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陸續離開,把公寓的小小空間,完全地留給了杜嘉文和項曉窗。
唐翔天不動:“我住客房。”
這房子本來就是他替項曉窗租下的,自然也沒有趕走他的道理。唐老大皺着眉,唐翔天笑嘻嘻地解釋:“爸爸,我是怕杜康又有什麼手段,他還不敢衝我來。”
唐老大“嗯”了一聲,又看他兩眼,才帶了人離開。
“好了,我去睡了,你們呢?”唐翔天裝模作樣地打了一個哈欠。
杜嘉文瞪着他:“你這個電燈泡還沒做夠?”
“能爲你們發光發熱,很好啊。杜嘉文,你回自己的公寓去吧,現在已經很晚了。”唐翔天嘻皮笑臉地說了兩句,又臉色正經起來。
“我今晚就住在這裡。”杜嘉文說得很自在,項曉窗仰頭看他。
“你別忘了,陳家燁今天已經來了,杜康可是指望着你回去招待呢!”
項曉窗在他的懷裡瑟縮了一下,杜嘉文立刻把她擁緊,搖了搖頭:“那是他的事,我……我的身世,你也知道了,杜家的骨肉並不是我。”
“呂伯父……很好。”項曉窗低啞着嗓子開了口。
杜嘉文怔了一怔,看着她的臉。折騰了一天下來,她的疲倦已經顯而易見。即使還有什麼話,這時候也只能嚥了下去。
“曉窗,你先去睡吧……好好睡一覺,好嗎?”
項曉窗仰頭看他,眼睛裡的脆弱,讓他心裡微痛。他微微地閉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眸子裡一片堅決:“放心吧,我不走。我就……就在沙發上湊合一晚,你好好睡。”
“別擔心,我看着他。”唐翔天開着玩笑,“你看看自己,風一吹就要倒下來似的。什麼都不用想,我父親認你做女兒,也沒有別的意思,你小時候本來就在唐家長大,他和丹青阿姨,也一直都把你當作親生女兒的。你也知道,丹青阿姨自己沒有孩子。”
項曉窗感激地點頭,握住了杜嘉文的手:“我很喜歡呂伯父,能夠得到劉伯母的愛情,我想他一定不是一個平凡的男人。至少,他頂天立地,無愧於你們母子。”
“杜康他……”
“我明白,你對他一定有恨。可是,畢竟他……他是……”
他是她的父親,她的身上,留着與他相同的血液。可是,他又是殺害呂思偉的兇手。
“我知道,我……”杜嘉文嘆息了一聲,“他畢竟是你的父親,我不會太爲難他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始亂終棄在前,逼瘋我思槐阿姨在後,我對他……並沒有……我只是覺得你沒有必要把上一代的恩怨,帶到我們這一代來。其實,我做個孤兒也很好,但是,我又覺得找到了媽媽,也好。我很混亂,我……”
“至少你的身世,自己明白了,這樣就很好。”杜嘉文安慰着她,“洗一個熱水澡,然後好好睡一覺。你先歇一會兒,我去幫你放洗澡水。”
項曉窗拉住了他的手:“我自己去放……”
杜嘉文柔聲說:“你今天累了,我替你放。”
唐翔天在一邊涼涼地說:“行了,讓他去吧。像他這種大少爺,也該學着做這些事。”
杜嘉文對他瞪了一眼“你也學着些吧。”
“好啊,爲曉窗做這些,我很樂意。”
項曉窗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意,知道他們兩個這樣的插科打諢,無非是逗自己高興。
“曉窗!”唐翔天坐到了她的身邊,叫了一聲她的名字。項曉窗凝神去聽的時候,他卻又沒了下文,頓時疑惑地側臉看他。
“杜嘉文的身上,還有陳家燁的婚約呢。”
聽到這個名字,項曉窗的臉色,又變了一變。半晌,才低低地說:“我明白,嘉文這回答應這段婚事,是因爲我的關係。杜……他綁架了我……”
“對不起,這件事我沒有及早幫忙。”唐翔天歉疚地說。
“這不關你的事,是我們……我們父母上一輩的恩怨。況且,有些事情,總要自己解決的。翔天,還是要謝謝你,解開我這段身世的謎團。”
唐翔天咕噥着:“早知道有這麼多彎道,我纔不去戳破它呢!我寧可讓你做回從前,一個人揹着雙肩背的包,在博物館裡着迷地看着那些展品。”
“我有嗎?”項曉窗疑惑地問,“我明明是失魂落魄的樣子,要不怎麼會撞上你?”
唐翔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我那次是故意撞上來的,就是想要認識你,然後實施陳思嘉的計劃嘛!要不然,美國的博物館裡,參觀的人流都挨次走的,哪裡會這麼容易就撞上來?”
“曉窗,水放好了。”杜嘉文忽然從房間裡出來,伸出手攬住了她的肩,“去泡一泡,不要太久,再睡一個美美的覺。”
“好。”項曉窗也覺得,自己身體的力氣,彷彿已經被抽得一乾二淨了似的。泡個熱水澡,似乎是個相當誘人的提議。
“曉窗!”杜嘉文在她走進房間的時候,又叫了一聲。
項曉窗回頭看他,他卻只是溫柔地看着她,沒有說下去。
“怎麼?”她問。
杜嘉文沉吟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說:“如果有一天,杜……康,我們要對付他的話,你……會不會……”
項曉窗抿着脣,忽然一扭頭:“上一輩的恩怨,我沒有理由置喙。”
唐翔天嘆息了一聲:“她恨杜康,是因爲她愛沉碧阿姨。”
杜嘉文苦惱地在客廳裡踱了兩步,對於唐翔天接着提出來的問題,更感到棘手。
“你畢竟一直在杜家長大,認杜康爲父。即使你母親想要對付他,你就真下得了手嗎?你自己求的婚,如果又想悔婚的話,我怕你在上流社會聲名狼藉。”
“這是我的私德,何況前因後果,我自然會向陳家燁解釋的。再說了,我又不是杜康的兒子,他要和陳家燁聯姻,自己想辦法去!”
“聽說,陳家燁有個哥哥……”
杜嘉文瞪着他:“什麼意思?”
唐翔天似乎失去了談話的興趣,轉身往客房走去:“我是怕他動上了腦筋,要把曉窗嫁去新加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