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必要這樣吧?”她深吸一口氣凝視着董瑞成,滾燙眼淚涌出來的瞬間感覺自己要瞎了,啞聲說,“如果,今天剛剛離婚,又要結婚……那麼前幾天,他那麼緊張我差點流產的事,又算什麼?”
“董叔,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我到底應該怎麼做,心纔不會那麼痛?我……”
顧時年一直站在原地,紅着眼睛像個茫然的兔子,在顫抖着可憐兮兮地講話……突然,她渾身的顫抖停止了,深深吸了一口氣,話語都哽在喉嚨裡,她眼睛和腦子實在是太痛了,太痛了,一瞬間她好像聽見熱血蹭蹭地涌上來的聲音,轟然一聲慢慢覆蓋了她。
顧時年微微乾裂的脣瓣動了動,眼睛慢慢地閉上,整個人直挺挺地就那樣向前倒了下去……臉色慘白如紙……
旁邊的眼鏡男大震,幾乎一個健步就衝上去,臉色驟然劇變,叫道:“顧小姐,顧小姐你沒事吧?顧小姐?”
“都看什麼看?來人啊,多幾個人把她擡進去,快,快啊!”
耳邊轟然有聲音在不斷地炸開,不斷地炸開,董瑞成僵硬地站在那裡,眼睜睜地看着顧時年怒急攻心,實在沒有撐住,就那樣兩眼一黑昏厥了過去,他的記憶突然就飛回了很多很多年前,尹思俞懷着慕修辭的時候,那時候驀然得知慕連笙家外有家,兩個私生子比她腹中這個還要大的時候。
她那天就是這樣跟他一路走着,走到長廊的另一頭去,腳步錯亂,還沒說完最後一句話,她就在他旁邊,直直倒了下去……
一模一樣。
所有記憶的場景,都一模一樣。
董瑞成不知多久才反應過來,幾個人已經湊過來要抱起顧時年來了,但鑑於慕修辭平時對她的寶貝程度,任誰也不敢對顧時年多碰一根手指頭。
董瑞成眼眶泛紅,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他俯首下去,將顧時年嬌小柔嫩的身子抱起來,抿脣毫無聲息地將她抱進去。
旁邊的眼鏡男蹙眉,想拿起電話來打,這纔想起信號都被屏蔽了,氣得扔了手機!
“你去外面打個電話給慕先生,通知他這裡的情況,快去!”
……
與此同時,慕修辭跟蘇心然正坐在商務車上,從那場合作案的工地上勘察而回。
證件什麼的交給下人去辦了。
上午之前就能夠辦好。
結婚這種小事,蘇心然本人是根本不用出面,也根本不喜歡出面的,她的傷還沒有好,此刻坐在商務車上顛簸很痛苦,妝容上卻一點都看不出來,她只好墊着厚厚的絨毛毯子,手支着頭,一頁一頁地翻書看。
驀地,對面的慕修辭動了一下,情緒微變。
蘇心然擡眸,纖細的手指勾起旁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瞧見他的目光驟然就落在他自己的那款表上,黑色的流光表盤,很奢華很大氣,蘇心然也覺得那款表很襯他,可他現在,突然看一塊表幹什麼?
慕修辭凝視着那塊表,臉色倏然愈發凝重起來!
他修長的手指碰了碰那錶盤,切換到另外一種界面,看着放大到最多倍的那個紅色定位點,剛剛還在移動,現在卻是不動了。
不出兩分鐘,他的手機響起來。
蘇心然挑眉。
冷眸帶着一絲寒氣落在他的那個手機上,她下意識地覺得那不是好事,一點不想讓他接。
“喂?”
他還是接起來了。
電話那端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他臉色驀地劇變,攥緊手機,骨節都用力到泛白,沙啞撕裂般的嗓音道:“我不是說……不讓她看那份協議嗎?怎麼還會變成這樣的?”
最殘酷的部分他已經隱藏起來了,想換一種方式告訴她。
可現在對方卻告訴她,顧時年昏倒了!
大冬天的,在門外的雪地上,她說着說着話就暈過去,明明他出來的時候她狀態還好!不是這樣的!
“……”蘇心然蹙眉更緊,她攥緊拳頭,連書頁都抓皺了。
沒錯。
她就是聽不得顧時年的名字從慕修辭嘴裡說出來。
不是都離婚了嗎?
還管那個女人死活幹什麼?
慕修辭剛剛跟她辦理了結婚證,證件說不定都已經在送來的路上了!因爲她是臺灣的戶籍所以麻煩一些而已!他怎麼能在這個當口這樣?
“……
”對面換做了董瑞成說話,他嗓音沉靜沙啞,低低道,“顧小姐想要出門,我們攔住了,是她自己猜到了您會和蘇小姐辦理證件,一時痛急攻心暈過去的。”
“慕先生,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慕修辭涔薄的脣抿在一起,失去血色後變得如刀刃般鋒利,他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上面,冷眸死死盯着自己腕上的表,問:“她要走?”
“是。”
“收拾好東西了?”
“是。”
“……我送給她的那些東西呢?帶走了嗎?她把那些東西放在哪裡了?”
那邊董瑞成走動了一下,看到了桌上的那個原本裝香港月餅的精美鐵盒子,打開來看了一眼。
“都在桌上。顧小姐把它們留下了。”
“……”
聽見這句話的瞬間,慕修辭突然覺得一聲耳鳴,忽而之間什麼都聽不到了,胸口一瞬間痛到沒有了知覺,他的目光僵硬地掃向窗外,大雪紛飛,這是這裡的第二場大雪了,今年的冬天不知這麼,超乎想象的冷。
她把那些東西留下了。
居然。
一件都不帶走的留下了。
她以爲他要跟她說離婚意味着什麼呢?
意味着從此兩個人就分隔開來,從此再也不見面不聯絡,人生再無干系是麼?
年年怎麼會這麼想?
重點不在於她怎麼想,而是慕修辭覺得,她這樣的決定太過可怕,他想都沒辦法想象失去她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她居然就想走了。
不可以。
也不可能。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緊緊閉着的眼睛睜開,裡面已經是一片猩紅刺目的血絲,慕修辭儘量緩和了一下情緒,嗓音裡的憋悶和緊澀卻出賣了他:“叫醫生過去看看。她懷着孕。身體很要緊。不要讓她出半點差錯。”
說完這句話後要掛斷,好久好久都沒有從那種情緒裡緩過來。
他想立馬衝回去抱着她,陪着她。
可是他又害怕。
害怕她以往那麼純淨漂亮的眼睛裡,迸發出的光彩是冰冷的,那種眼神如果給他看到一眼,他怕自己就完全不能承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