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熟悉的一切,讓她的心彷彿被一根無形的線纏住了,一步步地走近,那線也一寸寸地收緊。
六年了,這間屋子竟然沒有一點點變化,客廳的窗簾還是桔色的,沙發還是白色的,就連那顆吊籃花,還放在窗臺,好好的活着。
最不能讓她相信的,是當年她一時興起畫的那些塗鴉,竟然一張一張還粘在原處,只是紙片的顏色已經舊了,黃了……
在這間屋子裡,彷彿時光從不曾遠走,彷彿時間一直停在六年前,可是這屋裡的她和他卻遠了。
屋子裡也是乾淨整潔的,不像一個單身男人會髒會亂,他是軍人出身,這個並不奇怪。
想到林非顏說的日記本,上官西子推開了書房的門,意外的是第一眼就看到桌上的照片,那是她嗎?
她都忘記了自己六年前的樣子,如今看着,才發覺‘年輕真好’這四個字的含義。
桌上有日記本,可是手伸出去又縮了回來,那是他的隱私,她沒有看的權利,可是一想到林非顏說的那些話,她又控制不住。
如果裡面的內容與她有關,她也算不上窺探他的隱私吧?再說了,他就放到桌面上……
她隨手翻開,上面只有一行字——
今天我吻了她,似醉實醒。
她又往前翻了翻,又看到一行字——
我是不是卑鄙了?用那樣的方法靠近她?
上官西子看了看日期,正是她在他的交警隊培訓班學習期間,她坐下來,認真一頁一頁的翻看——
今天又夢到她了,她好像瘦了,可還是不搭理我,她還在生我的氣嗎?
今天是她二十六歲的生日,我爲給她許了願,她收到了嗎?
我又被上官媽媽罵了……
……
整整三本,她一頁一頁的看完,心就像是掉入了無邊的大海里,找不到邊際,整個人被海風海浪噎住了呼吸,那沉窒的滋味,像是隨時可以奪走她的姓命。
她一直以爲,她是那個飛蛾撲火的人,最後傷痕累累,卻不知他的傷不比她少半分。
她抱住日記本,哭的不能自已,甚至連他回來,她都不知道,直到他吼了聲,“誰讓你動我的東西?”
日記本被他用力的奪去,鋒利的本沿劃破她的掌心,痛的鑽心,卻又不及心痛的十分之一。
林非顏的婚禮,來了幾個大學同學,他和陪着他們喝的多了一些,打車回來,卻怎麼也沒想到開了門,會看到燈光。
復員回來的三年,他只要不出差都住在這裡,他幾乎每天都渴望打開門,能看到有一盞爲他亮着的燈,能看到爲他守着的人。
霍正禹沒想到今天看到了,他以爲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可是當看到檯燈下的她,他整個人僵住,但當看到她抱着自己的日記,他有種被人扒光了衣服,拋在衆人眼底的難堪。
她結婚了,她幸福着,又何必來窺視他的狼狽?
只是,此刻她看着他,滿臉是淚的樣子,緊張又帶着害怕,讓他再也說不出狠話。
兩人無聲的對峙着,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的,她站起來拽住了他。
“霍……”他聽到她的聲音,低低的弱弱的,彷彿小動物的嗚咽一般可憐,“你還要不要我?”
霍正禹僵住,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甚至,他以爲是自己出現了幻聽,可是,她的聲音雖弱雖小,但是卻再真實不過……
短暫的驚愕之後,霍正禹理智迴歸,他動了動手,想扯回被她拽住的手臂,可她卻頑固地拉着不放。
很熟悉的賴皮勁兒,霍正禹發現自己竟然是那麼的懷念……
曾經,她就是這樣賴皮的扯着他拉着他,要和他睡覺。
只是,如今……
這樣的賴皮,卻提醒着他,自己癡癡等待的六年有多滑稽可笑。
“放開!”
也許是他的聲音太嚴厲了,她的手竟然顫了一下,然後手指慢慢地慢慢地一根根地鬆開。
她的頭低了下去,霍正禹看不見她表情,可是腦子裡卻極清晰的浮現出她委屈難過的樣子。
每一個表情都清晰得彷彿就在眼前,清晰得讓他隨時都會心軟。
他知道不能再站下去,不能……
不再管她,霍正禹徑直的走向了陽臺,夜風的清涼使他清醒了一些。
好久,他聽到了她的腳步聲,雖然很輕,他卻聽得分明,彷彿她不出聲,他也會知道她在做什麼?
這就是一個人存在於另一個心裡的最直接表現,想抗拒都抗拒不了。
他大步的走回去,果真看到她往門口走,步履緩慢,像無力像不捨,但在霍正禹看來更像是前者。
“去哪?”他沉沉的聲音驚的她一顫,但只是一頓,她又繼續。
看着她這樣子,霍正禹說不出的惱火,一把將她拽住,然後手一甩,將她丟進了沙發裡,高大的身子隨着壓下來,咬牙切齒的問道,“你究竟想幹什麼?”
大概是他粗魯的動作嚇到她,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口,眼睛瞪的大大的,細白細白的牙齒晶瑩地外露,紅脣微微張開,向外呼着獨屬她的氣息。
只是,霍正禹沒有沉迷,而是諷刺的問道,“如果我剛剛沒聽錯的話,你似乎是想紅杏出牆?”
她臉色驀地發白,可是他仍殘忍的繼續說下去,“而你準備拿我當你出牆的對象?要我做你在中國的秘密情人?”
“我沒有……”她尖聲打斷他的羞辱。
“你還敢說你沒有?”他隨口逼問,“你結婚了,還來問我要不要你,你敢說沒有?”
霍正禹平生第一次有想掐死人的衝動,而這個惹他想殺的人女人,竟然是她。
上官西子痛苦的搖頭,“不是……你聽我說,我和他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
“閉嘴!”他再次打斷她,“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聽你和他的故事。”
霍正禹承認自己是嫉妒心在作祟,可是沒有辦法,他一想到自己愛了等了六年的女人,已經是別人的女人,他就受不了。
一個軍人,最大的忍耐就是承受力,可惜在這個問題上,他不及格。
上官西子被他發火的樣子嚇到了,可是仍低低的說出了那四個字,“我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