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蔚藍略顯驚慌的搖搖頭,“沒有。”又沉默了一會兒,問:“你知道明哥哥這段時間去哪兒了嗎?”
陸承佑眉梢微微上揚,“怎麼了?”
何蔚藍眉頭輕蹙着,“我今天碰到明哥哥和邡昀了,邡昀明明一直都想念明哥哥,爲什麼一見面,就又吵起來了?”
陸承佑的眉梢挑得更高了,“吵得很厲害?”
“嗯,我沒有勸住,邡昀還說會好好收拾明哥哥呢,你說他們會不會打架?”
陸承佑握筆的右手頓了頓,目光洌光乍現,隨即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寫,吐出的話語卻帶着些霸道的警告意味。
“以後無論他們是吵,還是打,你都不要插手。”
“爲什麼?”
何蔚藍擡眼望着他,水漾的眸子裡盡是不解和不滿,怎麼能讓她眼睜睜看着他們吵架打架呢?
因爲拳頭不長眼,你會受傷。
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來,只是將她的頭按入懷中,吻了吻她的發頂。
“沒有爲什麼,照做就行了。睡一會吧,再不睡的話,天就亮了。”
何蔚藍心裡覺得委屈,可也只得咬脣嚥下,但又不想聽他的話去睡覺,便盯着那些文件。
“上班很累嗎?”
沉默。
“你每天都這麼熬夜嗎?”
依然沉默。
“爺爺的生日快到了,你要給他準備什麼禮物?”
還是沉默。
何蔚藍的心沉了沉,難道今日這樣的日子讓他沉重到連回答她的話都不願意了嗎?
“你爲什麼不說話?”
良久的沉默中,何蔚藍抵抗不了周公的招喚,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陸承佑停下筆,低頭靜靜的望着懷裡的女子,溫柔的眼神裡含着情意,也藏着掙扎,修長的手指撥了撥她的長髮,白淨如剝了皮的雞蛋的臉蛋在昏黃的燈光下泛着珍珠的光澤,長長的睫毛在眼底部投下一個黑影,每一次顫抖如同撥動着他的心裡最柔軟的地方,疼痛而甜蜜着。
“因爲我想聽你說。”
輕輕的吻了吻她的額頭,陸承佑黑夜般的眼睛鎖着她的睡顏,好久好久,久到不知道到底是多長時間,直到手臂出
傳來一股灼燙感,他回過神,望過去,一滴淚正從那緊閉的眼角逸出。
他不會單純的以爲她是因爲他的話而感動得哭了,如果不是這樣,那也就只能是另一種可能了。
畢竟今天與她,是個特殊的日子,她世上最愛的媽媽,唯一的親人永遠的離開了她,那種好似被世界拋棄的孤獨迷茫,現在回頭想想,也是心有餘悸的吧!
低頭親吻掉那鹹澀眼淚,滾燙的感覺像是灼熱了他的心,隱隱作痛。
“你說過,只對我笑,可是,你這樣,我該拿你怎麼辦,我自己又該怎麼做?”
“對不起,這樣的日子,卻不能陪在你身邊!”
何蔚藍動了動身子,也許是覺得這樣的姿勢不舒服,怎麼也靜不下來,小頭顱不停的在他的胸膛上蹭來蹭去,只蹭
得陸承佑身體裡直冒火。
爲了她,也爲了他自己不再承受折磨,陸承佑抱起她,往自己的臥室方向走了兩步,停住,又折身走了出去。
幾天沒見邡昀,何蔚藍正納悶她和明軒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情時,手機響了,正是明軒。
“明哥哥。”
“藍藍,晚上出來吧!我請大家聚聚。”
“去哪裡?”
“深夜。”
一聽是深夜,何蔚藍想起那一次在那裡遇到過*,心裡還存在着膽怯,恢復他的話,也是結結巴的。
“那個,明哥哥,我,我晚上有些事,可,可能去不了,你們好好玩吧!”
“都放假了,你能有什麼事?告訴你,晚上陸承佑也過來。”
何蔚藍乍聽是邡昀的聲音,驚了驚:“邡昀。”
“對,就是我,別那麼廢話,我可沒你明哥哥那麼好說話,今晚上你必須過來,沒得商量!”
