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章】最後一次

清秀的臉龐被銀幕的燈光照得若隱若現,她聚精會神地看着電影,或蹙眉或舒心一笑,似乎所有的情緒都在隨着劇情的變化而變化着。就彷彿,她的整個人都已經融入到了劇情之中,根本注意不到周遭的一切,也包括——他。

心中沒由來的有着一股氣,甚至連尚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氣着什麼,只是一直握着她右手的左手不自覺地收緊着,直到……

“啊!”葉欣婕低呼了一聲,轉頭看着身旁的人,“豫,你手鬆開點,別握那麼緊啦,都握得我有點痛了。”

他無言地鬆開了手,臉上的表情卻有些陰沉。

昏暗的光線之中,她卻自作聰明的爲他剛纔的行爲做着註解,“你剛纔是不是也很緊張,怕男主角手術不成功,要是真的手術失敗的話,那留下女主角一個人就太可憐了對不對。我明白的,明白的。”

這一次,反倒是她的右手自發自動地抓起了他的左手,“一會兒你要是還緊張的話,就繼續抓着我好了,不過我可先申明,不許抓得太痛哦。”

他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線下晦暗未名,可是他的手,卻還是如她所願地纏繞上了她的右手。

“婕……”他低喃着

“怎麼了?”她身子朝着他這邊湊了過來,髮絲不經意間刷過了他的鼻尖。

帶着淡淡的茶樹氣息,令他的身體爲之一顫。他想問,她究竟有沒有對其他男人心動過;他想問,她的輕吟嬌喘,是不是隻有他聽過;他更想問,現在,他就在她的身邊,而她腦海中所想所念的人,會是誰?

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問她,只是話到了嘴邊,最後逸出雙脣的,卻只能是淡淡的“沒什麼。”

電影的名字叫《戀上你的感覺》,男女在經歷了重重困難之後,終於幸福廝守在了一起。而他和她呢?最後會幸福,還是——毀滅?

“豫,你怎麼了?怎麼不吃?”

直到那纖纖五指在他的眼前來回晃動,尚豫才收回了思緒,“只是在想剛纔的那本電影,想得有點入神了。”

“你也覺得很好看對不對!”葉欣婕一邊吃着烤魚丸,一邊興奮地說道,“有些地方還真的蠻感人呢,看得我都差點哭了。”

“還好你沒哭。”

“哎?”

“因爲你的眼淚,是我最不想見到的東西。”甚至比起看到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情景更甚。她的淚,會讓他煩躁不安、不知所措。那種無力和懊惱的感覺,對他而言,無比的難受。

葉欣婕怔怔地看着尚豫,他的發柔順而整齊,如同他身上的衣着一般,俊雅的面龐,高挑的身材,即使在這種雜亂的小吃街上,他渾身上下依然充斥着一種貴族般的氣質。而他的眼,深邃,美麗,如同深谷的迷霧,煙雲繚繞,明明看不透,可偶爾卻又會清澈無比。

她的手指攀上了他的眉眼處,指尖細細地滑過他的眼尾。

豫,你知道嗎?你的眼淚,也同樣是我最不想見到的東西!葉欣婕在心中默默地說道,隨即衝着尚豫一笑,“那麼我們說定,以後不哭了!”

“好。”他輕輕地應道。

她繼續拉着他穿梭在人羣中,吃着這個城市中最爲平民化的美食。

“豫,來,這裡的艇仔粥很好吃呢!”葉欣婕招呼着尚豫坐下,對着老闆喊道,“老闆,來兩碗艇仔粥!”

“好咯!”老闆笑眯眯地從大鍋中勺起了粥,放上了各種佐料,熱騰騰的粥,沒一會兒就端到了兩人的面前。

“我這裡的粥,可是整條街最出名的,小姐,你和你男朋友好口福了!”老闆自誇道。

“他啊……是我老公!”葉欣婕糾正道。

老闆一愣,這才注意到眼前的兩人手上所戴着的同款戒指,“哎呦,看我說的,你們夫妻慢用、慢用啊!不過,你的這位先生很面熟啊,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也許因爲我老公長得比較像明星吧。”葉欣婕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S市的八卦記者最喜歡報導的話題男人,就算老闆在雜誌電視上見過也不足爲奇。

“也是。”老闆摸摸腦袋,又忙着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我長得很像明星嗎?”尚豫把脣湊到了葉欣婕的耳邊,溫潤的呼吸輕輕的噴灑在她的臉上。

她俏臉一紅,慌亂地埋頭吃着手邊的粥。

他則看了她片刻後,才慢條斯理地拿起了小勺,攪動着自己碗裡的粥。她不會知道,剛纔她在別人面前說着“老公”二字的時候,他有多喜悅。

而現在,她在他面前一口一口的吃着粥,如同六年前一般。而她的表情,則有着一種深深的滿足。很久以前,他不明白,爲什麼有人可以喝着如此簡陋的粥,就會覺得滿足呢?

