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傭聽見了樓上那稍微大點的動靜,立馬怔住了,趕緊丟下手中的東西跑了上來。
顧時年在洗手池旁邊,嬌小的身子抱着那個大大的洗手盆,已經吐得什麼都吐不出來,只能吐出黃水了,她費勁地伸手去擰水龍頭,滿眸的恐懼和痛楚,水“嘩啦嘩啦”地流着,兩個女傭趕緊衝上來幫她,一個撫着她的背詢問她話,一個拿毛巾給她擦被弄溼的頭髮。
顧時年被嚇得不輕。
她閉上眼睛,感覺有些不明白爲什麼自己要去看那麼恐怖的事,眼睛熱熱的,又騰起熱淚來了。
然而那股反胃感還是沒有褪去,她又狂吐了起來,直到胃裡什麼都吐不出來,只剩下蒼白着臉在那裡乾嘔。
“這可怎麼辦,顧小姐你到底怎麼了……”其中一個女傭都快哭出來了。
她害怕是因爲她們沒照顧好,顧時年纔出的事,董瑞成會找她們算賬的。
“要不要打電話給董先生?”
“我不知道,我好害怕……”
“怕也沒有用,快收拾好這些吧……”
顧時年感覺滿臉都是水,分不清楚哪些是哭的,哪些是洗臉捂上去的,她拿過了女傭遞過來的熱毛巾,渾身發着抖,在恐懼戰慄中一邊擦臉,一邊哽咽着說:“謝謝。”
看得出來她也不好過,她們這三個人不知道在這裡互相折磨什麼。
“顧小姐,閣樓……”
顧時年拿下了熱毛巾,兩眼通紅地盯着旁邊的女傭,顫抖着啞聲問:“你們知道上面都有什麼嗎?你們去看過嗎?你們慕先生……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以前害怕嚇到我,所以不讓我去,現在不害怕嚇到我了,就要讓我好好看着,不聽話的下場是什麼嗎?麓園裡死過人,豪門裡死掉一個人稀鬆平常,是嗎?我最好乖一點,是嗎?”
她被嚇得很厲害,把臉徹底捂在毛巾裡面,熱氣讓她整個好受了一點,有了一點生氣,但是她肩膀劇烈顫抖着在忍不住懼怕地掉眼淚,孕期的情緒一陣一陣的,崩潰到她自己都控
制不住。
兩個女傭爲難地面面相覷了一下。
“不,我們也不知道上面有什麼,我們是剛來的……”
“對,我們是以前尹家老傭人的後代,小時候在尹家待過一段時間的,才被慕先生找來照顧您。”
“我們真的不清楚,顧小姐,上面恐怖我們就不去了,我去把門關上,好嗎?”
關上門,也關不上那些記憶了。
顧時年覺得很恐怖,好像突然整個人就掉進了一個怪圈裡,涼颼颼的好像隨時都會沒命,她之前覺得自己不害怕一個人出去,面對整個世界,可是人一到了夜裡就是最孤單最恐懼的,她也害怕沒有人陪伴,沒有人幫她撐起那些孤獨的夜。
就這樣站在那裡無聲地哭了好久,一直到熱毛巾的熱度都沒有了,顧時年情緒才慢慢緩和下來,又自己洗了毛巾洗了臉,收拾一下去休息。
她的手機還是沒有任何的訊號。
全世界。
沒有一個人聯繫她。
想要來找她。
大雪紛飛的夜晚,顧時年守在窗戶前面,連開一下窗子都不能,她聽着時間一秒一秒地過,想着今天也算是慕修辭的新婚之夜,他會怎麼過呢?
顧時年感覺胸口又脹痛起來,她強忍了一下,攥了攥拳頭,去了樓下,看影碟。
之前她放那段動物世界的事,被米桑大肆渲染了一下,在他們那個小圈子裡傳得沸沸揚揚,奉爲經典,後來過節的時候就不知道是誰,很沒智商地送了一整套正版的《動物世界》光碟給她。
最不情願的事情就是繼續待在這裡,被痛苦的記憶和恨意淹沒。
可最不情願的事都被迫幹了。
顧時年想找點什麼事情轉移注意力,她打開了“大草原的春天”那一個特輯,聽趙忠祥渾厚低沉的嗓音溫柔地在耳中穿梭來去,看着看着,腦中就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趴在了那裡,她渾渾噩噩地沉沉睡去。
既然從來都是她一個人。
爲什麼。
最後不放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走。
***
深夜。
慕修辭終於回來了。
蘇心然那邊已經安排去了林女士那裡,他坐在那裡喝了一會茶,聽林女士講了講法國的茶道,今日特殊,所以別的事情也沒多談。
林女士是多少覺得慕修辭有些魄力的,有些事可以說做就做,這種心狠手辣的勁頭比當年的慕連笙還要狠,她一時覺得自己沒看錯人。但是,慕修辭的臉色爲什麼這麼不安穩,像是在急着什麼事一樣?
“孕婦的情緒是需要好好照顧,但是,多派些人過去就行了,沒必要你親自過去照顧着,否則那些月嫂,乳母傭人都是幹什麼用的?”
林女士輕飄飄地說,“你現在結婚了,孰輕孰重就掂量一下,你最多還有九個月的時間陪着你那個小前妻,這期間,你要讓她明白自己該做什麼,生下孩子之後,該怎麼消失,人總要能拎得清自己的分量才行,你說呢?”
林女士沒說出口的那句話是,她要是拎不清,林家會讓她拎清一點的。
慕修辭修長的手指輕輕轉着茶杯,並沒有附和哪怕一句。
“我聽說蘇先生現在在西班牙?他過得還好嗎?西班牙的女人都很熱情,否則也不會盛行足球和鬥牛這些激烈的運動了,您說呢?”
西班牙?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林女士一聽他說這個臉色就突然變了,很明顯知道他意有所指,指的是什麼。
沒錯,林家是她當家。
但是男人的本性是惡劣的,林女士跟蘇先生在一起這麼多年,蘇先生在外已經被打壓到不行,哪怕女兒跟了他的姓氏,在繼承家業後還是要改回母姓的,蘇先生明顯對林女士只剩下尊重和敬畏,感情全無,在外是不可能沒有情人的。
蘇先生人溫和,雖然在家裡家外顏面無存,但論尊重卻是給林女士十足十的,所以他有情人的事,林女士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豪門聯姻大多是爲了面子。
面子當然要做足,但是私底下干涉任何人的情感歸屬問題,並不太好。
林女士極惱火,但又拿這些事毫沒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