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目光隔空凝在一起，恍惚間，都覺得眼前一幕曾經發生過。
心，微微悸動。
程一天拿着碗筷出來，走到桌邊，也吆喝還傻坐在沙發裡的程然，“過來吃飯。”
父親的聲音拉回程然遊離的思緒，她斂去臉上所有複雜的表情，往餐桌去。
今天的午餐很豐盛，三葷兩素一湯。
有沈季珞在，程倩和沈一天都顯得有些拘謹，他沒坐下，他們也站着不敢坐。程然倒是沒有理會那麼多，她直接入坐。
“坐吧~”沈季珞其實並不喜歡大家相處起來這麼拘束，他不由得就想起之前在貢山，和奶奶還有那些鄰居一起吃飯的場景。
那一次街坊鄰里不知道他的身份，奶奶也不會因爲他是大總裁而特別殷勤或獻媚，往日被衆星拱月的男人那一次單純地享受着大家的熱情款待。那樣的感覺很充實，也很真實。記憶猶新！
沈季珞在程然對面坐下，程倩和程一天這才分別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氣氛說有多冷就有多冷。
大家紛紛拿起筷子，悶聲不吭夾菜吃。
程然吃第一口，就吃出了屬於沈季珞纔會做出的味道。
記憶如潮水涌來，程然的心，不受控制地泛疼。很快就有想哭的感覺。
她低着頭，不讓大家看見她淚眼婆娑。程然狠狠逼退漫上眼眶的淚水，不準自己掉淚。
怎麼回事？難道懷孕後的女人真的都是這麼敏感？常會因爲一個無關緊要的感觸浪費自己的眼淚？！
不準哭，堅決不準哭！不準，聽到沒！！！
程然強迫自己不去想他對自己的好。此刻她拼命地去想那日他命人將哥哥推下樓的畫面。她狠狠地想，用力地想，她要把他那僅有的一次對自己的壞揉進生命裡。只有時刻努力地想着他對自己的壞，她纔不會心軟，纔不會背叛哥哥！
低氣壓在餐桌上空盤旋。
誰都沒有說話，也彷彿都在刻意放輕咀嚼的力度，生怕製造些許聲響出來更尷尬。
叮咚——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按門鈴。
“我去看看~”程倩要大家吃，她去開門。
想着會是誰？程倩剛把門拉開——
“有飯沒？我們餓死了，快，來一碗！”蘇紅梅像個難民似地扛着大包小包進來，後面的程安也在單薄的肩頭扛着一隻行李袋，有氣無力地走進來。
“姑姑，我要死了，快救救我！”
這兩個女人從程思瑞嘴裡聽到沈季珞並沒有爲難他們一家人，高興得蹦了起來。
但蘇紅梅因爲擔心她爆出那兩兄妹的身世令丈夫牽怒於她，所以母女倆在外地節衣縮食過了一段時間的苦日子不敢回。可身上沒錢了，再不回來她們就要餓死。這纔不得不腆着臉皮拖着行李灰頭土臉的回來。
她們先是壯着膽子回家，可家裡沒人。
由於出來時奔着逃難的目的，所以連鑰匙都沒拿就走了。
現在丈夫不在家，她們的手機又都沒電關機，只好過來求助程倩
。
大門離餐廳的距離並不遠，只需經過一個幾平米的入戶花園。
嘴裡叫苦不迭的蘇紅梅和程安拖着行李一前一後往餐廳走。
“呀……”當看到不應該出現在飯桌上的沈季珞，蘇紅梅嚇得尖叫。
走在後面的程安沒料到媽媽突然停下來，她一頭撞到媽媽背上。
“哎喲……”她一聲慘叫，指尖撫着靠整容術而隆起來的高鼻樑，罵罵咧咧，“怎麼也不說一聲就停下來？怎麼走路的啊！”
“沈……沈總……”蘇紅梅每次看次見，都像老鼠看見貓，別說正常說話了，就連大氣都不敢喘。
程安也看過去，瞬間倒抽一口涼氣，臉色慘白。
“我……我們走錯了……你們繼續~！”程安哪裡敢留下來，她拽着媽媽，兩人踉踉蹌蹌地往外面跑。
這兩人進進出出像跳樑小醜，程一天老臉青一陣紅一陣的。
“抱歉沈總，讓你見笑了。”程一天氣得想掀桌子，嘴上卻還是說着討好的話。
“無妨。”雖然沈季珞對那兩個女人沒好感，但他也不會因爲這麼點小事就發脾氣。
“你們先吃，我失陪一下。”程一天再也沒臉留下來，況且他必須立即找到那兩個女人，好好算帳。
竟然敢把兩兄妹的身世說出來，真是活膩了！
程倩看着哥哥也風一樣的離開，她生怕哥哥和嫂嫂發生肢體接觸，她對飯桌上的兩人說，“你們吃，我去看看。”
本來好好的一頓午飯，此刻只有程然和沈季珞還坐在桌前。
程然下意識看他，卻發現他的眼神正落在自己臉上。
深邃有力的眼神劃破瀰漫在空氣裡的尷尬氣氛，一下子彷彿就穿進了程然的內心。
