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醫院的人被嚇到蹲在地上,尖叫聲痛哭聲,響成了一片。
那個嬌小的身影貼着牆面,幾乎是在爬,用手爬,劇痛讓她眩暈,同時也讓她清醒,她爬過了槍戰區那一段,後面是怎樣混亂的場景她不管了,管不了那麼多了!
曾經在馬德里,慕修辭只紅了一次眼眶她就不忍心自己跑出來見他;
曾經在雲河,她就因爲捨不得那一座瓊山而再次被他抓回來;
一次次的逃亡和失敗,是她顧時年自己作的,而這一次,除了她和她的女兒,她什麼都不會再顧了!
嬰兒觀察室門口,那個小護士抱頭蹲在牆角里,跟自己的男朋友哭着打電話,讓他報警!醫院這邊出事了!
顧時年到了嬰兒們的牀邊整個腳都軟下去,跪在了那裡,她臉色蒼白地一個個地掀開被子看,幸虧這短短的幾十分鐘,那個嬰兒沒有被別的人抱走,她抱起自己寶寶的瞬間,小護士擡頭,看到她腿下面蔓延全身的血,撕心裂肺地尖叫了起來!
“啊——!”
與此同時,特殊病房那邊,“砰!”得一聲駭人的槍聲響起來了!
兩邊的人,爲了搶一個孩子,竟然不惜動用槍來大打出手!
連顧時年都是震驚的,一時根本想不清楚是爲什麼,她抱住自己的寶寶,趁着小護士被嚇得魂魄散盡的瞬間,咬牙,死死咬牙強撐起自己來,抱住了就往外挪動而去!
就像一個踉蹌行走的喪屍。
在混亂的醫院裡,貼着牆根走着,顧時年懷抱着懷裡軟得不可思議的小東西,終於明白了血肉親情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軟軟的有生命的東西,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她流淌着她的血,睜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她,有着跟她一樣的眼睛鼻子。
顧時年走進安全通道里,蒼白的小手劇烈顫抖,抓起清潔工人的衣服穿上,不讓腳下有血,抱起寶寶走下臺階。
醫院外面寒意襲來。
顧時年裹緊了那個襁褓,顛簸晃盪中小丫頭醒了,不知被寒意侵襲到,還是感覺唄抱得太緊不舒服,張開嘴“哇”得一聲就哭了,哭聲被掩埋在襁褓裡面,細細軟軟的,並不洪亮刺耳,但就這聲音緊緊揪着顧時年的心臟。
剛剛一路逃出來她都沒有哭,痛得感覺這輩子能承受的痛都不過如此了!她也沒有哭!
可是女兒哭出來的那個瞬間,顧時年眼眶也跟着溼了,路太遠了,實在太遠了,她一個人走不過去,哪怕她走過去,命也沒有了!她是真的走不過去!
“哇……”嬰兒張着嘴哭着,小拳頭無意識地在攥緊,粉嫩的舌頭伸着,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在尚且皺巴巴的皮膚上。
顧時年心疼地抱緊了女兒,親了親她的襁褓,她眼眸中透出一絲嗜血的冷光來,看了看周圍,毅然決然地走到一個巷子牆角里,偷偷地,將裡面的血褲子脫下來,丟掉在地上。
然後穿上清潔工人的衣服,抱起寶寶,毅然決然地,重新,返回到醫院裡去!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她要休養生息,必須等到稍微恢復一些
力氣,才能再去找林苡薇!
……
醫院裡的槍戰還在繼續。
董瑞成站出來,看着那幫人赤紅的眼睛,拼死也要搶孩子的架勢,眯眸以對。
他笑說:“我明白蘇小姐和林女士的意思,想把孩子帶回自己的身邊撫養,可孩子是慕先生和蘇小姐兩個人的,留在慕先生這邊有何不妥?你們要硬闖,嗯?”
領頭的男人臉色冷冽毫無表情:“不用說了,我們是十幾分鍾前接的新命令,今天這個孩子我一定要帶走,否則哪怕連你一起殺了,都無所謂。”
董瑞成心裡“咯噔!”了一下!
他臉色急劇變化着,揣摩着這裡面的原因,卻實在揣摩不到,笑問:“那我想問一下,這到底是蘇小姐的命令,還是林女士呢?”
領頭的男人神情驟然變了。
果然慕修辭身邊的人都太聰明,他會知道,蘇心然與慕修辭正值大婚,就算要搶這個孩子,也不必大開殺戒,對面血泊裡躺着的那兩個人,都是慕修辭的親信。
但如果這是林女士的目的,那麼從來都是不擇手段,哪怕血流成河,她只要結果。
董瑞成絲毫不明白爲什麼。
他一直覺得慕修辭得知了什麼事情卻不告訴他,此刻看來的確這件事跟年年和她的孩子有關!否則這幾個年輕人的恩怨,怎麼會扯得到林女士這麼可怕的人物?
