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瞬間安靜了下來,空氣輕輕的流動,還帶着淺淺的消毒水的味道。
安染染靜靜的凝視着雲湛非,他臉上的哀求讓她心裡陡然生起怪異的感覺,她的手動了下,把手和手機從他手裡抽出來,她淡淡的說:“我不打就是了。”
當她說完這句話,可以看到他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安染染蹙眉,以爲他是不想曉妍擔心,所以不願她聯繫曉妍。
後來,知道真相的她,才知道當時的他承受着怎樣的痛苦,也後悔自己當時明明感覺得到他的不對勁,卻沒有深究,也是一時的疏忽,導致了後面的悲劇的發生。
當下,她看着他從如臨大敵的緊張到哀求她,再到現在的如釋重負,這樣的情緒變化,她多多少少覺得有些啼笑皆非。她無奈的揶揄他:“湛非,不過就是個電話而已,你至於這樣子嗎?”
雲湛非笑笑沒說什麼。
安染染看他這副精神狀態,私心很想他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但看他這麼堅持,她就也不好再勉強他。只能訕訕的對他說:“要是覺得撐不住了,就回去休息,知道嗎?”
她是真的在擔心自己,關心自己。看着她皺眉憂心的模樣,從她的身上似乎看到了敏姨的影子,敏姨總是在他不舒服的時候就會用這副表情看着他,熟悉的表情,不一樣的人,卻一樣的讓他感動。
雲湛非閉上眼,掩去眼底涌動的情緒,就在這一刻,他真的好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訴她告訴大哥,他真的好累,他覺得自己真的快撐不住了。轉念之間,秦曉妍的面容從他腦中一閃而過,喚回了他的理智。
睜開眼後,他的眼裡一片沉靜,他朝安染染頷首,“嗯,嫂子,我知道了。”
安染染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神和表情的瞬息變化她盡收眼底,敏感的她總是覺得今天的雲湛非處處透着怪異,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她只能把這種怪異都歸結於雲勝天的倒下。
之後,安染染留在了醫院,陪他們守着仍舊昏迷不醒的雲勝天。
臨近中午的時候,安染染想說去幫他們買午飯,於是就問他們想吃什麼,她去買。
而這時一直保持沉默的秦蓮開口了,只聽她語氣冷淡的說:“不用了,我要回家一趟。”
安染染咬着脣扭頭看着雲墨非,其實本來這沒什麼,就是秦蓮的這種態度讓她很不是滋味,就像是農夫與蛇,明明是好心,卻反咬了口。
當然,沒有那麼嚴重,只是很像那種感覺。
秦蓮拿起自己的包包,挎在手上,冷着臉從安染染身旁走過,而在經過雲湛非的時候,低聲的說了句:“你送我回去。”
雲湛非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朝雲墨非還有安染染點了點頭,然後跟在了秦蓮身後,一同離去。
在雲湛非他們離開後,安染染皺眉,遲疑了下,問:“墨非,你有沒有覺得湛非怪怪的啊?”
雲墨非神色沉靜,黑眸深邃得如黑夜裡蒼穹,看不出一絲的情緒,他望着雲湛非離開的方向,淡淡的說:“你多想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她的神經特別的敏感還是真的是多想了,她怎麼覺得墨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有種看透了一切的感覺呢。
她還想多問幾句來着,但云墨非先開口問她了:“你想吃什麼?我去買。”
這一問就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愣了愣,然後瞄了眼重症監護室裡的雲勝天,試探的問:“如果我們兩個都離開這裡,可以嗎?”
雲墨非聞言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好一會兒,才慢慢的搖了搖頭,“我們都離開的話,恐怕不妥。”
“哦。”安染染泄氣的嘟起嘴,她就是想和他好好的吃個午飯,但確實事實也不允許他們能好好的吃個午飯,兩個人都走的話,萬一雲勝天有個什麼動靜,都沒人注意也不行啊。
這個時候,就不該如此的兒女情長來着。安染染在心裡唾棄自己一下,隨後微彎起脣角對雲墨非說:“我想吃海鮮粥。”
雲墨非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然後轉身離開。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安染染撇了撇脣,走過去坐下,百無聊賴的盯着監護室的玻璃窗。
……
雲湛非陪秦蓮回家的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車子一停在雲家老宅的停車場,秦蓮就推門下車,徑直的往別墅走去。
坐在車內的雲湛非,望着她漸行漸遠的身影,握着方向盤的手慢慢的收緊,從醫院回到老宅的路上,他有幾次想開口詢問妍妍的事,但都開不了口。昨晚發生的事,父親的倒下,讓他看到了自己母親的無情冷血。
他可以選擇把事情都告訴了大哥,但母親的無情冷血,她不是不可能做出魚死網破的事。到時候妍妍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這輩子他只能活在悔恨中。
收緊的手慢慢的又放鬆了,他的心裡已有了選擇。
推門下車,他望着那棟自己生活了幾年的雲家老宅,紅色的屋頂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的亮眼,亮到有些刺痛他的雙眼,他的眼角漸漸的溼潤了,他深知,有的路選擇了就已無路可退了。
湛非,世界上的每個媽媽都是愛自己的孩子,沒有一個媽媽會不要自己的孩子的。
還記得年幼的自己哭着問敏姨,爲什麼媽媽不愛他,不要他了?
敏姨的回答他深深的牢記在腦海裡,他一直相信自己的媽媽是愛自己的,哪怕他在國外那麼多年,她很少去看他,他都相信她是愛自己的。
從來沒有懷疑過。
可現在他心裡的悲涼和失望又是什麼呢?他苦澀的笑了笑,原來這世界上還是有不愛自己孩子的媽媽,或許應該說不是不愛,只是別的東西比孩子更重要。
……
雲湛非在秦蓮的房間找到了她,一進去,就看到她在收拾行李,他微微一愣,隨即開口問:“媽,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要去醫院照顧你爸,準備些換洗衣物。”秦蓮頭也不擡的應道。
如果換作以前,他可能會覺得自己的母親是個好妻子,但昨晚發生了那樣的事,再聽到她說這樣的話,聽在耳朵裡只覺得諷刺。
雲湛非走到她的身旁,靜靜的看着她的動作,好半晌,才慢慢的開口說:“媽,我可以幫你,但你必須把妍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