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是我沒有好好待在悠然身邊，這才令她受氣。今後不會了。”就連程然自己都覺得她的解釋好蒼白，毫無說服力。
如此空洞的承諾沈季珞已經聽夠了！
“你一次又一次保證會對他們好，卻也一次又一次讓他們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事。程然，我倒要問問，你的承諾值幾斤？如此廉價不作數的東西，還值得我信？”
男人目光淬火，鼻息已然濃重。
程然啞口無言，兩人僵在那裡。
悠然看爸爸，又看媽媽，想着程安的話，忽然，“哇……”
悠然失聲大哭。
“寶貝，你是哪裡疼？”女兒一哭，程然就慌得不行。她立即蹲下去與女兒平行，着急地拉起她的手，擔憂的眼神再在她身上到處看，生怕悠然是被程安傷了。
悠然哭着，小手一個勁抹淚，嘴裡含糊不清，“爸爸媽媽是離婚了嗎？所以爸爸媽媽纔不住在一起，是這樣吧？”
女兒的話令兩個大人心頭同時一震。
他們對視一眼，而後，程然複雜的目光看哭成淚人兒的女兒，黛色的眉狠狠地蹙着，說不出一句話。
天冷，撩過耳畔的風都像是刀割在臉上。
而女兒的哭聲卻像是刀紮在心窩深處。
久久沒有聽見爸爸媽媽說話，悠然的小手拿下來，她看媽媽，哭聲破碎，“媽媽，小姨說你和爸爸離婚了！是不是真的？”
她着急搖晃程然的手，一定要問個清楚。
程然看着女兒淚漣漣的小臉，頭猶如千斤重，但她還是艱難地點着頭。
是真的？爸爸媽媽真的離婚了？
悠然好傷心，她又擡頭看爸爸，小傢伙的聲音都沙了，“爸爸，你們爲什麼要離婚？我們一家人難道不能好好在一起生活嗎？”
天真的女兒問出這樣的問題，令沈季珞這樣的大男人心尖也澀澀的，難受得要命。
不過他根本回答不上來女兒的話。
“悠然，媽媽和爸爸有我們的苦衷，雖然我們分開，但並不影響我們對你和哥哥的愛。”程然試着說服女兒。
誰知悠然竟然伸手將蹲在面前的程然往後狠狠一推。
“呀……”程然猝不及防，屁股跌坐在地上。
天空，地面冰涼的溫度穿過薄薄的衣料直及四肢百骸。
沈季珞心尖一窒，本能地伸手去扶程然跌在地上起不來的身體。
悠然攥緊小拳頭很大聲地衝他們吼，“騙子，爸爸媽媽都是大騙子！你們一邊說愛我和哥哥，另一邊又在傷害我和哥哥，在傷害我們這個家！爸爸媽媽爲什麼變成現在這副讓悠然不認識的模樣？從前那個很相愛的爸爸媽媽呢？從前那個從來不吵架口口聲聲說我們一家人會一輩子在一起幸福生活的爸爸媽媽呢？你們把我喜歡的那個爸爸媽媽弄丟了，你們把我那個幸福的家弄丟了，你們去給我找回來！”
過往路人看着他們，沒聽清楚悠然的話，只覺得眼前是個任性的小女孩很沒禮貌地對爸爸媽媽發脾氣。
“媽媽，那個姐姐不乖！”
“是，咱們不像她學。咱們不可以對爸爸媽媽發脾氣~”
一個婦女
牽着一個小不點女兒從他們跟前經過。
幾人將她們的對話聽盡耳朵。
悠然抹了抹淚，依舊很任性地衝爸爸媽媽咆哮，“你們去把我的爸爸媽媽找回來，如果找不回來，我再也不要回那個家！那不是家，不是我的家！不是，不是！！”
說完，悠然不顧面色狼狽的程然和鐵青臉的爸爸，轉身就往前走。
哼，我就是任性，就是不乖，就是不聽話。那又怎樣？反正我的爸爸媽媽都變了，我也不要再當之前那個聽話懂事的小公主。
說話不算數，承諾了的愛又給，說好一家人永不分開的呢？
爸爸媽媽壞壞！
悠然好傷心，她不理不管，小小的她將其餘三人甩在後面，小腿走得很快。
慕恩看了看都沉默不說話的爸爸媽媽，提步追上去。他並沒有說什麼安慰一直哭不停的妹妹，他只是和妹妹走在一起，默默陪伴。
程然和沈季珞看着走在前面的一雙兒女，心裡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地絞着，又勒着，除了痛就感覺喘不過氣。好像要窒息了一樣。
沉默在彼此之間瀰漫。冷空氣將兩人包圍，除了冷，還是冷。往昔那種暖融融彷彿身心都要被融化的甜蜜感覺，一去不復返，似乎也不會再有。
兩人目光凝視，深沉的眸光宛如都蘊了千言萬語。
但最終，再多的語言都化成一聲嘆息。
兩人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邁着沉重的步子跟在孩子後面。
