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藍時默鬆開了喬汐的手,放她走。
看她逃一般離去的背影,他不禁扯脣,自嘲自諷。
以前,他總自以爲是,認爲自己不會愛上任何一個女人,也不會被區區一個女人給影響情緒。
愛情。對他而言,很廉價,可笑,不值一提。
但——現在,看來,最可笑的,是他。
曾經他被認爲廉價的愛情,卻是他現在,最最,求而不得的奢望。
他發現,原來自己,根本見不得喬汐哭。一看到她想哭的樣子,不知道爲什麼,他竟然隱隱心疼。
休閒餐廳裡,很安靜,客人不多,卻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
只有藍時默是例外。
他只有自己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直凝望窗外,越行越遠的秀氣佳人。
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爲止,他纔不得不收回複雜的目光。
倚着椅背,藍時默仰頭,失魂落魄一般,望着餐廳的天花板,久久不能回神。
他的思緒很混亂,閃過種種事情,或是他的,或是喬汐的,又或是白笑凡的。
他想見喬汐,很想,很想。
但是,喬汐不肯見他,她拒絕了。
寧寧罵他沒出息。
他知道,這一次,他確實很沒出息,死纏爛打,一點也不灑脫。
以他的自尊心,他以爲被喬汐拒絕之後,他會恨上她的,恨上這個狠心的女人。
但是,結果證明——他做不到。
他還是想見她,很想,很想。
所以,他沒出息的主動打電、話給她,求她見他一面。
想到這,藍時默不由勾起脣,自嘲苦笑。
喬汐肯定不知道,剛纔,她接他電、話,誤把他當作白笑凡——他聽到她叫他老公的一刻,他的心跳有多快。
快到,讓他無法組織語言,不能言語。
那一刻,他嫉妒白笑凡,嫉妒的要命。
多希望自己能把白笑凡替下來,換他,陪在喬汐身邊。
白笑凡和白雪的秘密,他早在一週前,就調查清楚了。出於自己的私心,也出於他對喬汐的放不下,他選擇告訴喬汐真相。
但是……
她卻認爲他誣衊白笑凡,要他不要破壞她的生活。
他沒有誣衊白笑凡,真的。他只是——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到時候,受了傷又哭了……”藍時默喃喃般,自言自語着。
最後,他把剩下的黑咖啡,喝完。滿嘴都是揮之不去的苦澀,很難受。感覺心肝脾肺都絞在一起一般,痛。
藍時默想,他以後都不會再喝黑咖啡了。
這滋味,一次就足夠他半生回味,他不想再有第二次。
結了賬。藍時默拿起一旁輔助性的柺杖,自個兒勉強站起身,默默離開這家餐廳。
***
白遠,辦公室裡。
白笑凡第三次撥打喬汐的手機號碼,依舊沒人接。家裡的座機,也一樣。
“奇怪,怎麼喬汐不接電、話?”白笑凡緊鎖起俊眉,大手掐住手機,神色凝重。
慕西顧是唯一呆在白笑凡辦公室裡,*的人。
他正拿着手機,給商淨傳短信呢。隨口回了白笑凡一句:“估計,是她手機沒電唄。”
“家裡的座機也沒人接!”白笑凡立即反駁回去,語氣之嚴肅,讓人心中一凜
奈何,慕西顧的心思,全在手機的短信上,沒注意到自己哥們的嚴肅勁兒。依然不負責任道:“那就是她出門去了唄。”
“她一個孕婦出什麼門?她要去哪?”白笑凡冷着一張好看的俊臉,咄咄逼人地質問。語氣由嚴肅,變成緊張。
慕西顧被問得,摁錯了一個字,險些發錯短信給商淨。
他不由深深嘆了一口氣,安撫着道:“哥們,放輕鬆點,沒事兒的。你還怕她會跑了不成?都七個多月的孕婦了,飛機也不敢收她了。安心,安心。你老婆跑不了。”
白笑凡狠狠瞪了慕西顧一眼,盡胡說八道些什麼,他老婆當然不會跑!
這時,張逸推門進來,一邊翻着手上的文件,一邊向白笑凡說:“會議內容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了,走吧。”
走?白笑凡挑挑眉。
他也覺得自己確實是該走。
“西顧,你替我去開這個會。我先回家一趟。”
說罷,白笑凡拿起衣帽架上的西裝外套,一邊穿上,一邊大步往外走。迫不及待要回家,根本放心不下喬汐。
“什麼?喂喂喂——”慕西顧反應慢了半拍,連忙叫住迅速離開的白笑凡。“別啊哥們。我過來你這邊,是要約商淨去吃飯的。你把開會推給我,等下我怎麼去和商淨吃飯啊?”
