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家尉卻沉默，他咬牙切齒，彎曲在掌心內的指節緊了又緊，握成一對不情願的拳頭。
“我不是你，我不能完全體會你現在的心情，更不知道你腦子裡想什麼，因爲說到底，我們不是一路人。但不論如何，站在兄弟的立場，該說的我還是要說。李曼的情況你最好做最壞的打算，接下來你要如何向所有人解釋，你考慮清楚。”
“她父母知道今天她過來，是找我離婚的。”到了這個時候，沈家尉不再是那個高傲不可一世的男人，也不再是終日總想着與沈季珞明爭暗鬥的男人。他只是想有一個可靠強大的兄弟，幫幫他，扶持他，陪他一起面對，替他想辦法。
對上沈季珞詫異的眼，沈家尉又說，“三年前我和曼兒的孩子不是她不小心滑倒的。”
“所以？”大家都以爲李曼是受不了打擊纔出國散心，並且一去整三年。難道這裡面有內幕？
沈家尉舔了舔乾澀的脣，他微微粗糙的掌心胡亂的搓了搓臉，沉默兩秒，這才一口氣說，“小潔不想讓曼兒把孩子生出來，逼我拿掉我們的孩子。我在浴室做了手腳，曼兒進來就……”
說到這裡，沈家尉的心口一陣一陣抽痛。
事到如今他還清晰記得當時李曼的呻吟有多刺耳錐心。淌了一地的血水就像是寶寶離去時流下的眼淚。
回憶太過血腥，一千多個日夜過去，每每再想，沈家尉還是將當時的每一個畫面記得深刻清楚。
李曼抓着他的手，氣若游絲，“家尉，疼……我疼……”
“救寶寶，我要寶寶……”
浴室的水並不能稀釋紅得刺眼的鮮血，一團團，一縷縷，流到沈家尉腳下，緩緩流入下水道。
或許從那一刻起，他的寶寶，他的妻子，就隨着那些灼熱的紅色一起離開了他的生命。
“這麼做，值得？”沉穩內斂如沈季珞，也無法很快從聽到的消息中平靜下來。
那可是他沈家尉的孩子，人生第一個孩子！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當時他是有過猶豫，但對白潔瘋狂的迷戀令他鐵石心腸做下豬狗不如的事。
李曼離開後，他也頹廢過，消沉過。但有白潔在身邊，他恢復得還算快。只是漸漸他發現，以前白潔能夠帶給他的歡愉，能夠帶給他的滿足，已經不能令他一顆煩亂的心安靜下來。
尤其想到是爲了要討她歡心，纔將自己的孩子親手殺死。
沈家尉對白潔就不可避免地滋生出一種怨恨。
然而他知道他並不能將自己的過錯推到白潔頭上，因爲真正幹出那種事情來的男人，是自己。
後來，沈家尉也不太常和白潔往來，準確說，對她的愛戀已經淡了很多。雖不說冷卻，但確確實實沒有之前的熱度。
沈家尉不清楚白潔心裡想些什麼，在他不聯繫白潔的情況下，她也很少主動聯繫。只是偶爾還會保持肉體關係，就好像默契的都在用那唯一的方式證明彼此還是在意對方的。兩人就一直這麼不鹹不淡地處着，直到今天李曼回來，沈家
尉平靜的心突然就激跳了一下。
好像有什麼不受控制的情愫要撐裂胸口。
感覺像是一顆毫無活力的心臟，逐漸又有了迸跳的力量。
叮--
不遠處的電梯開，隨後響起雜亂的腳步聲。
兩人同時往聲音的方向看，是李家父母過來。
李家父母沒有留意沈家尉，心急的他們疾步走向手術室。
婚禮上，程然見過他們一次。
“叔叔，阿姨~”程然抱着沈季珞的外套站起，客氣地對兩人問候。
“小曼如何？”李媽媽記得程然，她幾步過去，情急之下哆嗦的雙手抓住程然。
程然發現，李媽媽的手抖得厲害，而且好涼……
程然心裡很不好受，但她卻不能騙兩位老人家，“小曼還在裡面，現在不知道是什麼情況。阿姨，叔叔，你們坐，我們一起等小曼出來。”
說着，程然扶着大受打擊的李媽媽坐下。而她也坐在李媽媽身旁，手臂穿過李媽媽單薄的肩胛攏在她肩頭，給她力量。
李父咬了咬牙，面色凝重。靠在雪白的牆上心急如焚的等待。
沈家尉與沈季珞一起過來。
“你……”李媽媽看見沈家尉，剛喃喃了一個字，就再也說不出什麼話，只有淚水洶涌地滾出眼眶。
自己的女兒她養了二十幾年，愛了二十幾年，卻沒想到是她和丈夫將寶貝女兒親手送到這個魔鬼手上任他糟蹋，足足毀了女兒的一生！
“爸~媽~”沈家尉自知有愧，都不敢叫岳父岳母，但又不得不叫。