何蔚藍還想說什麼,那邊已經掛斷了。
雖然對於她的強勢有些不滿意,但聽到她的聲音,知道她和明哥哥在一起,心就放下了。
何蔚藍去的早了,那麼多人,那麼多張臉孔,卻沒有一張是熟悉的,旋轉燈晃得她頭暈目眩,一時間,像是被困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透不過氣來。
她看了看時間,決定出去透一口氣。
剛下過雨,空氣裡還帶着潮溼,連帶着風也是涼意嗖嗖的,刮在熱灼灼的臉上,很是舒服。
酒吧門前是一條不算寬敞的馬路,來往車輛不算密集,但酒吧的生意很好,她剛出來一會,酒吧就沒有間斷過人進去。
“藍藍,藍藍。”
何蔚藍回頭望去,路那邊,邡昀正從車子上下來,怕她看不見似地,用力的揮着手,一臉笑容。
“我還擔心威脅不了你,怕你不來呢,沒想到比我們來的還早啊!說,有什麼目的?”
邡昀跑過去,氣還沒喘完,就嘰裡呱啦的審問起來,說完,彎着腰撫胸大口的喘氣,而明軒則笑笑說,“藍藍,好
久不見了!”伸手幫邡昀順氣。
邡昀一巴掌甩掉他,瞪了他一眼,什麼好久?只是三天而已。
明軒尷尬的摸摸鼻子,指了指酒吧。
“我們進去吧!”
三人胡亂的聊些,其實大部分的時候是他們二人吵嘴,而何蔚藍旁聽。大約十分鐘後,杜宴楓來了。何蔚藍很高興,她終於可以有人說話,不用再被忽視的這麼徹底了。
杜宴楓看着打情罵俏的兩人,也很識趣的退出,坐到何蔚藍旁邊,拿眼睨了她好久不說話,只弄得何蔚藍渾身不自在,賭氣的推了推他。
“楓哥哥,你幹嘛一聲不吭的這樣看着我?怪嚇人的!”
杜宴楓呵呵笑了兩聲,手一伸,冷不防的在她臉蛋上捏了捏。
“藍藍越來越美了,看着臉蛋,都能掐出水了。”
何蔚藍的臉蹭的一下子紅到了脖頸,猛的挪開身子,嬌嗔的瞪了他一眼。
“楓哥哥,你又拿我開玩笑!”
杜宴楓對她的過激反應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明瞭的笑笑。
一定有是陸承佑那發瘋的吃醋心理!
“沒有開玩笑,是實話,藍藍你是真的越來越美了!”
“這個我可以保證,楓他句句屬實。”
明軒一臉無害的笑道,有轉頭問問身邊的女人。
“你說呢?昀昀。”
新一輪的pk再次拉開序幕。
“我來晚了。”
半個小時後,陸承佑終於來了,簡短的一句話後,他在何蔚藍身旁坐下,看到面前桌上一個水杯,也不問,端起來,在鼻端嗅了嗅,仰頭喝下。
何蔚藍只覺得耳朵發熱,還好燈光昏暗,看不到她的羞窘。
他是故意的,知道那是她的杯子,所以才那麼做的!
“你能來,我就感激涕零了,何況只是來晚了,這種不值一提的小事,”明軒的眉頭忽然擰緊,很痛苦的樣子,而
身邊的邡昀則無所事事的喝着酒,偶爾擡頭朝她甜蜜的笑笑,奇怪的是,她每笑一下,他的痛苦就增加一分。
“是啊,陸少爺於百忙之中抽身出來實屬不易,我們應該表示感謝纔是,明軒,來,我們敬陸少也一杯!”
邡昀笑着說,眼睛卻冷冷的,看得何蔚藍心裡也很難受的,她很自然的把邡昀對陸承佑的不友善歸結到了自己身上,因爲她的緣故,兩個陌生的人,還沒相識,仇怨就在邡昀心裡埋下了。
也許,因爲某個人,她會遷就,可是,表面上能遷就,心就可以當做一切沒有發生嗎?
不可能,所以,即使是表面上的遷就也是冷嘲熱諷的。
陸承佑想說什麼,一隻手忽的扯住了他的手腕,竟然透着些顫抖的冰涼,他望過去,望進她眼底深處的哀求,心一顫,緩緩合上眼半響,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哦,”明軒挑眉看了看紅酒,笑笑,“難道陸少爺是覺得紅酒不夠真誠嗎?”
纖手一揚,響指一打,“waiter,來兩瓶威士忌!”
立即有服務員送來兩瓶白酒。
陸承佑並沒有接她的酒,而是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一口喝下去,放下酒杯,掏出手機。
“小王,來深夜一趟!”