董瑞成淺笑着,啞聲說:“如果是蘇小姐要搶的話,我尚且還能勸一下,但,這說到底是我尹家的孩子,是林女士要搶的話,我只能——”
他蒼老的嗓音沉聲吐字:“來一個。殺一個。”
人擋殺人。
佛擋殺佛。
領頭的男人瞳孔一緊。
“林女士派你們來,都不怕你們犯罪,怕是你們已經被從活人薄上剔除了吧?那就算現在死了,又有什麼關係?”董瑞成背後拳頭攥緊,笑容滿面的,他很多年都沒有大開殺戒了,對這個林家,他亦懷恨已久,如今,都來償還吧!
隨着董瑞成的話音落下,後面的那些人再也沒有客氣,一瞬間,醫院的走廊上一片令人驚駭的槍聲!
無數的血,無數的人影,兩邊的廝殺都是用命在拼,卻只有隱藏在這背後的人,知道這到底是爲什麼!
……
婚禮上的林女士,接到了一個電話。
一個親信拿着手機臉色肅穆地走到林女士面前,耳語了幾句。
林女士看着遠處自己女兒跟慕修辭一起敬酒的場景,心下舒暢,冷聲道:“這是該打擾我的場合嗎?滾。”
親信只進不退,神情肅穆地垂眸到林女士耳邊,只說了一句話——
“林小姐,我們找到她了。”
林女士杯子裡的銀勺“咣噹”一聲就掉落了下來。
她臉色突變,這話已經幾近十年都沒有聽到了,她扭頭,臉上的神情從恐懼到冷絕,從震驚無比到欣喜陰森,嘴角勾起笑容來,輕聲幽幽問道:“在哪兒呢?這麼多年,她都躲去哪兒了?”
親信拿出手機,給她看了一個地址。
林女士拿過手機來
,實在不清楚這個郊區以外的地址意味着什麼,她抓起披肩來,直接起身,冷聲道:“那還等什麼?十年前我給你們下的命令是什麼?”
一看自己的架勢,竟然是激動到親自站起來了,她努力緩和下驚濤駭浪般的情緒,冷冷丟過手機給自己的親信,道:“現在去做!”
她纔不想親眼看着那個人死,直接過去,做掉她,讓她死,立刻馬上!
親信蹙眉,道:“現在處理她不是最重要的,林女士,還有一件更重要。”
“她都死了還有什麼重要,你還害怕有誰能跟我搶?”林女士提起這個人就激動,這輩子,能瞬間激怒她的人沒幾個,這個人就是最能激怒她的!
親信臉色凝重,覆上林女士的耳朵,給林女士透露了一下現在這個女人的身份。而林女士絕對不會忘記了,在自己女兒結婚大典的另一端,有一個看似從來都沒有什麼存在感,什麼威脅感的女孩兒,此刻,正生下了一個孩子,而據剛剛傳來消息的人說,那個孩子,也是個女孩兒!
林女士握着茶杯的手劇烈一晃,精緻的歐式茶杯“嘩啦!”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她臉色瞬間煞白,目光掃過此刻正在大喜的宴會上敬酒慶祝的女兒,突然覺得整個天空都要裂開來,她攥緊了座椅把手,整個人顫的不成樣子,有一種斬草不除根,荒草瞬間滿原的感覺!
“……殺。”
林女士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塗得像血一樣的紅脣裡吐出這一個陰森森的字來。
“不計代價。殺得片甲不留,一片完整的骨頭都不剩,你們兵分兩路,我要看到她們三代的屍體都橫在我面前!”
“是!”
***
婚禮大典已經進行到了晚上。
喜慶熱鬧的現場,所有人都吃完了晚宴等着放煙花,突然來了一兩個人跑過來通知事情,惹得婚場上最重要的幾個人面色同時都變了。
慕修辭鎮定如常,換了一身晚禮服,凝重的眉眼就像黑暗裡的幽魂一樣,陰森駭人。
派去醫院的那批人,無一生還。
林女士輕輕啜着紅茶,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眼底放出嗜血的冷光來,她拼命思考着這到底是爲什麼,突然,一雙犀利的冷光就釘在了慕修辭的身上,他在遠處,跟自己的女兒繼續挽手演着恩愛,突然之間,林女士就知道了,她全部都知道了!
——他早有準備。
——竟然在自己之前,這個慕修辭對林家的事,就全部都知道了!
他在這裡一臉淡然地結婚,舉行典禮,自己的女兒出生都不去看,一直待到晚上,他早就知曉了會有這樣的一出,故意不表現得自己在乎,等着林女士露出馬腳,就是他派去的那些人,拼了命地,將她的人殺得一個都不剩!
難道他都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他也都已經知道了?
這根本不可能!那年他才幾歲!
林女士死死盯着慕修辭的身影,只見一個恍惚,慕修辭就攜着蘇心然走過來,蘇心然臉上滿滿單純的甜蜜幸福,他一臉的雲淡風輕,在林女士看來,此刻卻比地獄羅剎還要恐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