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不作遲疑從李佳珍的掌心裡抽出來,聲音冷硬地說,“我們已經辦理了手續,而且,我不會改變我的決定。和他離婚,就如同當初和他結婚一樣,都是我自己願意,我自己想,其它人的想法和意見對我來說都不重要。再說……”
說了一半,程然垂下眉眼,看着自己的腳尖,吶吶道,“你不是一直看我不順眼麼?這會兒我也算遂你心意了。”
程然的聲音雖然不大,卻足叫李佳珍聽見。
她平時在太太團裡就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誰不巴結奉承?而眼下她好心好意勸合,程然唸叨的那一句話令李佳珍面子掛不住。
她忽地就來了氣,呵斥,“話若這麼說,你倒是賠一個小潔給我!”
“那叫你兒子把我哥賠給我!”
兩個女人誰都不服氣,怒瞪對方。
幾秒之後,兩人同時放棄這種無聊的擡槓。
她們誰都清楚,正是他們身邊最親近的人,傷害了他們身邊最重要的人。這是一個死結,誰都是彼此的劫,渡不過了。
兩人並肩站在幼兒園門口,目光都投向校內。
程然想起與李佳珍說的第一句話,那是在電話裡。她問,“還記得嗎,你說如果我敢嫁進你們家,你就找人弄死我!”
李佳珍怎麼不記得?
從來沒人敢對她不敬,然而第一次被人挑釁,就是眼前這個女孩。
李佳珍脣邊翹起,如今回想起來,似乎是想笑,但又覺得格外的悲楚。
“你也說了,如果我敢弄死你,你就弄死我兒子!”
程然又偏頭看她,問,“所以你是真的擔心我弄死你兒子嗎?所以才一直沒對我下手!”
“如果早知道有今天的一切,當初說什麼我也不會讓你活下去!”李佳珍倒不隱瞞,再看程然的眼睛裡透着一絲狠勁。
程然眉微挑,故意用輕鬆的語氣問,“我就這麼招你恨?”
“對一個讓我兒子生不如死的女人,你認爲我能喜歡得起來?”李佳珍都無法想象兒子接下來的單身生活過得會有多痛苦。
程然哼了聲,脣邊笑弧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憐的味道,“誰讓誰生不如死,還不知道呢?”
叮——
放學鈴聲結束了兩人的對話。
慕恩和悠然出來,看見是媽媽在校門口,兩個小傢伙開心,悠然飛奔着小腿跑到媽媽面前,“媽媽,你可算來了~”
程然輕輕撫着女兒的頭,笑容溫暖,“跟媽媽回家吧!”
“嗯~”悠然早就想回自己的家了。
慕恩走上來,他先了看了奶奶。發現奶奶神情並不自然,看樣子在他們出來前,奶奶和媽媽聊了許多。
在奶奶家住的這些天,慕恩總算知道爸爸和媽媽之間有着怎樣的糾葛了。
白姨被舅舅害死,所以爸爸爲了給白姨討回公道,也迫害了舅舅。
這麼可怕又殘忍的事本不該被慕恩知道,然而沈子妍拗不過慕恩的追問,本是三言兩語想着把慕恩打發走就算完。但慕恩在姑姑那裡打探之後,又私下找奶奶問原委。一來二去,將兩人的話聯繫在一起,又
稍微用些計謀詐一詐兩人,自然就把來龍去脈理清楚了。
說實話,慕恩接受不了這麼複雜又血腥的事。但爲了這個家,他又不得不拿出勇氣面對!
程然的手牽起女兒,又再看神情嚴肅的慕恩,她說,“給奶奶說再見~”
“奶奶再見~”悠然和李佳珍道別。
慕恩也看着奶奶,和她再見。
李佳珍看着眼前這兩個天真可愛的孩子,心中苦澀不堪。
程然一手牽一個回到車上。
悠然說,“媽媽,把爸爸叫出來,我們在外面吃飯飯吧~”
他們一家人已經好久沒坐在一起吃大餐了。
慕恩不動聲色看着前面正掛擋的媽媽,他希望媽媽把爸爸約出來,大家坐在一起,美美吃頓團圓飯。
程然沒有看後面的女兒,她只熟練地啓動車子,說,“你爸爸要工作,沒時間陪我們。乖,有媽媽陪你們吃就好了。”
聽到這話,慕恩瞳底的光亮漸漸暗下去。
悠然不知道爸爸和媽媽之間發生了什麼,她就連舅舅離逝的消息也不知道。
她問,“爸爸在忙什麼呢?悠然好多天都不見爸爸了,想爸爸。”
妹妹的話令慕恩心頭更加難過。
但他也知道,爸爸和媽媽之間複合的機會很小。
程然聽完女兒的話,身體最柔軟的地方狠狠地泛疼。
但她強顏歡笑,從後視鏡內看女兒,“等爸爸忙完了就陪悠然吃飯飯好不好?悠然乖,聽話。”
悠然嘟起粉嫩的嘴脣,不開心。
明亮的大眼睛對上鏡子裡媽媽的目光,悠然說,“我給爸爸打電話,悠然要問問他,到底是工作重要,還是悠然重要!”