她心尖陡然一顫，慌忙瞥開他熾熱的眼神，低頭吃飯。
筷子夾着白米飯，程然一個勁往嘴裡送。
“吃菜~”
伴隨他低磁性感的聲音，碗裡多了幾點雞肉。
程然默默看着色澤誘人的雞肉好半天，最終夾進來送進嘴裡。
見她吃了，沈季珞似乎是鬆了口氣。
之後他又替程然盛了碗湯涼在一旁，方便她想喝的時候隨時就可以喝。
他依舊是處處體貼細心的，程然靜靜享受着他只爲自己一個人才綻放的溫情，心上彷彿抹了厚厚的蜜，然而被層層疊疊蜜意包裹的心尖深處，又輾轉着透心的酸。
樓下，身後的程安扯着媽媽的衣領，沒有半點主見地問，“媽，這下我們怎麼辦？我肚子好餓哦！”
這段逃亡的日子她們沒有吃一頓像樣的飯菜，飢渴已久，再加上正是飯點，程安餓得飢腸轆轆，剛纔聞到香噴噴的菜味，她直接就崩潰。嘴裡的唾液都快咽不贏了。
“餓、餓、餓，我不餓嗎？”蘇紅梅一把揮開女兒的手，煩躁的說，“虧你長得一副聰明能幹的樣兒，出了事只知道問我，你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辦？哪一天我不在了，你又找誰去？”
程安由於太久沒做保養，她的脣皮已經開裂，有些許角質飛起來。
她嘟着一張並不水潤嫣紅的嘴，嘟噥道，“可你現在不是還在嗎？真等你不在的那一天， 再說！”
“你想氣死我是不是？”蘇紅梅舉起拳頭，作勢要打上去。
雖然她平時對女兒疼愛得不行，但逃難那一段時間，少了丈夫和兒子的經濟支援，這對於平時也是養尊處優，只知道吃喝享受的蘇紅梅來說，也是人生一大考驗。
她也想有錢花，她也想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她也想有人替她出謀劃策想辦法。但別說有人給她經濟支援，這個敗家女兒一天不找她要錢花就不錯了！
蘇紅梅本來就愁眉不展，心煩意亂，這個女兒非但沒幫上忙，反而一個勁找她鬧。蘇紅梅真是覺得——
“你簡直就是個廢物！”
聽向來一口一個“乖女兒”叫自己的媽媽竟然罵自己是“廢物”，程然接受不了，她猛地杏眼大睜，連呼吸都忘記，就那樣不可置信地瞪着媽媽。像是被人點穴，無法動彈。也像是受了很大打擊，這會兒還緩不過神來。
蘇紅梅又累又餓又煩，整個人像被一團火焰包圍着，她心浮氣躁地說，“想想人家程然多有本事，腿一張就睡到一個大款。你呢？這些年沒少跟你介紹富二代吧，你這張臉也這麼漂亮……”
說着，蘇紅梅的手還掐在程安臉上左右微微一扳像在仔細地看。
“可你說說，怎麼就沒有一個有錢男人肯把你帶走？你真是氣死我了你！”如果女兒不是這麼無能，或者她有程然一半聰明，至少眼下她們的處境不會這麼狼狽吧。
蘇紅梅真是越想越慪，這個女兒半點忙沒幫上不說，活生生就是她的負擔，累贅！
程安回神過來，向來被嬌生慣養的她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氣？而且這麼戳心窩的話竟然出自媽媽的嘴。
傷心又委屈又氣憤的淚珠兒瞬間滾出眼眶，她猛地用力將媽媽往後推了好遠，哭着說，“你這會兒看不上我了，當初爲什麼生我？爲人父母的，拿錢給子女花，給子女提供最好的物質生活難道不是應該的嗎？我也想嫁有錢男人，但我今年27了，都快歇菜了，哪個富二代還肯要我？難道你要我爲了錢嫁那些和爸一樣大的老男人？”
見女兒哭，蘇紅梅後悔剛纔說的話太重了。可她實在是太煩，這才衝動之下說了幾句發泄情緒的話，一下子沒個輕重觸到女兒的傷心處了。
“我……唉呀，算了，當媽沒說。乖女兒，不哭……”蘇紅梅趕緊靠過去，想替女兒抹淚。
熟料程安竟然又將她推開，淚眼朦朧看她，哭哭啼啼說，“你以爲我不想找個富二代好好過日子？你還記得曾經你給我介紹了一個姓‘顧’的家裡是搞百貨的男人嗎？”
“記得，怎麼了？”蘇紅梅想起那是三年前的事。
當時介紹人說對方家裡是搞連鎖百貨的，幾千萬不在話下。
程安抽泣着，痛苦哀訴，“那次我去相親，他約我到鐘點房休息。結果他給我喝放了春藥的飲料，不僅拍下我在牀上放浪的樣子，還把照片還有視頻在他們整個圈子裡發。你說說，富二代們，誰還肯要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