“佑。”
何蔚藍驚叫,他是要把她送回去嗎?
“佑,你在做什麼?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你不是想弄得大家都不開心吧?”
杜宴楓也陰沉着臉開口阻止。
“是啊,佑,如果昀昀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顧墨城拉了了葉文娜,被她用力甩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喝下一杯酒後,起身走了。
“我去跳舞。”
“邡昀。”
何蔚藍跟着起身,想去拉她,卻被陸承佑拽住。
“你不會跳舞,還是乖乖坐在這裡。”
“佑。”
一隻手摁住她的肩膀,隨即聽杜宴楓無奈的嘆息一聲。
“聽他的話吧!”
“可是……”
“沒有可是,不要擔心了,沒事的。”
何蔚藍咬咬脣,望了望舞池裡瘋狂舞動的邡昀,心裡難受得很,對明軒歉道:“明哥哥,對不起,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明軒搔搔頭,“不管你的事,”覺得這話說得太過沉重,又拍了拍她的頭,笑道:“這丫頭,纔多長時間不見,怎
麼變得這麼自戀啊!什麼好事都望自己身上攬,呵呵,怎麼會有這麼厚臉皮的人啊!呵呵,是吧,楓?”
杜宴楓打了他一拳,給了他一個白眼,把傻愣着的何蔚藍拉到一旁。
“怎麼了?”
“藍藍,還記得你還欠我的一個人情吧?”
何蔚藍點點頭,他說要帶她去見一個人。
“明天晚上有空嗎?”
“明天晚上?”怎麼事情都趕在一塊兒了?
“怎麼?不方便嗎?”見她爲難,杜宴楓問了一聲。
“哦,我答應一個朋友要去送他,楓哥哥,對不起啊,再抽個時間行不行?”
“這樣啊。”杜宴楓想了想,點點頭。
“那好吧,以後有空再說吧!”
陸承佑坐到桌前,打開電腦,目不轉睛的盯着屏幕,眼裡的幽光冷如寒冰,沉如深潭。
“這是我潛伏半個月的所有成果,從數據分析看,興業建設的發展前景是比較好,但是依然趕不上祁氏,尤其是在
海港城建設這方便,所以我認爲,如果陸氏要想投資建設海港的話,選擇祁氏較之選擇興業不僅省財力物力,更重要的是,可以在短期內迅速的成長起來,甚至一度可以和興業齊名。”
“我贊成明軒的觀點。”
杜宴楓接着道,“無論是從實力還是排名,祁氏建設始終遙遙領先。商場上誰人不知祁氏建設董事長有着黑道背景,而今祁氏建設能在建築界立於領先地位,箇中原由肯定很複雜,我不說你們心裡也明白,但是,我們不管它曾經有黑道背景,也不管它是怎麼漂白的,我們只需要在對我們有利的時候抓住它就行了。”
陸承佑黑眸複雜變幻,冷冷的眼光裡一點點沁出冰寒的笑意,大手一拍,筆記本啪的一聲合上,昂藏的身軀靠在椅子上,單薄的脣揚着淡淡的弧度。
杜宴楓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心裡已經有了想法,笑笑,看到茶几上有一個文件夾,就順手拿來翻看。
明軒見他的臉色陰沉,心裡疑惑,伸頭湊了過去。
“是什麼?看你看得這麼認真?”
杜宴楓連忙翻上文件,無所謂的笑笑,“哦,沒,沒什麼,只是很平常的文件,對了,佑,你看一下這個。
“平常?一定不平常,也不看看自己那是什麼表情。”
明軒不滿的嘀咕着。
杜宴楓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錄像帶,陸承佑擡眼疑惑的望着他,話也被明軒問了去。
“這錄像帶裡又有什麼玄機?”
明軒嘀咕着,插入電腦裡。
電腦裡出現了影像:何蔚藍走進一間酒吧,獨自一個人喝酒,然後幾個混混走了過去,企圖非禮她,緊接着祁雨露出現了,小混混離開,因爲聲音太小,不知道她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之後就離開了,影像的最後是凌昊澤一臉慌張的衝進來,抱着昏迷的何蔚藍走出酒吧。
“這幫天殺的混蛋小子,敢情是活膩了!竟然,竟然……”
明軒生氣萬分,一拳捶在桌子上,他沒想到何蔚藍曾經遭受過這種事情,不知道她是怎麼撐過來的。
想起她那個時後可能是偷偷抹眼淚一點點捱過來的,他就無法抑制心裡的憤怒,等他抓到那幫小混混,非剝了他們的皮不可!
