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話,她說的很低,眼裡也聚起了淚花,她就用那雙含淚的眸子看着他,有哀求,有遺憾,還有悲傷……
這樣的她,讓他如何忍心拒絕?可是要一個服刑的人,回家去吃團圓飯,也是件十分不容易的事。
按理說,這件事上官首長也可以出面,只是他老人家戎馬一生,到老卻在兒子的問題上丟了人,想必他也是無顏再開口了吧?
霍正禹短暫的思考後,回道,“這事我要給領導彙報,你聽我的回話吧。”
聽到他沒有拒絕,上官西子再次鼻尖酸澀,“謝謝。”
“你是謝我這個隊長,還是謝你的老公?”他一聲反問,沒等她回答,便轉身離開。
他不喜歡她這樣的疏離,他喜歡的是那個纏着他,耍潑耍賴的她,只是六年的時光,終是改變了很多。
上官西子終於在兩天的漫長等待裡,等來了他的電話,這也是她找過他之後,兩人第一次通電話。
“喂,”接通他電話那一秒,她的心都吊在嗓子眼了。
“今天晚上七點到八點半,一個半小時的見面時間,你現在去安排,”他的話簡明扼要。
“哦……好,好……”她激動的,不知該說什麼,差點又說謝謝,但是那天他留給自己的問題,讓她雖然沒想明白,但是卻意識到他不喜歡自己的謝謝。
“不過,還有個條件,”他這樣大喘氣的說法,讓她的喜悅頓時凍結。
“什麼?”
“我要全程陪同,”上官柘畢竟是個服刑的人,本來刑警隊要派人監察的,但是霍正禹擔心那樣會影響一家人團聚的心情,所以立了軍令狀,要求親自押解上官柘。
雖然現在上官媽媽還沒完全認可他,但他和上官西子有結婚證在那,按理他說也是上官家的人,所以他出現,就算不招人喜,卻是最合適不過的。
上官西子聽他說完那句話,就什麼都懂了,回道,“好!”
晚餐是上官媽媽親自下的廚,滿滿一桌子菜,每個人愛吃的都有,只是今天誰也沒有心情吃。
老太太心裡什麼都明白,主動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上官首長立即呵止,“老太婆……”
“首長,今天就讓我喝一杯,就這一杯,”老太太笑着,那笑有撒嬌的味道,霍正禹看着豁地明白了,上官西子會撒嬌耍賴,原來是遺傳了母親。
“只喝一杯,”首長妥協。
“就一杯,”上官媽媽說完,舉杯面向大家,“今天咱們一家人終於聚齊了。”
說這話時,她特意看了眼霍正禹,那眼神代表認可了他,霍正禹也舉起杯來,就聽到上官媽媽說,“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吃飯,誰也不許說不開心的事,更不許掉眼淚。”
這是團聚的晚餐,老太太想讓每個人都留下最美的回憶,可是每個人心中早已淚流成河,如果不是霍正禹一直握着上官西子的手,她幾乎要奪門而逃了。
“都聽你媽的,我們喝個團圓酒,”老首長接過話來,把酒杯舉到桌子中間,老太太帶頭第一個與他碰在一起,之後,每個人都把杯子舉起。
玻璃碰撞的聲音,清脆而響亮,每個人都狠狠的喝了一口,上官西子也是一樣,只有霍正禹喝的是水,因爲他一會還要開車送走上官柘。
接下來,上官媽媽就開始說起他們每個人小時候的事,說上官西戰逃課被上官首長用皮帶打,說上官西子怎麼野,最後說到上官柘光着屁股站在窗口往樓下撒尿,結果淋了鄰居一身,起初人家以爲是下雨,最後在看到頭頂的太陽時才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
往事,就像一部老電影,一幕一幕的眼前回放,上官西子也想起了媽媽年輕時的模樣,漂亮,幹練,而且特別有活力,每天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每餐都變着花樣給他們做好吃的。
如今,媽媽老了,病了,而他們也長大了……
當八點的鐘聲敲響,熱鬧的餐桌,頓時安靜下來,因爲還有半個小時,他們這一生最齊全的團聚,即將劃上永遠的句號了。
雖然老太太已經在吃飯前下過命令,誰也不許掉眼淚,不許說不開心的話,可是隨着上官柘撲騰一聲兩腿跪地,說了句“爺爺奶奶,對不起……”
這一刻,誰都再也無法控制住眼淚……
一晚上壓抑的沉悶,在這一刻瓦解,老太太哭了,上官首長紅了眼眶,就連霍正禹也悄悄背過身去——
“柘柘起來,”老太太去拉孫子,可是上官柘怎麼肯起來,從小他就跟爺爺奶奶長大,在他心裡,他們是他最最親的人。
老太太拉不起孫子,最後也蹲下身子,與上官柘抱頭哭了起來,他們這次一別就是永別了,上官柘就算在裡面表現好出來,她也等不到了。
上官柘也知道奶奶的病情,亦是明白這次分開的意義,“奶奶,柘柘混蛋,柘柘對不起你……”
上官西戰這時也撲騰一聲跪在地上,在衆人前甩了自己兩個耳光,這一切都是他害的,如果不是他色迷心竅,上官柘就不會做出那樣極端的事來,是他害了兒子,毀了這個家。
只是,如今再自責,已經沒有用了!
幸福就像是一個耀眼的玻璃球,需要用心的呵護,小心的捧着,否則一不小心,幸福就會碎掉。
八點半的鐘聲準時敲響,沒有因爲他們的不捨和難過,而多停留一秒。
霍正禹轉過身來,看着這一幕,實在不忍心說出殘忍的話來,可是今天這一個半小時,已經是最大的極限了。
就在這時,上官首長髮出沉沉一聲,“好了,柘柘該走了。”
霍正禹看向上官首長,就聽到他命令道,“馬上把他帶走。”
“是!”霍正禹行了軍禮。
哭聲,在離別的夜格外的淒涼……
上官柘被帶走,上官西戰和李培瑜也離開,先前的熱鬧,只剩下杯羹殘渣的蒼涼……
老太太坐在沙發上,整個人如被抽走了靈魂似的虛浮,上官西子走過來,抱住她的手臂,“媽,我扶你休息吧?”
老太太搖了搖頭,“西子,給霍正禹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