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沐暖晴驚叫了一聲,慌忙蹲下去扶她。
沈芳怡軟趴趴的被她扶在懷中,一動不動,她顫巍巍的將手指放在沈芳怡鼻下,已經沒了氣息。
“媽……媽……”她叫了幾聲,跌坐在地上,抱着沈芳怡的屍體放聲大哭。
爲什麼?
這是爲什麼?
她是死是活,葬在哪裡,關她何事?
爲什麼她還會哭,她還會痛?
“暖暖……”莫君清將沈芳怡抱回牀上,按下牀頭的按鈴。
很快,醫生護士趕來一大堆,做過檢查之後,遺憾的搖了搖頭。
看着白色的牀單緩緩蓋住沈芳怡的頭臉,沐暖晴哭倒在莫君清的懷中。
這是她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個親人,就這麼沒了,什麼都沒了。
那一晚,她哭的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過去。
沈芳怡的後事全部由莫君清負責打理,火化後暫時寄存在火葬場,待確定到底葬在哪裡之後再下葬。
將這一切處理完,已經是三天之後。
不過三天而已,沐暖晴整個人憔悴了許多,本來就不大的小臉更瘦成了巴掌大,下巴尖的讓人心疼。
晚上,沐暖晴不顧莫君清的阻攔,炒了兩個她拿手的素菜,煲了一鍋養生去火的菌湯。
飯菜上桌,莫君清幫她拉開椅子,照顧她坐下,站在她身後,一手扶着她的肩頭,一手揉她的發,“這幾天你心情不好,我們湊合吃點就行了,何必這麼麻煩?”
沐暖晴抓住他的手,拉他在身邊坐下,“這幾天你太辛苦了,忙公司的事,還要爲我媽的事忙前忙後,我好幾天沒給你做飯,沒好好照顧你了,給你熬湯補一補。”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她還能爲他做些什麼。
當她覺得她的整個世界都在她眼前崩塌時,是他將她的世界又重新撐了起來,如果沒有他,她不敢想象她如今的生活到底怎樣。
“傻瓜!”莫君清揉揉她的腦袋,滿眼疼愛,“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以後開心點兒,你還要養好身體,快點兒給我生個寶寶,你就不孤單了,嗯?”
沐暖晴抓住他的手,不爭氣的潮溼了眼睛,用力點頭,“嗯!”
又過了幾天,她心情漸漸平復,生活回到正軌,她打開莫君清交給她的文件袋,裡面有她拜託莫君清調查的有關她父親家的資料。
她父親的家族原來也是mo城名門,她的祖父以服裝生意起家,發展她父親那一代,已經是mo城數一數二的服裝商,如今她祖父祖母仍然健在,除此之外她還有個伯父,伯父家育有兩兒一女,算算年齡,是她的堂兄堂妹。
調查的人很細心,祖父一家都附了照片,從照片的角度可以看出,都是偷|拍的,但依然可以看出祖父家的遺傳基因有多好,堂兄英挺俊帥,堂妹清純漂亮。
沐暖晴拿着照片一遍又一遍的看,看到眼睛發酸,心裡也酸。
沈芳怡死後,照片中的人便是她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了。
只可惜,她最親近的人,也是待她最薄情的人。
薄情到,她剛一出生就給她冠上掃把星的罪名,說她命硬克父,才害她父親慘死……
想到這裡,她心裡又是一痛,將照片翻扣在桌上,不願再看下去。
如果不是沈芳怡的遺願,她大概一輩子也不會主動找上沐家的人,可是如今,由不得她了。
沈芳怡的唯一遺願就是與她父親合葬,沈芳怡心狠,她卻狠不下那個心,讓沈芳怡死不瞑目。
她嘆了口氣,又拿起拿疊資料翻看。
如今,她的祖父、伯父都已退居二線,沐氏集團由她的大堂兄沐行遠執掌大權,調查人神通廣大,資料最後居然附有沐行遠的私人電話。
思忖再三,沐暖晴掏出手機,撥通了沐行遠的電話。
電話接通之後,自那邊傳來的聲音低沉醇厚,又帶着些微疏離冷漠,由沐暖晴的耳朵直擊到她的心裡,讓她握着手機的手,情不自禁緊了下,“你好,請問您是沐行遠沐總嗎?”
“是,請問你是哪位?”
“我叫沐暖晴,我是……沐千林的女兒。”
那邊沉默半晌後,似是回過神來,剛剛有些疏離冷漠的聲音,微微熱絡起來,“哦,那我要叫你一聲堂妹纔對。”
沐暖晴抿了下脣,“沐總,請問您有時間嗎,我想約您見面談一談。”
“當然,我也很想見你,一個小時後可以嗎?你訂地點,我請你吃飯。”沐行遠回答的很痛快,甚至有些令沐暖晴不解的迫不及待。
沐暖晴又翻了下手中的資料,看了眼沐氏集團的地點,在清海路,印象中,那邊有傢俬房菜味道不錯,“一個小時後,吉心私房菜可以嗎?”