可是現在,他卻懂了。

正如同他,只要她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一句話,便可以讓他滿足。

轟!

突兀地,天空中響起了悶雷的聲音。

葉欣婕擡起頭,望了望天空,剛纔的明月星空,已經不知道何時被黑壓壓的烏雲所遮蓋住了。

“剛纔明明那麼好的天氣,怎麼轉眼就變成了這樣!”一旁的老闆抱怨了起來。好在這裡的大排檔都有這雨的棚子。雖然依舊能做生意,但是客人會少卻是免不了的。

“哇,下雨了!”

“趕緊找個地方躲躲!”

“喂,你傘帶了沒?”

美食街上的人羣隨着噼裡啪啦的落下的雨點,紛紛躲進了沿街的小店。剛纔還熱鬧的街道,轉眼間就變得冷冷清清。

轟隆隆!

雷聲伴隨着刺眼的閃電,在傾盆大雨中是如此的狂暴肆恣,雨點落在了棚頂上,不斷地發出悶悶的響聲,沒一會兒,雨水就如同一條條小瀑布,從頂棚上傾瀉而下。

“好大的雨啊,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我可不想淋得溼漉漉的回家。”店裡,有個年輕的女生對着身旁的男孩道。

葉欣婕眉頭緊皺。她擔心的不是大雨,而是……

轉頭,她緊張地望着坐在她身旁的尚豫。他的面色,有着一種繁亂後的蒼白,那雙漂亮的黑眸怔怔地望着天空,就連一道道亮眼的閃電劃破天際,都不曾眨眼,那視線,像是要把天空都看穿了。而他的喉結,在劇烈地滑動着,甚至連帶着整個身體都……

“豫!”葉欣婕猛然的伸出手,用力地抓住了尚豫的手。那微微的顫抖,她可以感覺得到——即使他在竭力地剋制着。

他慢慢地地下頭,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雙手上不斷地有絲絲的溫暖傳來,他知道,那是她的溫度。他最脆弱的一面,從來都只有她能看到。又或者……只有她才能細心地發現到他對於雷雨的害怕和厭惡……

“沒事,沒事!”她的身子一點點的靠近着他,雙臂張開,攬住了他的肩膀,“不要再去想着過去了。你並不是沒人要,沒人愛的孩子,我要你的,我要你的!豫,你聽見沒有!”

他的定定地看着她,耳邊聽到的是她那低低卻有力的聲音。

喃喃地,他張開了脣,“我……並不是沒人要的?”

“對,我要的你!”她很用力地點點頭。清澈的眸子中,找不到絲毫的虛僞和謊言。

他的脣顫了顫,沙啞的聲音從嗓子眼裡以着極慢的速度擠出,“也……會……愛……我?”

“這還用說嗎?”她微微一笑,“我葉欣婕這輩子最愛的男人,就是尚豫。我和你,是命中註定的。”

命中註定……命中註定……

這幾個字,反覆地響徹在他的腦海中。

突然,有些東西釋然了,突然,有些地方變暖了……

原來她愛他,竟是這麼地理所當然,沒有絲毫的勉強。

輕輕地一聲嘆息,他合上眼眸,像是耗盡了一切的力氣,把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婕,謝謝你,在很久以前,先愛上了我……”

如果那時候,她沒有愛上他,如果那時候,她沒有那般契而不捨地追逐着他,那麼也許他終其一生,都不會明白,愛一個人的感受,以及,兩個人真正相愛時,會是怎樣的美妙與幸福。而這一切,都是她給予他的……這個用着生命和靈魂來愛着他的女人。

天空中的雷聲伴隨着閃電,依然時不時地響起,可是尚豫身子的顫抖卻在慢慢的止息下來。不知過了多久,葉欣婕驀地感到自己的肩膀處有着濡溼的感覺。

耳邊,是他沙啞的低喃,“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不會再哭泣了……”

所有的一切,就好像雨過天晴般。那些猜忌、疑惑、不信任,都隨着那場傾盆大雨而被一一洗刷乾淨。

不止是單偉平,就連祥天的很多員工都能感覺到他們的老闆變得越來越“和藹可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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