杜宴楓不動聲色的觀察着陸承佑的表情,比他想象中平靜得多,一張俊臉陰沉得如暴風雨來臨前的空中堆積的最後的那塊烏雲,黑壓壓的,壓得人胸口喘不過起來,而那微眯的眼睛,又如某種兇猛的狂獸,帶着嗜血的殘忍,讓人無法不感到寒慄。
明軒因爲接到了電話,已經離開了,房間裡只剩下了他們兩人,陸承佑盯着電腦,冷冷出聲。
“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別管我是怎麼知道了,我只是告訴你,之前很多事,你錯怪藍藍了。”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從來沒有變過。好好愛藍藍,不要讓她再受傷害。”杜宴楓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陸承佑眸光微微一變,隨即擡起頭,“爲什麼對她那麼好?”
“你說呢?”
陸承佑眸光斂了斂,手指摩挲着酒杯,不出聲。
杜宴楓以爲他又在吃醋,心裡的無奈的同時,也覺得欣慰,看他這麼在意藍藍的份兒上,決定不再讓他煩擾,遂起身,雙手撐在桌上,與他面對面。
“因爲我是真心把她當妹妹的,所以我不希望她受到傷害,這就是原因。”
陸承佑手微微一動,依然是剛纔那個表情,只是沉默着把酒喝完,過了一會兒,也擡起眼望着他。
“你說對了一半。”
杜宴楓微怔。
“因爲你曾經答應過我給她幸福,但是你沒做到,所以你覺得歉疚,於是就想讓我給她幸福,她幸福了,你的歉疚就消失了。”
杜宴楓看了他好久,絲毫不掩飾對他縝密思考的欣賞,眼睛裡的也是含着淡淡的笑意。
“不錯,你補充得很完全。但是,”他眼裡的笑意卻不見了,似是消失了,又似融化在黑不見底的眸底了,只有脣
角還保持着微仰的弧度。
“你從來就沒有想過嗎?”見陸承佑眸光一變,他不停反追,“沒想過給藍藍幸福嗎?沒想過要她幸福的笑嗎?”
陸承佑幾乎捏碎了酒杯,可是面對他的步步緊逼,他又不能說什麼,只得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燈火霓虹的夜市,淡淡的聲音顫抖着,顯然是情緒不穩所致。
“你到底想說什麼?”
杜宴楓也不再賣關子,收起笑臉,靠着桌子,道:“祁老爺子是個難纏的人,不會那麼輕易的就答應和我們合作。
不過,看你的樣子,應該是胸有成竹,八九不離十了,”杜宴楓迴轉身問他,語氣卻不容置疑,“期間,祁大小姐一定功不可沒吧?”
陸承佑沒有吭聲,黑亮的眼睛裡幽光點點,彷彿是映照的窗外的燈火。
“我不管你對祁雨露存在怎麼樣的心思,利用也好,玩玩也好,但藍藍是脆弱,心口上已經有那麼深的傷了,我希
望你不要再次傷害到她。”
“我不想傷害她。”
陸承佑突然打斷他,目光沉沉的望着他。
“我知道你不想傷害他,可是你也無法保證你不會傷害她。”
陸承佑沉默着背轉過身,高大的身影顯得孤寂蒼涼。
杜宴楓知道自己的話傷害到他了,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嘆息一聲,望着窗外的眼眸裡悠遠而充滿無奈。
“我知道,你肩上的擔子重,尤其是他回來了,肯定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陸承佑冷笑一聲,如暗夜裡的鬼魅,寒氣逼人。
“他,我還不放在眼裡。”
杜宴楓看了他一眼,笑了,長長出一口氣。
“很意外,你能這樣說,但不得不說,你仍然需要更多的歷練。”
陸承佑默而不答,低頭啜着酒。
“佑,有些痛苦一次就夠了,不要傻到再輕易嘗試了。”
“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
他的目光堅定。
杜宴楓看了他好一會兒,笑了。
“希望如此。”
走到茶几旁,拿起剛纔翻看的文件,又隨意的看了看,眉峰高挑,玩笑似的說,“什麼時候作起了偵探的工作了?
都是風月場中的人啊!怎麼,你有興趣在這方面發展?”
陸承佑扯扯嘴角,沒吭聲,擡手腕看看時間,拿出手機。
“怎麼樣了?”
“少爺,已經把小姐送回家了。”
陸承佑切斷電話,回頭道:“陪我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