦,甚至還記得其他的人,但唯獨忘記了自己,甚至他的意識還停留在他們認識之前。
“歐子言,你和我姐那都是過去了,你娶了這個女人,你真的不記得了嗎?”左承浦將冉檸再次推到歐子言面前,不放棄的繼續呼喚着他的記憶。
歐子言的眼睛看着冉檸,除了陌生還是陌生,最後還是搖頭,“我不認識她,不認識。”
“不可以,你不能獨獨只忘記她,你太殘忍了,”左承浦想到這幾天冉檸的期盼,連他對這樣的結果,都覺得無法承受,更何況是她。
歐子言突然雙手抱住頭,痛苦的聲音悶發出聲,“痛!”
冉檸的身體打着趔趄向後退,她不要他這麼痛,如果忘記能讓他不痛,那就讓他忘了自己吧。
“不要逼他了,他忘就忘了吧!”
一句話說的雲淡風清,卻是剜心般的疼,冉檸說完跑出了病房,直到跑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放聲的嚎啕大哭。
左承浦憤憤的瞪了歐子言一眼,“我不相信你會忘了她,”說着就追了出去。
歐子言整個人呆掉,良久才弱弱的開口“醫生,這是怎麼回事?麻煩你告訴我。”
醫生低嘆一聲,“對不起,具體情況我們也不太清楚,不過從你出事到現在,他們一直陪着你。”
“可是真的不記得她,一點印象都沒有,”歐子言也顯得很痛苦。
“從你的情況來看,你這是選擇性失憶,就是隻忘記了一段時間的記憶,而這段時間或許是你最痛苦的,”醫生給他解釋。
“我不懂什麼叫選擇性失憶,我想知道我現在爲什麼在這裡?”他對醫院是同樣的陌生。
“你連怎麼受傷的都忘記了,就更說明了這一點,你心臟受到槍傷,在倒地的過程中腦部受創,我們給你做了手術,你的情況在我們預料之中,甚至比我們預料的還要好一些,原本我們以爲你會全部失憶”,醫生的話讓歐子言一臉愕然,他受槍傷,那又是誰打了他一槍呢?
“歐先生,你現在不宜過度用腦,要多休息,說不準某天又會全部想起來了”,醫生安慰他。
“可是剛纔那個女人,”歐子言想到她的眼神,總感覺在哪裡見過,可就是想不起來。
“你暫時別想了,好好休息吧,”醫生走了,只剩下歐子言一個人在痛苦的的回憶中掙扎,可是除了頭部的疼痛,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病房外面,冉檸的哭聲緊緊的揪着左承浦的心,她一直期待他醒來,可是他睜開眼睛,卻給了她這樣一種結果,換作是誰都會難以接受。
“他可能是暫時性的,說不準睡一覺醒來就好了,”左承浦用都難以說服自己的理由來勸她。
冉檸只是哭,他記得所有的人,但唯獨把她給忘記了。
從白天到黑夜,時間沒有因爲誰的悲傷而有停留,當夜幕再一次將整個醫院籠罩,冉檸也哭累了。
走過歐子言的病房,他已經睡下,隔着玻璃看着他,熟悉的樣子卻給了她陌生的感覺,靜靜的站外他的門外,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小心,唯恐驚醒他。
昨夜,她還在這裡撕心裂肺的呼喚他醒來,可是現在她又是那麼害怕他睜開眼睛。
如果說可以殘忍一點,冉檸倒希望他從來不曾睡醒,至少她守着他的時候,沒有心痛的感覺,可是現在呢,他醒着,她卻痛着……
一直就這樣站在他的門外,直到天再次變亮,她突然感覺累了,從身體到心裡的累,讓她有些承受不住。
伸手撫了一下還平坦的小腹,卻感覺到裡面的生命涌動,“寶貝,你爸爸忘記了媽媽,更不知道有你的存在,現在我該怎麼辦?”
無助的她竟然向還未成形的孩子求助,聽起來是那麼的可憐,可是這個時候,她無人訴說。
醫院走廊上的動靜大了起來,有病人已經陸續起牀,冉檸向屋裡又看了一眼,然後悄悄的離開。
回到她的房間,連鞋都沒有脫,就躺到牀上,身體越蜷越緊,直到她蜷成一個團,卻仍感覺涼意將她侵襲。
迷濛之中她看到了歐子言,只是他一直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她,她向他走近一步,他就後退一步,嘴裡一直在說,“我不認識你,你不要再糾纏我了。”
他說她糾纏她,這樣的話讓她的心痛的像被撕裂……
她痛醒,卻看到自己的手上打着點滴,拍了拍有些昏痛的頭,“我怎麼了?”她艱難的問。
左承浦的手帶着不屬於她的溫度將她包裹,“你終於醒了。”
想到夢裡的一切,淚水再次橫流,“我爲什麼要打針,我有寶寶了,不能打針的。”
“你發燒了,醫生給你打的針不會影響到寶寶,放心吧!”左承浦給了他一個安定的笑。
冉檸抽泣着,努力讓淚水迴流,可是她越努力,淚水就流的越多,手背胡亂的抹着被淚水打溼的臉,“我都說了不哭,可就是管不住自己。”
她那份故作的堅強,狠狠的扯着他的心,左承浦想起自己害掉她失去的那個孩子。
“難受就哭出來吧,”他不想她那樣憋着。
冉檸搖頭,“不哭了,我其實最討厭眼淚的,可是自從有了寶寶就特別愛哭,他長大肯定是個愛哭的孩子,”她竟流着眼淚笑了。
她的樣子讓他心酸,卻怎麼也說不出安慰的話。
歐子言從昨天醒來到現在,他一直在想着醫生對他說的那些事,可是不論他怎麼想,卻始終也想不起,如果她真是自己的老婆,那她一定會知道自己的很多事,還是親自去問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