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桑蹙眉,有些擔憂,但還是囑咐一句讓她去了:“這件事上先感激他一下,但是離婚那件事還是不可原諒,年年,不用跟他多吵,這種人以後離他遠一點就是。”
顧時年輕輕“嗯”了一聲,走了。
她這輩子,恐怕都沒有辦法如願以償地離慕修辭遠一點了。
顧時年走進去,在底下找了一圈沒找到,上樓,在書房看到了一點燈光,慕修辭想必就在裡面。
“……對,很緊急。”
是他的聲音傳了出來。
不知道是在跟誰打電話,他的嗓音肅穆但依舊維持着一絲禮貌。
“我不認爲這件事跟心然有什麼聯繫,我的人丟了,自然要去找,您小題大做了。”
林女士那邊卻用超乎想象的冷靜壓抑住了氣憤。
“哦?那心然爲了你,放棄了幾天的工程期,跑去找你,這也算是我小題大做?”林女士嗓音緩慢,聽起來像是商量,卻實則跟命令差不多,“修辭,那個女孩兒看起來並沒有你說的那麼聽話,不如把她交給我林家來管,幾個月後,我還你一個健康漂亮的孩子,怎麼樣?”
“不牢林女士費心。”
“我並不認爲你需要我費什麼心,重要的是心然,我培養她那麼多年,不是讓她跟着一個男人發瘋的。”
“那您應該從她的身上找問題,不是嗎?”他懶得再說,直接冷冷掛了電話。
處理完這個電話以後,他揉了揉眉心,定了定神,開始一邊處理公事,一邊接董瑞成那邊的電話。
他沒有一絲喘息的機會。
哪怕此刻頭痛欲裂,情緒也糟糕到了極點。
但肩膀上的擔子很多,責任很重,太多人都需要他來撐着,他就必須撐住。
哪怕已經幾天幾夜沒閤眼。
此刻也絕對不能閤眼。
處理事情太專注了,所以沒看見門口有人進來,等電話打完了幾個,他猛地一個恍惚,看到書桌前面站了一個人。
是她。
慕修辭胸口被一股劇痛衝擊到,他頓了頓,掛斷手裡的電話,沉澱了一下情緒,凝視了她一會,站起身來。
“怎麼了?不願意在下面跟他們待着了麼?”
他站在那裡眼神溫柔,朝她伸出手:“那來找我吧。”
這樣看來。
顧時年就好像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一樣,不懂察言觀色地
在這裡給他添亂。
“我不聽你的話,私自逃跑了,你抓我回來就算了嗎?就沒別的懲罰?”
“慕修辭,好像還沒有人敢這樣忤逆你的命令過,你打算,怎麼對付我呢?”顧時年站在那裡,就像個陌生人一樣面對着他,對他一絲絲情誼都好像沒有了。
慕修辭深邃眼眸裡閃耀着的光芒,撲閃幾下就徹底湮滅了。
他牢牢抿脣,像是極力壓抑着什麼痛苦一樣,淡漠轉頭道:“沒有懲罰。你回來就好了。”
“可我覺得,我你自己一個人生活的那幾天就最好了。”顧時年固執地說道。
背對着她,慕修辭的拳頭都不禁攥緊了。
“年年,下去跟他們玩一會,緩解緩解心情吧。”他咬牙,話音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
“然後緩解完心情,繼續像囚犯一樣待在你爲我準備好的地方,等孩子生下來給你們,是嗎?”
顧時年的詢問不帶一絲絲溫度,就像在詢問天氣一樣。
他的拳頭攥緊。
骨節都泛白了。
“……”
“是嗎?”顧時年再次逼問了一遍。
慕修辭。
回答我。
等你回答完我這個問題。
我就再也不用問你了。
“……是。”
最終,他還是說出了這個殘忍的答案,殘忍到像是斬斷他們關係的最後一刀,一片血肉模糊。
他身後,顧時年清清淺淺地笑起來。
“我知道了。”
她沙啞道。
從此她再也沒什麼話可說。
顧時年轉身,走出他的辦公室門,還懂事地給他關上門,向着下面的熱鬧走去。
“年……”
慕修辭感覺到有一絲絲不對,下意識就想要叫住她,心裡有個聲音告訴自己,再不叫住她就晚了,可是,顧時年卻沒有再給他找個機會,她關上門,義無反顧地朝着樓底下的黑暗中走過去了。
一步一步。
顧時年走得心靜如水。
以前是她瞎折騰。
不死心。
直到上一刻的時候心才差不多是真的死了。
那一顆遲遲不肯認命的心,也終於——
認命了。
……
爲了將來孩子的健康,顧時年下去明明很想大醉一場,但還是沒有喝酒。
只是眼前的燈光和人羣影影
綽綽,她覺得自己還沒沾酒就已經醉了。
連米桑走過來,跟她說了好多話,她都沒反應過來。
顧時年看着那些人的臉,下意識地覺得他們好像都應該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但是,卻幫着慕修辭隱瞞她。
無所謂。
反正,她都已經沒什麼好在乎的了。
裴昱拿了一杯酒,慢慢走了過來。
看着她,他笑了一下。
“我可以借她一小會嗎?我就說一會話,一會就還你。”裴昱禮貌地笑着對米桑道。
米桑瞥了一眼樓上的窗戶,覺得慕修辭應該看得見,所以大大方方地讓開來,說:“既然來了就多說一會吧,位置讓給你,我吃點東西去了。”
裴昱淺笑點頭:“謝謝。”
顧時年就像個安靜的搪瓷娃娃一樣待在原地,裴昱走到她身邊去。
他笑,轉頭凝視着她道:“你現在,準備要相信我了嗎?”
顧時年動了動。
她擡眸看了他一眼,目光柔和,但是光芒泯滅。
“像小時候一樣,回你的家裡,好好地生活吧,離我遠一些,”她站起來,輕聲道,“就像當初你沒辦法拯救我跟林苡薇一樣,現在,你也一樣拯救不了我。裴昱,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人能拯救我。”
我將永遠地處黑暗。
且不再期盼光明。
請你。
離我遠一點吧。
顧時年說完拿起了水杯,拉開椅子直接走去了別的地方,她再不打算理會裴昱,也不會,再理會任何人了。
她的人生。
大概。
就是這個樣子了。
***
夜裡,人們散場的時候,依舊拿曖昧的目光看着慕修辭和顧時年。
離婚了的兩個人還在一起住,真讓人浮想聯翩。
米桑也勸顧時年回去。
顧時年想了想,說:“桑桑你先回去吧,具體的原因,我發信息告訴你,你記得接我的信息就好。”
——什麼原因讓她必須還留在這裡睡啊?
未免太荒唐了!
“那慕少,既然你要收留人,我跟年年一起住在這裡,你沒意見吧?”米桑不肯放棄,抓着顧時年的手,不客氣地說道。
慕修辭凝眸看着她,不做聲。
顧時年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桑桑。”她上前抓着她的手晃了晃,說,“你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