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套房中,有的只是那份窒息的豪華和淡淡的碘酒的氣味。
厚重的窗簾,遮蓋住外界所有的光線,吊頂的水晶燈打開着,在室內泄下銀亮色的燈光,給這份奢華又鋪上了一層糜爛。
穿過了會客廳,葉欣婕來到了主臥室的門口,呆呆的看着那扇咖啡色的門。尚豫就在這扇門後嗎?如果他看到了她,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滿臉的厭惡嗎?又或者是……
心,開始又微微地抽痛了起來,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會露出憎惡討厭的表情,她面對單偉平的那份勇氣彷彿就一瀉千里。
咔!
房間的門倏然打開,在葉欣婕全然沒有心理準備的時候,尚豫就這樣從裡面扭開了門把,半開着門準備出來。
她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而他,漆黑的眸中閃過一絲詫異,臉上的表情一點一點的沉了下來。
短暫的沉默,隨着尚豫的問話而打破了:“你怎麼會在這裡?”平淡到了極致的聲音,就像是在例行公事般的詢問着。
葉欣婕不自在的咬咬下脣,“是單偉平幫我開了門……因爲……因爲我聽說你傷得很重,想看看你到底要不要緊……”
“那現在你看到了,只是破了點皮,傷了手而已。”他把主臥室的門完全敞開,披着薄襯衫的他,依稀可以看見左手臂上纏着厚厚的紗布,一直延伸到了手指處。
她的視線定定地望着他露在襯衫袖口外的左手,想象着當那無數的碎片玻璃刺向他手的感覺,“疼嗎?”她吞吞口水,眸中帶着無限憐惜地問道。
他的身子猛然一僵,隨即狠狠地瞪着她,“葉欣婕,你有什麼資格來問我疼不疼!”如果不是她和瑞恩斯·所羅門擁抱在一起,他又怎麼會衝動得去用手砸那壁畫!胸口中無法發泄而出的怒氣,只能用這種自殘的方式來泄出。
她的眼眶中慢慢凝聚着一層水汽,因他的話而整個人晃了一晃,慌亂地低下了頭,她喃喃着,“對不起,我知道我已經沒有什麼資格了……既然你的傷……呃,那我回去了。”
斷斷續續地說完話,葉欣婕轉身正打算離開,一隻大手倏然地抓住了她的皓腕,止住了她的腳步。
她愕然地轉頭,望着尚豫。
而尚豫似乎自己都有些意外,在微愣了幾秒後,有些僵硬地說道,“我這裡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可是……你剛纔的意思,不是希望我走嗎?”她吶吶地說道。
他冷笑着,“哈哈……這會兒你倒聽我的話了,那爲什麼以前我讓你留下,你偏偏要走呢?”
“我……”她侷促地舔了舔脣角,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問話。
低下了頭,葉欣婕的視線不由得落在了被抓住的皓腕上。尚豫的手指是修長的,帶着些微的冰涼,禁錮着她的手腕,又彷彿在不停地吸取着她的溫度……順着他的手指,幾道粉嫩色的傷痕,就這樣躍入她的視線——襯衫的袖子因爲手臂的往前遞伸關係,而不能遮蓋住手腕的全部。
這是——他割脈時候的傷痕嗎?葉欣婕只覺得腦袋嗡得一聲炸開了,心臟在瞬間收縮着,就連呼吸都窒住了。那樣的顏色,那樣難看的疤痕,猙獰地留在了他的手腕內側。聽見單偉平說的時候,她覺得心痛得不得了,卻原來,真正見到了,心會更痛,痛到恨不得去替代了。
那時候的他,該下了多大的決心,纔會用他的右手在左手手腕上劃下了這樣的傷痕呢?不止一道,而是好幾道。簡直就像——生怕死不了似的。
她的異樣,令得他揚揚眉,順着她的視線望去,而後道,“是不是偉平對你說了什麼?”
葉欣婕身子猛顫了一下,片刻之後,擡起頭望着尚豫,脣,輕輕的挪動着,有些可憐,又有些期盼地道,“豫,我可不可以後悔?”
他的眼眸驀地睜大,像是在看着一件不可思議的東西,而他握着她皓腕的五指,收得越來越緊,“哈哈哈!”他突兀地笑了起來,視線卻狠歷地朝着她射來,“怎麼,你招惹了瑞恩斯·所羅門還不夠,又打算再來招惹我了嗎?”
“我……我不是……”
砰!
他那被紗布所纏着的左手,狠狠地砸在了她臉頰旁的牆壁上,“葉欣婕,你爲什麼一次又一次地不肯放過我呢?”
她的脣顫了顫,“如果我說,是因爲我愛你呢?”愛上他,即使隔了六年,即使當年的分手是她親口所說,可是她卻沒有辦法去騙自己。她愛他,從頭到尾,只愛着他。原來,有些人只會對一種人產生感覺,而在找到了那個人後,無論再遇到什麼樣的人,都沒辦法擁有同樣的感覺了。或許她這輩子真的會當一輩子的老處女吧,最後抱着他的照片到老到死。
尚豫着着實實地怔住了。左手上的傷口因爲之前的動作而再度裂開,殷紅的鮮血一點點的滲透着雪白的紗布,可是他的眼卻牢牢地盯着她,那目光,簡直就像是要把她吞噬一般。
“你的傷口……”葉欣婕叫了起來,想拉下尚豫的手,仔細地檢查那裂開的傷口。
他卻手一擡,揮開了她的手。優美的脖頸移到了她的肩側,脣湊到了她的耳際,冷冷的吐道,“這也是爲了寶麗嗎?”
“寶麗?”她一愣。
“哈哈,難道不是嗎?”他的笑聲如同冰錐一樣,透過她的耳膜,直刺靈魂深處,“你愛我?真是好笑,爲什麼你之前不說,偏偏在我收購了寶麗不少股份的時候,纔來對我說這句話?”
“不是的!不是的!”她辯解道,“我是不希望你收購寶麗,因爲寶麗是董事長一生的心血,如果祥天這次收購成功的話,對董事長的打擊太大。因爲……因爲在我進了寶麗後,董事長真的對我有着很多幫助,我不想這麼一個老人,愛若生命的寶麗,是因爲我……而毀的!可是……可是……”
頓了頓,葉欣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伸出手,再度地抓住了尚豫滲出血的左手,垂着眸子,望着那讓她的心臟不斷抽痛的殷紅,“這和我愛你,根本就是兩回事!”鼻子好酸,眼眶中的水汽在不斷的凝聚着,模糊了視線,讓她幾乎看不清他的左手。而那眼眶中滾動的淚珠,像是不能承載之重,竟然經不住地紛紛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