這麼說着,悠然就撥通腕上的手錶電話。
“悠然,你爸爸這會兒正開會,你別打擾他!”程然不希望女兒給沈季珞打電話。
然而悠然撥電話的速度很快,程然的話還沒說完,就聽電話裡傳出沈季珞的聲音。
“寶貝~”他溫柔地呢喃着女兒的暱稱。
若是之前,每次聽到他那樣高傲不可一世的男人用這麼溫柔的語氣叫女兒“寶貝”,程然的心都好像被融化了一樣。但這一次再聽,程然只覺得心頭沉甸甸的難受。
“爸爸,你忙嗎?”悠然開口就問。
此刻沈季珞正在辦公桌後撫額凝思,他淡聲道,“還好。”
“那爸爸和我們一起吃飯吧!悠然和哥哥正在媽媽車上,我們去吃大餐好不好?”悠然俏生生的說,聲音甜得人的心坎都化了。
程然希望那頭的人拒絕,然而令她失望的是沈季珞一秒也沒停頓,立即說,“要去哪裡吃?”
“悠然想吃海鮮大餐!爸爸帶我們去海洋世界好不好?”悠然想一邊玩一邊吃。
“可以。”沈季珞求之不得,他又對女兒說,“問問媽媽,在哪裡會合?”
其實不用悠然傳話,程然也將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沈季珞,你究竟想幹什麼!
程然在內心裡對沈季珞這樣的做法很反感,她並不認爲他有赴約的必要。
“媽媽,爸爸問你呢?我們在哪裡見?”悠然見媽媽久久都不說話,追着問。
“在公園門口吧。”程然不得已,只好同意一起吃飯。
慕恩默默坐在一旁一個字不說,卻在心底想着該怎樣幫爸爸追回媽媽?
不多會兒,三人站在公園門口等候。
時間是下午五點,來公園的人並不多。
沈季珞遠遠就看見三人坐在售票區不遠的花臺上。
看見他來,悠然高興地衝上來,“爸爸~”
摟大腿,悠然擡起一張笑得比花兒還燦爛的面龐看帥氣的男人。
沈季珞揉着女兒的發頂,英俊的男人脣角勾起溫柔的線條,“最近有沒有想爸爸?”
“有!悠然天天都在想!”悠然立即點頭,表示忠心。
“乖!”沈季珞抱起女兒,往程然他們去。
天邊一輪渾.圓的落日綻放着炫目的金芒,五顏六色的流彩像被人用畫筆精心勾勒在湛藍的天幕上。
再見他,程然心頭就跟打翻了調味瓶似的,各種滋味交織在一起。
她清楚,就算他們離婚,也不能真正離開!因爲他們中間還有孩子。
“票買好了,走吧。”程然沒有過多的把目光落在沈季珞臉上,她只轉身,走在前面。
慕恩走在爸爸媽媽中間,不如悠然那般輕鬆自在。
入了園,悠然纏着爸爸玩這玩那,程然自始至終和慕恩待在一起。悠然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完全沒有發覺媽媽和爸爸全程零交流。
就在沈季珞帶悠然坐海盜船的時候,慕恩和程然坐在休息區,他覺得眼下正是時候,於是慕恩問,“你和爸爸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程然看兒子,裝傻。
慕恩覺得她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但考慮到媽媽向他們隱瞞所有的事是爲他們好!如此一來,慕恩就沒再像往日那樣毒舌,他只說,“不用騙我,你和爸爸之間的事我知道了。”
“小鬼,打聽那麼多做什麼?”兒子的話令程然心頭像被什麼敲了一下,有些難堪,更有愧疚。她覺得對不起兩個寶貝。
媽媽撇開臉,看不到她現在是什麼表情,但慕恩完全可以猜出媽媽現在的心裡一定很難過。
他說,“媽媽,你總說我和悠然對你而言是這個世上最重要的寶貝,那麼你的寶貝請你不爲別的,就爲了我們的家,不要和爸爸分開,好嗎?”
“慕恩,這是大人之間的事,你們小孩子就不要操心了。”
“可你們大人的事影響到我們小孩子,所以我能不操心嗎?”
兒子的話令程然語塞。
又聽慕恩問,“說吧,你和爸爸是如何打算的?”
“我也不瞞你了,我們已經離婚。從今天起,他會搬離我們的家。”
“如果我反對呢?”
“慕恩,聽話!你多考慮一下我的感受行不行?我不想對不起你舅舅!”程然堅持她自己的決定。
慕恩完全能體會媽媽此刻心頭的痛苦和強烈的恨意。他斂了聲,不再多說什麼,他不想逼媽媽。那麼只會適得其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