“好,吉心私房菜,我定房間,一個小時後見,路上小心。”
沐行遠最後那句話,讓沐暖晴心裡暖暖的。
沒有漂泊在外的人,永遠想象不到漂泊的人對家庭有多渴望。
同樣的,被親情環繞的人,永遠體會不到此刻的沐暖晴,多麼渴望得到一個親人,多麼渴望得到親情。
掛斷電話,她又拿起沐行遠的照片看了很久。
沐行遠今年三十八歲,正是男人最黃金的年齡,身姿挺拔,眉目清朗,氣質沉穩,內斂而不張揚,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這是她的大堂兄,她的親人,如果當年父親沒有慘死,她在沐家出生,她應當叫他一聲大哥。
她盯着照片看了好久,直到一條短信提示音將她從胡思亂想中驚醒,看看時間,距離和沐行遠約好的時間只剩下半個小時,她該出發了。
——
吉心私房菜,吉水廳。
沐行遠點了一桌好菜,熱絡的招呼沐暖晴動筷,沐暖晴夾了幾口,放下筷子,“沐總……我……”
“誒~叫什麼沐總!”沐行遠笑着擺手,“叫我大哥,我小的時候,叔叔很疼我,在家裡我和叔叔感情最好,只可惜後來……”
他嘆口氣,又擺了下手,“算了,不說了,作爲你的大哥,我很抱歉以前沒能好好照顧你,大哥自罰一杯,給你賠罪。”
他將酒杯斟滿,仰頭一飲而盡。
“既然大哥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了,”沐暖晴端起酒杯,“我敬大哥一杯。”
也是稍微仰頭,一口乾了。
放下酒杯,她看着沐行遠,“大哥,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事和你商量。”
“想到了,”沐行遠笑着點頭,“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和家中斷絕聯繫那麼久,不會無緣無故找上我,說吧,什麼事,只要大哥能幫的,一定盡力幫。”
“是有關我媽的事,”沐暖晴不自然的抿了下脣,“我媽前幾天去世了……”
她將沈芳怡的臨終遺言,撿着重要的和沐行遠學說了一遍,“我媽只有這一個遺願,她希望她可以和我爸爸葬在一起,我個人覺得,我媽這個要求並不過分,畢竟我爸去世時,她還是我爸的合法妻子,現在她去世了,與我爸葬在一起,合情合理,我希望大哥可以幫我說服爺爺奶奶,讓我把我媽的骨灰和我爸葬在一起。”
“這……”沐行遠手指摩挲着杯身,陷入沉思。
沐暖晴也不打擾他,靜靜坐着,等待他的答案。
過了好半晌,沐行遠才擡頭看她,“暖晴,不是我不肯幫,實在是這事有些棘手,當年叔叔與嬸嬸的婚事,原本爺爺奶奶就極力反對,後來叔叔車禍橫死,爺爺奶奶更是一門心思認定是嬸嬸命硬,剋死了叔叔,將嬸嬸視爲眼中釘肉中刺,直到現在提起來都恨不得一副將嬸嬸剝皮吃肉的樣子,想要說服他們,讓嬸嬸和叔叔葬在一起,恐怕很難。”
沐暖晴咬了下脣,“大哥,我知道會很難,但是我爸爸媽媽是合法夫妻,他們先後離世,葬在一起是天經地義的事,大哥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
“辦法也不是沒有,只不過……”沐行遠停住話,一副難以啓齒的樣子。
“只不過什麼?”見他許久不言,沐暖晴只好追問。
“算了,我們兄妹第一次見面,先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事,”沐行遠忽然笑開,將餐桌上最貴的一道菜轉到沐暖晴的面前,“你先吃東西,吃飽之後,我帶你去見見你二哥和妹妹,等時機成熟了,再帶你見見爺爺奶奶,你長的這麼漂亮可愛,又是wo醫大的老師,爺爺奶奶一定會喜歡你,如果你能討得爺爺奶奶的歡心,還有什麼事辦不到呢?”
“謝謝大哥。”沐暖晴道了謝,開始安靜的吃東西。
她不是話多的人,沐行遠問一句她才答一句,好在沐行遠是健談的人,爲她介紹了不少關於沐家的情況,這頓飯纔不至於吃到冷場。
吃完飯之後,沐行遠開車載着沐暖晴到了沐氏集團。
從那份資料上,沐暖晴知道沐氏集團是mo城十強企業之一,如今親眼見到沐氏集團大樓的宏偉,還是爲之震撼。
小時候她和沈芳怡一直過的困苦窘迫,因此想當然的認爲她的父親也是窮苦人家出身,她從未想過,原來她的父親竟出自豪富之家。
如今站在這氣勢雄偉的大樓下,她更覺得心寒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