悠然走累了，站在一處商店門口。她偏過頭看身側巨大的玻璃櫥窗，乾淨明亮的玻璃上清晰映着自己和哥哥的小小身影。自然，也將身後幾步的爸爸媽媽映在裡面。
他們還是跟上來了！
看見爸爸媽媽一直就在身後，小小的悠然心裡有一絲開心，感覺到爸爸媽媽對她的關心和在意。但更多的還是傷心。她無法接受爸爸媽媽已經分開的事實。接下來，小傢伙耷着腦袋，神情落寞繼續往前走。這一次，步子放緩。
慕恩就在妹妹身旁，將她的一切表情盡收眼底。
“悠然，我們先吃飯吧~”慕恩想一大家人先坐下來，一起好好吃頓飯。
誰料悠然轉頭衝哥哥很大聲的吼，“我的家都散了，我還吃什麼？”
家不成家，誰還有心思吃飯？
悠然一句話聽得所有人都像有什麼東西梗在喉嚨上，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大家都一聲不吭，周圍安靜下來。
風依舊吹着，拂動所有人的髮絲。
程然的風衣衣袂飄飄，衣角扇着沈季珞的手背。
“你們……真的沒可能了嗎？”許久之後，悠然又再看爸爸媽媽，聲音破碎，令人心疼。
問這話時，悠然的心跳得很快。漆黑的眼睛裡含了一汪水。
旁邊的慕恩也看爸爸媽媽，瞳底的企盼一覽無餘。
程然看着兒女，儘管她清楚她的答案對兒女來說那是殘忍又絕情的，然而她還是搖頭，很堅決地說，“絕不可能。”
沈季珞的心，重重下墜。墜到深不見底的冰冷的海洋裡……
慕恩眼底的光芒，一點一點消散。
悠然努力忍
住不讓淚水滑落，她看着媽媽，小聲問，“爲什麼別的小朋友爸爸媽媽都可以在一起，我的就不行？爲什麼？我不懂……爸爸媽媽，你們可以告訴我嗎？”
“悠然……”程然的心狠狠地泛着痛，她咬着嘴脣，貝齒在下脣上咬出深深的月牙般的齒印。
沈季珞好看的眉骨深深地聳着，墨色碎髮下的鬢角隱隱作跳。
悠然含在眼眶裡的淚水越蘊越多，漸漸，淚水凝成一顆晶瑩的珠子，沉重地砸下來。
悠然接受不了爸爸媽媽已經離婚的事實，她告訴爸爸，她要去奶奶家。
小傢伙心情超級差，她要躲開爸爸媽媽，一個人待着。
“悠然，想媽媽的時候打電話給媽媽，媽媽去接你~”這個時候程然根本不敢再不順女兒的心了。雖然她不想和女兒分開，但既然女兒要走，她也沒辦法強行將她留下來。
悠然看媽媽，悶聲不吭，轉身就往爸爸的車前去。
媽媽好壞，明明爸爸那麼愛她，她卻還是要和爸爸離婚。再也不要理她了~
小小的悠然把父母間的一切責任都推到媽媽身上。因爲她很清楚，爸爸是那麼地愛着他們，愛着這個家，愛着媽媽。但爸爸都這樣了，爲什麼媽媽還會和他離婚？那就是媽媽的問題了！
慕恩看妹妹走了，他對程然說，“媽，這些天我陪着悠然，我會照顧好她。你自己一個人也要照顧好自己~！”
慕恩體貼地對程然說。
程然艱難地點頭，她發現喉嚨不舒服，如梗在喉，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慕恩轉身跟着妹妹去。
沈季珞看她，“走了～”
他聲音暗暗帶着一絲陰冷，程然感覺一股涼涼的寒意。
看着三人一前一後坐上車，程然一個人站在原地。
車子開了很遠很遠，直至不見，程然依舊如同一座雕塑久久望着他們離去的方向，紋絲不動。
馬路上車來車往，喧囂不斷。然而程然耳畔裡一直迴盪着的卻是女兒哭泣的質問——
我們的家怎麼了？
爲什麼別的小朋友爸爸媽媽都可以在一起，我的就不行？爲什麼？我不懂……爸爸媽媽，你們可以告訴我嗎？
程然的心很潮溼很潮溼，被女兒的淚水完全淹沒。
程然回家。
“小小姐和小少爺呢？”李婆婆的目光往程然身後看，奇怪怎麼是她一個人回來？
程然坐進沙眼裡，疲憊得不行。
她修長的指尖揉着泛痛的眉宇，闔眼小憩，“最近幾天他們去奶奶家住，所以這個家只剩我們兩人。”
李婆婆好生疑惑，跟着坐在程然身旁問，“早上出門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去奶奶家了？”
“他們知道我和沈季珞離婚了。”想到女兒的哭臉和慕恩沉默的模樣，程然的心就一陣陣絞痛。但她又能如何？沈季珞殺害哥哥這是擺在眼前的事實，而且最可怕的是哥哥就親眼死在自己面前！午夜夢迴，哥哥趴地水泥地上一動不動的模樣還有沈季珞出現在高樓的那一瞬間，都深深地折磨着程然，使得她頭痛欲裂，雙瞳發脹，血液逆流而上，她的心沒辦法寧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