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白潔只是無聲啜泣，可是突然，她雙手蒙臉，悲傷的哭聲從指縫間流溢而出。
“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老天要這麼對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白潔哭得好不淒厲，哭聲令聞者心碎。
她很清楚她的月事已經遲了，然而她想着她的身體無法受孕，也就沒有多想。只當是因爲受了刺激而內分泌紊亂。可是她是女人，她最清楚她身體微妙的變化。就在剛纔沈季珞離開的時候，她也從護士嘴裡知道了自己已經懷孕兩個多月。
那一天她被四個男人侵犯，她至死也不會忘記他們醜陋的嘴臉是什麼模樣，然而她卻不知道肚子裡的孽種是誰的！這可怎麼辦？怎麼辦啊！
沈季珞就在病牀前短短一米的距離，牀上的白潔雙肩抽.動得厲害。
她哭得很傷心，沈季珞只遲疑了一秒，便向前走，雙手輕輕將顫慄的白潔摟入懷中。
他向來自詡聰明過人，口才絕佳。但是這一刻，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懷裡這個滿是心理創傷的女人？！
“季珞~”忽然，白潔哽咽着喚他。
白潔擡起一張被淚水打溼的小臉，看他，“本來我身體條件不好，醫生甚至說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當母親。”
沈季珞眸微眯，他不知道在白潔身上竟然還存在着這樣的事！
白潔深深呼吸，又說，“之前爺爺爲了逼你拋棄程然，娶我爲妻，他帶我到醫院，他……打算把你冷凍在醫院的精子植入我身體內。”
雖然這事過去整整五年，但沈季珞聽到這裡，神情露出一絲震驚，以及憤怒！
他的手依舊還置在白潔的肩頭，只不過因爲憤怒而不自覺地用力，白潔單薄的雙肩承受着來自於他掌間狠狠的力度，她覺得骨頭都被捏變了形似的。
但白潔咬着牙，沒有呻吟。
她又說，“如果不是我的子宮條件差，此刻，我們已經有了孩子。他也如慕恩和悠然一樣，聰明、漂亮，就讀於最好的幼兒園，接受着最優質的教育資源，享受着所有小朋友的羨慕，他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最優秀的寶寶。”
多少次，白潔想着這樣一個美麗的畫面，她都開心得睡不着。只是自我幻想之後，發現一切都是虛無縹緲的美夢，她又好傷心，好痛苦，好自卑。
“我好恨，爲什麼明明讓我身爲女人，卻沒辦法孕育最愛的男人的骨肉？”白潔淚眼濛濛看着沈季珞，說得可憐兮兮。
“季珞，如果我們已經有了孩子，你會和我一起吧？”她問得小心翼翼，滿含期盼。
她一句“如果”，令憤怒的沈季珞恢復冷靜和理智。
他鬆開擎在白潔雙肩的掌心，沒有與她再有任何接觸，五官和語氣同樣充滿冷硬，“你該知道，這個世上沒有‘如果’。”
幸好“如果”沒有發生！
“是，我就是知道沒有‘如果’，所以我纔會繼續癡想，纔會繼續念念不忘，纔會這麼痛不欲生！因爲我努力了那麼多，爭取了那麼久，依舊是孤家寡人。而程然她什麼都不是，更什麼也沒有，憑什
麼老天對她如此厚愛，我窮極一生都在追求的東西她不費吹灰之力，輕輕鬆鬆就垂手可得？我不甘心！因爲沒有那樣的‘如果’，所以我不甘心，一輩子都不甘心！”
白潔覺得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
她指尖使勁地戳着心窩，哭着對沈季珞大聲說，“你是我的，你原本是我的！”
這個男人一早就烙上了自己的標籤，是程然插足，破壞了應該屬於她的幸福。
白潔好恨，好恨！
“那些都已經過去，你現在最要想想接下來如何？”白潔的情緒很不好，沈季珞不想繼續和她爭論這個已經沒有意義的話題。若她再激動起來，沈季珞會更加頭痛。
白潔穩了穩氣息，她蔥白般的指尖抹着臉上的淚水，聲音沙啞着問，“你認爲，我接下來應該如何？”
她想聽聽沈季珞的意思。
“這是你的人生大事，你應該想清楚，自己決定。”這事非同小可，沈季珞不能替她作主。
“醫生說，如果拿掉孩子，這輩子我都無法再孕了。”
一早就認清了無法受孕這樣一個令人痛苦的事實，白潔爲此哭過無數回。一個女人若不能生孩子，還叫女人麼？可在她絕望的時候又偏偏讓她肚子裡有了孩子。