“那就留着下班後再吃。”白笑凡歸心似箭,纔不管這麼多。丟下一句話,無視慕西顧的哀嚎,直接閃人。
攔也攔不住!
慕西顧翻起白眼,對於白笑凡這種過度緊張喬汐的程度,簡直無語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不就是沒接電、話而已嘛。商淨也經常不接他電、話啊,可他也沒有這麼緊張過啊。
“我能先走嗎?”慕西顧嬉皮笑臉地問張逸。
希望張逸,能放過他一馬,別讓他去開什麼會議。
“你說呢?”張逸面癱回道。順手,把辦公室的門——“砰“一下,關上。
呵呵。
此時此刻,慕西顧只想對白笑凡說一句——去你大爺的!
***
離開餐廳後,喬汐沒有回家,而是在楊柳小道上,漫無目的地走着。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挺着個大肚子走路,很累人。
她找了一個乾淨的石椅,坐下,歇息。腦子裡,不停重放藍時默剛纔,對她所說過的話。
假的。喬汐在心裡,這般告訴自己。
但是,又有另一把聲音,反駁她——真的。
其實,真真假假,喬汐自己心裡,多多少少也有個底。只是,她不願接受,不願朝壞的方向,去想。
可是,細想一下,以前直至現在,白雪對白笑凡的種種感情,都透着不尋常的詭異,以及,古怪。
以前,她只是以爲,白雪是一個很愛黏着哥哥的妹妹。
但,讓她感到古怪的是,白雪只黏白笑凡,卻不怎麼黏白以深。
按理說,白雪要更黏白以深,纔對的。畢竟,他們倆,都是簡樺所生的。
白笑凡和他們倆不一樣,他是同父異母的私生子。可偏偏,白雪就愛黏着白笑凡。
起初,喬汐沒多在意。直到她去過幾次白家,才越發覺得,白雪很偏執於白笑凡,一種說不出爲什麼的偏執。
一個妹妹偏執於自己的親哥哥。
這算怎麼回事?之前的喬汐,不懂。
現在,她好像有點懂了。
不會有人無端端偏執於另一個人,除非,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
讓那個人,無法放下心結,最終,演變成偏執的鬱結……
不對。不對——喬汐使勁搖頭,想將這可怕的想法,拋諸腦後!
不該是這樣的!她要相信白笑凡,他和白雪,根本什麼都沒有,不可能!
是了,白笑凡不是說過嗎?白雪是個瘋子,她有精神疾病,她說的話,不可信!
藍時默,他也肯定在騙她!
他想要報復白笑凡,他不想她和白笑凡在一起。所以,他才編了這麼一個齷齪的謊言,騙她。
對,肯定是這樣,一定就是這麼回事——喬汐在心裡,不停的安慰自己,催眠自己。
她的兩隻手,捂着自己的圓肚子,這是她和白笑凡的孩子,暖和的,鮮活的,有生命的。
平時,只要這般感受着他們,她就能靜下心來。可現在,她卻有點心寒。
連她也無法相信自己的自欺欺人,太牽強了,她說服不了自己的心……
相信白笑凡。現在,她僅僅能做的,就只有這個了。
請別讓她失望,好嗎。
***
喬汐徒步回家的時候,正好在家門口,碰上回來的白笑凡。
他車也不停泊好,直接下了車,大步走來,一把扯住喬汐纖細的手臂,不悅問她:“你去哪了?爲什麼你打手機,你不接電、話?”
“我忘了帶手機了。”喬汐扯着嘴角,勉強牽起一個笑容。
“你一個人去了哪?”白笑凡很執着這個問題。
“沒去哪。就是覺得在家裡悶,所以,出去散了一下步。”喬汐不得不撒謊,希望,她肚子裡的三個小傢伙,別聽到。
“以後不準這樣。”白笑凡霸道地說。隨即,又怕喬汐嫌棄他緊張過度,補充地道:“你現在懷孕七個多月了,出門得要有我陪着你。不然,出了什麼事你自己一個人,怎麼辦?”
