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墨非以爲自己說的那些話,會傷透了安染染的心,讓她恨他而不願再看到他。
但他終究還是小看了她對自己的感情了。
雲墨非靠坐在牀頭,漆黑如墨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正前方,神情很是平靜,耳邊很清晰的聽到染染的聲音。
“墨非,這是二舅媽給你特意熬的魚湯,你要多喝點。”安染染旋開保溫桶的蓋子,頃刻間,魚湯的香氣蔓延到了病房的空氣裡。
安染染把魚湯舀到碗裡,然後一手端碗,一手拿着湯匙,她坐到了牀沿,邊拿着湯匙輕輕攪着碗裡的魚湯,邊對雲墨非說:“這煮魚湯的魚可是二舅媽特意讓人釣的野生魚,一點土腥味也沒有。所以你要多喝點,對身體好。”
雲墨非靜靜聽着她的話,俊郎的臉龐浮上若有所思的表情,薄脣緊緊的抿成一條直線。
“來,張嘴。”安染染舀了湯匙魚湯送至他的嘴邊。
溫熱湯匙碰觸着他的脣,放在身前的手握了握,他突然擡起手推開她的手,“染染,其實你不用這麼費心。有慕堇照顧我就可以了。”
他的語氣有些冷漠疏離。安染染窒了窒,心知他這真的是要拒她於千里之外,可她豈是這麼容易就放棄的人。
她揚起脣角,重新舀起魚湯送到他脣邊,“不費心,你是我未婚夫,是我孩子的爸爸,照顧你是應該的。”
聽到她的話,雲墨非心底泛起了酸澀,他動了動脣想再說什麼卻說不出口。
“來,把魚湯喝了。”安染染用湯匙碰了碰他的脣,示意他張嘴。
雲墨非一咬牙,手一揚,只聽安染染驚呼出聲,緊隨其後是碗在地上摔碎的清脆聲。
安染染瞠目結舌的望着地上碎掉的碗還有灑了一地的魚湯,臉上寫滿了不相信。
如果這時她轉頭看雲墨非,就會發現他的神情有一閃而過的愧疚。
對不起,染染。雲墨非在心裡默默的說着。
就在這時,顧越走了進來,一進來他就敏銳的察覺到病房裡的氣氛不對勁。他看到一自家表嫂正盯着地上看,也就順着她的視線往下,在看到地上碎掉的碗,驚訝的問道:“怎麼把碗打翻了?”
他走過去,疑惑的目光在安染染和雲墨非身上來回移動着。
“我不小心打翻的。”
“我打翻的。”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截然不同的答案讓顧越皺起了眉頭,他問:“那到底是誰打翻的?”
安染染深吸了口氣,然後對顧越笑了笑,說:“我去找護士問問有沒有拖把。”
說完,她就起身急急的往門口走去。
“表嫂……”顧越出聲叫她,想說他去問就可以了,她待在這裡陪表哥。
但安染染仿若沒聽到他的聲音,兀自匆忙的走了出去。
房間裡頓時安靜了下來,顧越轉頭看着靠坐在牀頭的表哥,看自家表哥神情有些冷漠,撇了下脣,試探的問:“這碗該不會真的是表哥你打翻的吧?”
雲墨非聞言朝他“看”了過來,有那麼一瞬間,顧越以爲自家表哥並沒有失明,而且表哥神色平靜冷漠得讓人覺得有點瘮得慌!
就和沒失憶的表哥給人的感覺一樣,明明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你,就覺得從心底油然得生起敬畏之情。
顧越搖了搖頭,不可能,現在的表哥還是失憶的,可能是自己的錯覺吧。
不過表哥的沉默也證明這碗真的是他打翻的。顧越忍不住爲安染染抱不平了:“表哥,你這就不對了哦,好端端的幹嘛把碗打翻。你也不想想表嫂這段日子爲了你受了多少罪……”
“阿越。”
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顧越的話,惹得顧越不悅的脫口而出:“幹嘛?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顧越自己話還沒說完就先愣住了,隨後他反應過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雲墨非,遲疑的問道:“表哥,你剛纔叫我什麼?”
“你讓湛非也到醫院來,我有事和你們說。”
雲墨非的這個話讓顧越臉上的表情變幻着,震驚、懷疑、驚喜各種情緒都有。
“表哥,你恢復記憶了?”顧越拔高了聲調,既震驚又是懷疑的。
“嗯。”雲墨非淡淡的應了聲。
得到肯定的答案,顧越頓時驚喜得紅了眼眶,他怎麼也沒想到表哥會因爲這次的事恢復了記憶,真的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顧越穩了穩激動的心緒,疑惑的問道:“表哥,你既然恢復了記憶,爲什麼不告訴表嫂?”
看錶嫂的反應,根本不知道表哥早已恢復了記憶,而且表哥……顧越低頭掃了眼地上的碎碗,眉頭皺了皺,補充道:“而且你還這樣對錶嫂,是不是……”
雲墨非轉過頭面對另一側的窗戶,冷風穿過微微敞開的窗戶吹了進來,輕輕的拂着他的臉。
脣畔泛起一抹苦笑,語氣淡淡的說:“就是恢復了記憶才這麼對她。我也知道她肯定爲了我受了不少罪,也正是因爲如此,我更要這麼對她。”他頓了頓,然後接着往下說:“那天我被人圍着打,她就在旁邊看着,神情是那麼的害怕,那麼的無助。我真的不想她在爲了我擔驚受怕的,尤其現在秦蓮的事還沒解決,誰也不知道當秦蓮知道我沒事又會做出什麼事來,染染在我身邊只會被波及,所以我只能用這種方法讓她暫時離開我。等一切塵埃落定了,我再找機會和她解釋清楚。”
顧越聽完後,心裡很是震撼,久久說不出話來。他明白了表哥這麼做苦心,可這麼做是不是對錶嫂太不公平了?表嫂因爲表哥的事不知道流了多少淚水,明明她所深愛的男人已經回來,卻仍然被矇在鼓裡,依然努力着讓表哥恢復記憶。
顧越嘆了口氣,無奈的說:“表哥,其實你也可以和表嫂說清楚的,她沒有你想那麼脆弱。”
“無關她脆不脆弱,我只是想護着她周全。”
門外,安染染緊緊握着手裡的拖把,臉頰早已被淚水染溼了。她緊咬着脣不讓自己哭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