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珊的身子顫了下,只是一顫,並沒有其他任何動作,就連眼睛還停在那個警察身上,似被粘住了移不開。
她不是沒有聽到,而是不敢去看,不敢相信也無法相信,那個罪魁禍首還會出現,直到那個她忘不掉卻似乎已經忘了幾個世紀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夢如幻——
“老婆,我們回家……”
“老婆,讓你受驚了!”
她曾經逸動的長髮,此刻亂糟糟的,一看就知道被她蹂藺過,那水水嫩嫩的肌膚此刻幹如棉柴,還有她的眼睛,如干涸的枯井,蒼涼的讓人不敢看第二眼……
這樣的唐珊如同一把利刃,刺入了衛西城的胸口,刺的那麼深,那麼重,隨着他的呼吸,那痛如鑽,如絞……
長臂一伸,衛西城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吻胡亂的落在她的臉頰,發間,伴着碎碎呢喃,“老婆對不起,寶貝對不起……”
唐珊僵着,可是這僵正在融化,如同冰淇淋遇到了太陽……
好溫柔的聲音,好溫暖的懷抱,好有力的心跳,讓她想不融化都難,可是,這聲音是誰的,這懷抱又是誰的?
還有,是誰在叫老婆,是在叫她嗎?
唐珊僵滯冰凍的思維在遇到溫暖後,又恢復了思考的能力,然後,她像是觸電似的,猛然擡起被強壓在某人懷中的頭,仰望着眼前的人。
漆黑如墨的短髮,俊美如削的容顏,一貫深不見底的雙眸……
這男人好帥,好熟悉,可他是誰?唐珊一時間竟怎麼都想不起來。
從進屋到現在,唐珊的每一個神情每一個動作都讓衛西城驚悚心慌,甚至是濃重的害怕,此時更甚。
“老婆是我……我是衛西城,你別這樣,別嚇我……老婆,對不起,讓你受驚了……不會了,以後再也不會了,我們回家……”
衛西城捧着她的臉,輕聲輕語,至柔至情,恨不得張嘴將她含住,然後舔噬掉這一天一夜她的驚,她的怕。
可他說了這麼多,唐珊什麼也沒記住,只記住了一個名字——衛西城。
衛西城……
從昨天到現在,她幾乎忘了所有的一切,可是卻偏偏記得這個名字,這個害她失去一切,從天堂跌入地獄的名字。
“衛西城?”她喃喃重複,只是一天一夜滴水未盡的她,這聲音已經乾裂的像是老樹皮,狠狠的磨礪着衛西城的心,磨的生疼,出血。
“是我,老婆是我!”衛西城聲音微哽,大手從她的臉移到後頸,想扣住她再次拉她入懷,好好的疼惜,可是卻沒能如願,她像是突然間被注射了巨大能量,力氣大的他都控制不住,她將他一把推開——
然後啪的一聲脆響,衛西城的左臉火辣辣的熱燙起來……
他剛怔然的去看她,結果右臉又啪的被甩了一個耳光,再然後他看到面前的她,如同被風曳動的樹開始搖晃起來……
“老婆……珊珊……”衛西城驚恐的低叫,然後伸出手去。
唐珊感覺到自己的腰被一隻大手托住,耳邊縈繞的都是他驚恐的呼喊,而那喊聲卻像是神音,喚醒了她麻木的神經,喚醒了她僵石的心,頓時,她的心,她的肺,她的五臟六腑,還有皮膚毛髮都疼了起來……
很疼,像是被撕裂!
疼的,她一下子承受不住,然後沉入無邊無底的黑暗……
醫院。
高級VIP病房裡,男人身姿挺拔的立在窗口,像威震天下的王者,俊美絕倫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像是結了層寒霜,幽暗而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的守候着病牀上的女人,濃眉糾結深鎖,而比眉心更糾結的是他的心,揪成了一團,牽腸扯肺的疼。
這樣的結果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爲她分憂,保護她,卻不想反而讓她受了這麼多的苦。
她打在他臉上的巴掌早就不痛了,可是他仍能感覺到她打他時那股子天崩地裂的憤怒。
想必是恨極了,怨極了,纔會讓虛弱的她使出那樣的力氣吧!
他不怨她,他該打!
“嗯……唔……”
病牀上的人動了,發出了低弱的聲音,打斷了衛西城的思緒,也打碎了他的平靜,一個大步跨過去,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珊珊……”
睡夢中的人聽到了,很想睜開眼,可是一點力氣都沒有,於是就聽着那人不停的叫着自己,着急而慌亂,“珊珊,珊珊……”
這是誰啊?是誰在叫她?
還有,這聲音好熟悉……
爲什麼能感覺到熟悉,就是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呢?
那種感覺就像是她在出事前猛然找不到衛西城,斷了他的消息時一樣,只知道有那麼一個人存在,可就是想不起他的樣子了。
“珊珊,你醒醒……”
“珊珊,別睡了,乖,睜眼……”
“珊珊,珊珊……”
這聲音真好聽,她喜歡聽,忽的,她感覺到了脣上熱熱的,再然後是臉頰,是眼睛……
這是吻的感覺,她知道的,可是又是誰在吻她?誰這麼大膽的敢不經允許的吻她?
只有一個人,只有那個人,不管她同不同意,不顧她的反對,強吻她,強娶她,強要她,可最後又拋棄了她……
這一剎那,唐珊終於想起來了,這個熟悉的聲音是來自衛西城,與此一起甦醒的還有那些恐懼——
他失蹤,公司虧空。
清醒的意識讓她害怕,尖叫出聲,“啊——”
“珊珊,你怎麼了?珊珊……”一度模糊的聲音變得清晰,她徹底醒來,對上一雙焦灼無比的眼眸。
衛西城……
可唐珊仍不敢確定,唯恐這只是夢或是幻覺,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思緒還在過去,夢境和現實中徘徊,像是迷路的孩子找不到了回家的方向,迷茫又害怕。
“珊珊,一切都過去了,沒事了!”衛西城見她醒來還呆呆的,再也控制不住的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熟悉的氣息,溫暖的懷抱,還有他很少正經,但正經起來會讓人心都酥軟的關切,讓唐珊徹底清醒,此刻抱着她的是衛西城,是她租來的老公。
他在,他沒有失蹤……
當這個感知認定,唐珊只覺得在太空遊走的心一下子迴歸,那感覺是踏實,是安定,也是心酸,甚至都忘記了,與他一起消失的還有她的財產。
似乎,與他的存無比起來,那些財產並不是重要,似乎這兩天來她的煎熬,並不是真的擔心損失的財產,而真正害怕的失去他。
唐珊閉上眼,一種死後重生的虛脫將她包圍,卻再也不恐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