“嗯。下次不會了。”喬汐點頭答應,安安分分的。
“真乖。”白笑凡滿意她的乖巧,俯下頭,想親她一下。
結果,他的薄脣,未曾落到她的紅脣。喬汐就把頭轉開,薄脣,錯落在她的脣角上。
親不到喬汐的嘴,白笑凡擰起俊眉,頗爲不滿意,奇怪問她:“怎麼了?”
喬汐搖搖頭,扯着白笑凡的手。“我累了,進屋去吧。”
聞言,白笑凡深深看了喬汐一眼,“嗯”了一聲,輸入密碼,解鎖,開門。牽着她的手,進屋去。
其實,白笑凡剛纔的吻,喬汐沒想要躲開的。只是,不知道爲什麼,身體下意識這麼做了。
兄妹亂、倫,算不算齷齪?
***
白笑凡是看出來了,喬汐出去回來之後,整個人就變得很奇怪。
她突然,變得食慾不振。他出去給她買回來的草莓蛋糕,她只吃了幾口,就沒吃了。
晚飯也是,平常,她都要吃兩碗的,現在,半碗都是勉強扒下去的。
他逗她說話,她也是愛理不理的,好像心事重重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魂都不在他身邊了。
她中午,究竟去了哪?是不是見過什麼人?
白笑凡抱着這些個疑問,一直按捺住不問。
在他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之前,他不想去刺激喬汐的情緒。
直到晚上,抱着喬汐睡覺時,她在他懷裡不安分的動着。好似不喜歡被他抱着一般,想要擺脫出來。
這認知,讓白笑凡無法容忍,他抓住喬汐雙肩,沉聲吼道:“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在鬧什麼脾氣!”
喬汐心裡,原本就難受的要命。現在,被白笑凡這麼一吼,頓時就更加委屈!
他平時都不吼她的,現在,憑什麼吼她!
“放手!”喬汐回吼了一聲。
白笑凡狠狠壓住眉毛,深吸一口氣,不跟喬汐計較——“放什麼手,睡覺。”
喬汐卻不領情,掙扎出白笑凡的懷抱,笨拙的爬起*。邊遠離他,邊嫌棄道:“我不要和你睡,你滾!”
這下,白笑凡也生氣了,一把將遠離自己的小女人給扯了回來,扣在自己懷裡,怒斥:“喬汐,你不準這麼無理取鬧!”
白笑凡抓得更用力,喬汐被他抓痛了,霎間,紅了眼眶。怔怔看他,眼淚似要墜下來了。
她痛,很痛,很痛。
她寧願自己,一直都這麼無理取鬧。難道,要她理智的去問白笑凡——你和白雪,是不是有過一段?白雪是不是和她一樣,懷過他的孩子?你們,是不是……亂、倫過?
做不到。她做不到這麼理智。
終於,喬汐忍不住哭了,抱着肚子,無助痛哭。
聲聲撕扯着白笑凡的心。
他頓時就慌了手腳,一邊笨手笨腳的給喬汐抹去眼淚,一邊口拙哄她。“你……你哭什麼?我又不是罵你,我就是聲音大了一點而已……”
“你欺負我。”喬汐紅着眼睛,紅着鼻子,傷心委屈的指控着白笑凡。
“我……我沒有。我就是剛纔,有點氣衝了頭,纔會說了你幾句。是我不好,我的錯。你別哭了,好嗎。”白笑凡幾乎是低聲下氣的認錯。
他揪起自己的衣袖,給喬汐抹眼淚。喬汐直接往他懷裡撲去,眼淚鼻涕,全抹到他的睡衣上,報復一般。
白笑凡卻不生氣,反而,鬆了一口氣。“你以後,不準再說負氣的話。你想要怎麼無理取鬧都可以,但惟獨,不準叫我滾。你說過要一直賴着我的,不可以收回。”
突然間,喬汐的淚腺像崩潰的洪水,越哭越大聲。賴在白笑凡的懷裡,十隻手指甲,抓着他手臂的皮膚。像是她不好受,他也不能好受着一般,一直哭,一直抓花他手上的皮膚。
白笑凡忍着手臂上火辣辣的痛,由着她。直到,好一會兒,他纔敢出聲,安撫着懷裡哭啞聲音的小女人。“哭吧,哭吧,發泄出來就好。”
白笑凡以爲,喬汐懷孕太過辛苦了,所以,一直累積着不好的情緒,這下,纔給宣泄出來。
終於,在抓到白笑凡的手流血之後,喬汐停住了手,不哭了,不鬧了。
相信他,相信他,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