所以這個孩子的降臨，對白潔來說，雖然是恥辱，是污跡，但不可否認，白潔心頭也因爲這個孩子的來臨而劃出一抹開心，一抹悸動。她是可以生孩子的！
“所以？”她該不會是要把孩子生下來吧？
沈季珞真不知道應該稱讚白潔勇敢，還是愚蠢！
“季珞，我想把孩子生下來。”白潔鼓足了勇氣，說。
沈季珞曜目深深落在她臉上，神情高深叫人難辨。
白潔淚漣漣的雙眼亦是看着他。
良久，沈季珞才說，“你該知道生下孩子你要面對什麼？”
“是的，我明白。”
“所以，你能承受？”
“我不能。”白潔搖頭。
聞言，沈季珞眉眼之間浮起幾抹疑惑。
白潔不確定自己的要求是否會令沈季珞生氣，但不論如何，她還是要試一試。
她深呼吸，默了兩秒，說，“季珞，你能不能做我孩子的父親？”
這女人真的瘋的！沈季珞瞳孔驟縮，目光銳利了幾分。
“我知道這個要求過分，但你也清楚，如果失去它，我這輩子都不能再做媽媽。我不要那樣，我不想孤獨終老，我不想死的時候沒人爲我舉辦葬禮，我不想墳頭的草瘋狂生長無人料理！季珞，我心中的苦，我心中的痛，你能明白麼？”
說着說着，成串的淚珠兒又從白潔眼眶滾落出來。透過迷濛的雙眼，看着眼前這個冷酷絕情的男人，視線朦朧之間，白潔似乎就看見自己晚年膝下無子的淒涼景象。
她搖着頭，哭得可憐，“我不要那樣，不要……”
“如果你堅持生下孩子，我會照顧你，也會像父親一樣照顧他，不過並不能做他父親。”沈季珞強調他能夠給予
的最大付出。
“如此一來，孩子我該如何解釋？”白潔哭着問。
沈季珞眉心緊皺，沒有退讓地說，“這個世上多的得單身母親，並不爲奇。”
“可這事發生在我身上，就會被人說是道非，我會被那羣人的口水活活淹死。而且若是他們深入追查，說不定發生在我身上的事也會被一併翻出來。到時我該怎麼辦？”
圍繞在他們身邊的人也不是平凡之輩，白潔的擔心不無道理。倘若那羣好事者執意要把孩子的來歷弄個清楚，將會對白潔造成致命打擊。
然而當她孩子的父親，這怎麼可以？
“我知道這件事你會很抗拒，甚至是反感。因爲你心裡只有程然，你想的唸的維護的擔心的，全是她，統統是她。而我，你早已經拋到一邊不聞不顧，就連我的生死對你來說也是無關緊要的！”
“她是我的妻，這個世上誰我都可以辜負，唯不可以負她。”沈季珞聲明他的立場。
白潔卻冷笑，“是，就因爲你太對得起她，所以今天我纔會變成這樣！”
她泛着淚花的雙眼直視臉色陰沉的男人，淒厲着聲音挑釁地說，“你背信棄義拋棄我，讓我變成衆人笑柄。他把所有溫柔所有愛意都奉獻給了她，所以讓我這個對你癡心不改的女人變成別人嘴裡下賤的小三。媽媽臨終前，你再三保證這輩子都會關心我，照顧我，會對我好，結果呢？你眼裡心裡全是她程然，全然至我於不顧，所以我纔會被那羣可惡的男人奸.污！”
見沈季珞欲開口說話澄清，白潔快一秒反問，“難道我有說錯？如果今天你信守諾言娶我爲妻，我會受到那羣男人的欺辱麼？會麼？會麼？”
說到最後，她竟扯開嗓子很大聲地衝沈季珞吼。
痛苦悲悽的聲線在寬敞的病房久久迴盪。
“沈季珞，你該知道，這一生你欠我有多少！就算你拿命來償，也償不清！”白潔繼續拿話逼沈季珞，就要把他逼入一個絕境。
這個孩子她一定要生下來，而孩子的父親，必須是沈季珞。
“這事下來再說，很晚了，你先休息。”沈季珞適時的打住話題，不願意再與白潔說下去。
白潔卻仰頭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順着眼角蜿蜒而下。
“你口口聲聲說會陪着我，會照顧我，卻也是你，一直拋棄我，一直傷害我！沈季珞，我到要問問，這一生你究竟要傷我傷到什麼時候？你要傷我傷到什麼程度？如果一開始你就不打算讓我重新振作，你又何必出手相救？倒不如讓我死了，這樣大家也好過得利索！”
“讓我好好想想，你總要給我時間。”沈季珞被白潔鬧得心力交瘁。可白潔的話也一字一字深深戳在心窩上，於她，自己終究是虧欠的，是辜負的，是愧疚的。
“明天，你一定給我答案，好不好？”白潔收起剛纔張牙舞爪的瘋狂模樣，變得委屈，卑微，小心翼翼。
她甚至是抓着沈季珞的手，水漾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看着燈光下的他，乞求他施捨一點點同情和憐愛給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