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一滴,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不斷地滴落在那着斑斑血跡的紗布上,也灼燙着尚豫的手,“你這是……同情嗎?”他的聲音帶着一種之前不曾有過的沙啞。
“啊?!”同情,爲什麼他會覺得是同情呢?
“因爲知道了我爲你割脈自殺,你覺得愧疚了,所以才跑來對我說這些?”他嘲諷地說道。他的左手,是因她而傷,而他的右手,更是因她而傷。總以爲,母親離開後,他不會再被其他女人所傷了,卻原來他受的傷,會更多更重更痛。
“你爲什麼不相信我愛你呢?”她睜大淚眼婆娑的眼眸,努力地想在一片水霧中看清他的表情。
“愛我?愛到有多深?”他的牙關死死地抵着,直起了身子,冷漠地盯着她,“深到可以在陽臺上和其他男人摟抱在一起?”
她的臉色順便變得蒼白,身子有些搖搖欲墜。
他咬牙切齒,揚起自己的左手,突然掐住了她的脖頸,染血的紗布,看上去更令人觸目驚心,“葉欣婕,那時候我真的想掐死你算了!”
他的手並沒有用上任何力道,可是她卻覺得呼吸都變得難受,鼻尖聞到的,全是血的氣息。使勁地眨眨眼,她的眼眸終於可以一點點的看清了他的臉,他的神情,他面孔上的每一個細節。
多少年了……她和這個男人,從相識到分別再到重逢,幾乎快有十年了吧。就這樣糾糾纏纏,卻沒有止息……
“我……愛你,是真的很深很深。”脣一點點的開啓,她一字一句的說着,“不是因爲同情,不是因爲愧疚,更不是因爲寶麗,而是因爲——你是尚豫,是我葉欣婕這輩子唯一會愛上的男人。”或許是太愛了,以至於不敢去靠近,以至於害怕再次的被傷害。
堅定而清晰的語音,飄散在房中,尚豫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眼中的神色複雜到了極致。明明該是恨極了她,明明不該再去相信她任何的話,可是……卻還是沒辦法去控制住自己的那種渴望,渴望着她是真的如此愛他,愛他至深,愛他至死。
緩緩地收回手,他似笑非笑地道,“既然你這麼愛我的話,那麼——和我結婚應該是你期望的事吧。”
“結婚?!”這是求婚嗎?可是他的眼神卻依舊冷漠。
“怎麼,不願意嗎?如果不願意嫁給我的話,就不要輕易地說愛……”
“不,我願意!”葉欣婕猛地抓住了尚豫的衣襬,把臉埋在他的懷中,用力的抹去眼中的淚水。
“什麼?”他不敢置信的瞪着她,錯愕的表情化去了之前的冷漠。
“我說,我願意嫁給你!”
她無比肯定地說道。嫁給他,只因爲她愛他!
葉欣婕不知道尚豫究竟和母親說了些什麼,只是第二天,他來到她家,和母親進書房談了一個上午。母親出來後,只問了她一句,“小婕,媽再問你一次,你最想要的是什麼。”
“我最想要的,是和尚豫在一起,媽,我已經錯失了好些年了,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就算現在的他根本就不相信你愛他?”
“不管多少年,總有一天,我會讓他相信的。”
“既然你都想清楚了,那我就不說什麼了。小婕,媽只希望你幸福。”葉母抱緊葉欣婕道。
“我知道,媽!”她閉上眼睛,感受着母親懷抱中的那份溫暖。
不論以後有多辛苦,現在的她,只想好好的愛着那個男人,那個被她所傷的男人!
於是,她得到的是一場公證結婚,沒有鮮花和祝福,有的僅僅只是簡單的簽名,和工作人員公式化的問候。
“把你的右手給我。”在簽完字後,尚豫突兀地說道。
“怎麼了?”葉欣婕茫然地伸出手。
冰涼的鉑金指環套在了她右手的無名指上,而那戒身上,鑲嵌着三顆小小的鑽石。這是——她詫異地瞪大眼睛,望着手指上的戒指。
“怎麼,嫌鑽石太小麼?”他淡淡地道,卻是徑自把同款的男式戒指佩戴在了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
“不是。”她趕緊搖搖頭,“這戒指是我以前在祥天的時候設計的,你怎麼會……”怎麼會隨身帶到了美國呢?
“只是剛好沒有合適的戒指,就先用你以前設計的東西替代了。”他說得漫不經心,目光卻眷戀地落在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
恍惚中,很久以前,曾有個女生在設計出這款婚戒後,興高采烈地捧到了他的面前,“豫,你看我設計的戒指,好不好?”
“一般。”他瞥了一眼後,淡淡的回答道。
“怎麼會一般呢!”女生不滿地撅起了脣瓣,“好吧,我承認這上面的鑽石是小了點,不過寓意還是很好的啊!這裡我特意鑲嵌了三顆鑽石,像不像三朵玫瑰?三朵玫瑰的花語你知道嗎?”
她的眼睛慢慢地因爲笑意而眯了起來,而雙手則自發自動地捧起了他的臉,“三朵玫瑰的花語是——我愛你!”
這個女生永遠不會知道,那時候,她面前的男生心跳有多快,那微涼的身體,因爲她而不斷的發熱,揚起着一股陌生的……
“豫,你在想什麼?”葉欣婕的聲音再度揚起。
“沒什麼。”尚豫垂下手,“這幾天你準備一下,把寶麗的工作辭了,我定了機票,五天後回S市。”
這麼快?!她楞了楞,“那我媽這麼辦?”
“我和媽談過了這事兒了,她想繼續留在洛杉磯,到時候我會派看護來照顧她的。”
“那……那就好。”想到即將要離開母親,她還是忍不住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對了,回S市後,是不是要見見……你父親。”也就是她未來的公公。說來好笑,她和他認識這麼多年了,可是對於尚父,她卻只有在電視和新聞中見過。
“沒必要見,他現在在瑞士休養。”他似乎並不想繼續再說這個話題,轉而拉起她,“走吧,車子還在外面等着。”
“哦。”她低着頭,跟上了他的腳步。心卻因爲他的那句話而忐忑不安着。沒必要見嗎?是他的父親有可能不會承認她這個媳婦兒,還是……他根本就覺得,他們的婚姻不會天長地久呢?
遠遠的,一抹人影站在對面的大廈天台處,手中拿着望遠鏡,定定的看着坐上了轎車的葉欣婕。
“Beata,我竟然希望你可以不幸福,這樣的話,或許我還能奢想,有朝一日,你會回到我的身邊。你說,我是不是很自私呢。”男人幽幽地說着,直到視野中再也看不到那輛轎車,才放下了望遠鏡。
金色的髮絲,順着風的方向微微揚起,天使般的面龐,透着一種無盡的哀傷。
一種也許這輩子,再也沒有人可以撫平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