“哼！”此刻李爸爸氣得都想殺人了，想起這個男人對女兒的所做的爲，李爸爸就好生氣，“當初我真是瞎了眼才把小曼交你手上！”
如果早知道女兒會有今天這樣的苦難，李爸爸寧願傾家蕩產也絕不和沈家聯姻。
小曼的哥哥還在國外出差，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不和沈家尉打起來纔怪！
沈家尉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他沒有替自己辯解什麼，更何況他還沒辦法辯解。
長廊上，程然和李媽媽坐一起，李爸爸坐在對面的椅子裡。沈家尉背脊微佝靠着牆，和他站在一起的沈季珞拍拍他肩，給他鼓勵。
歷時八個小時的大手術終於完成
手術門剛的那一刻，所有人圍上去。
“目前來說病人沒有生命危險，不過病人撞到頭部，顱內淤血過多，能不能醒來或者醒來後變成什麼樣，你們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難道李曼就像小說裡那樣，會成植物人？或者癱瘓？
程然無法相信聽到的，她掌心掩住嘴，生怕自己難過地叫出聲來。替李曼遺憾！
頭上纏着厚厚紗布的李曼被推出來，此刻她雙眼緊閉，昔日溫婉漂亮的面龐此刻像饅頭腫得老高，叫人根本無法想象躺在牀上的人就是他們熟悉那個李曼。
“小曼啊~我的乖女兒，你醒醒……媽媽求你醒醒，不要不理媽媽……”李媽媽悲痛欲絕，身體撲到女兒身上，動手搖晃，似乎想
將她搖醒。
“冷靜點！”醫生護士齊齊阻攔，李爸爸也快一秒將撲在女兒身上失聲痛哭的李媽媽扶起來。
李爸爸微微有了細褶的眼睛裡也是蘊了淚水。他聲音沙啞，幾度哽咽，“我們要相信醫生，相信小曼，相信上天不會那麼殘忍地對待一個善良的女孩。”
“小曼啊，我的女兒……”李媽媽知道她應該堅強，可她還是忍不住，眼看護士將女兒越推越遠，就彷彿要將心愛的寶貝徹底從她生命裡推出來。
李媽媽聲嘶力竭的哭喊，最終身體劇烈抽搐，暈進丈夫臂彎裡。
眼前的一幕令程然眼睛發脹，鼻尖發酸。也是很快就有淚花積在眼眶裡打轉。
李爸爸攔腰抱起妻子，隨醫護人員去。
沈家尉原地站着，失去了力氣，就連邁一步也不行。
或許，曼兒就那樣永遠地躺在牀上睡過去……
“你還好？”沈季珞見沈家尉的臉色漸漸發黑，人好像也是失去了意識，往日挺拔如樹的身體剛纔還原地輕微晃盪。
沈家尉嗓子發啞，他想說話，卻發現此刻艱難得連吞嚥口水都沒辦法。
“走吧，去看看。”也不能一直站在這裡什麼事也不做，沈季珞手肘頂了頂沈家尉，想拉回他的注意力。
沈家尉依舊晃了兩下，再看面前的男人。
沈季珞面色是擔憂的，目光卻深邃有力。彷彿有他在，沈家尉不是一個人，是可以攝取一些力量的。
沈家尉萬般辛苦地點了下頭，與沈季珞一同走去病房。
程然尾隨而後，腦子裡卻將與李曼從相識到今晚的一點一滴，如同默片一樣細細回放。
她，是個好女孩！
她，也是個好妻子！
可，愛錯了人……
沈季珞與沈家尉商量，次日就將全國最有名的專家請來給李曼做會診。
天色漸亮，又是新的一天。
李曼受傷的事不敢隱瞞，沈季珞給老爺子打去電話。
“車禍？重度昏迷？”聽完沈季珞的話，沈老爺整個人都呆了。
“是的爺爺，目前來說雖然命撿了回來，但情況還是不容樂觀。我們想請這方面最權威的專家過來給李曼做進一步會診，之後再看。”沈季珞將李曼的實情告訴爺爺，也說着下一步計劃。
一夜沒有閤眼，此刻沈季珞很憔悴。
他鷹眸猩紅，面色暗沉，嘴脣也微微有些乾裂。
沈季珞擡手揉按酸澀的眼窩，又說，“李曼的父母也在這。”
“我一會兒就到。”發生這麼大的事，說什麼沈老爺也要過去看一眼的。
掛斷電話，沈老爺即刻起牀。命王權替自己簡單拾掇了一翻，急急忙忙趕往醫院。
三人民醫院
一大早，李曼的病房就已經擠滿了全國有名的外科及腦科方面的專家。
沈季珞捨不得程然累着，要她回去休息。
李曼的父母也守在病房內，就想第一時間知道有沒有對女兒有利的消息傳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