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少宸這一次送楚千雪回家後，看着楚千雪將芒果和布丁送回屋裡。等楚千雪來道謝的時候，弈少宸仍舊坐在駕駛座上，副駕駛的車窗落下了。
楚千雪從窗戶那邊看着弈少宸直挺的身影，“謝謝你送我們回來，回去注意安全。”
“跟我回莊園吧，我想聽。”弈少宸沒有看楚千雪，可能他表現的太過急切，可是誰又知道他這幾天裝模作樣的拒絕和淡定，是有多痛苦呢。
佟海軒不知道什麼時候走楚千雪身後，“對吧。”
楚千雪轉身看佟海軒，佟海軒直接上前爲楚千雪打開車門，“孩子由我在放心吧，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
“謝謝。”楚千雪重新坐進車內，衝佟海軒揮揮手。望着後視鏡裡不停倒退的佟海軒的背影，隱隱覺得他有些孤單。
“捨不得嗎？”弈少宸突然又開口。
楚千雪笑笑，“有點，看着他這副模樣覺得他很的孤獨。可是不過我只是他的家人，他的感情我填補不了。”
佟海軒對於這句話有些無法瞭解，突然想起早晨的那個電話，“你認識一個姓林的男人？”
楚千雪驚訝，“爲什麼這麼問？”
“今天先是收到一束花，後來就是一個電話，他說他姓林，而你知道他的身份。”弈少宸目光沉靜，“他是誰？”
“一個微不足道的人。”楚千雪伸手覆在佟海軒的手背上，“比起這個問題你更想知道的應該是我們空白的五年裡我所發生的事情吧。”
弈少宸收回疑惑，比起楚千雪的事情這個不清不楚的電話根本不值一提，弈少宸也不過只是順手問了一句。
到達弈氏莊園，楚千雪打量着沒有改變的景色，第一次以楚千雪的身份回來，望着五年前愛過，恨過，逃避過弈氏莊園，不得不感嘆這裡其實有她最珍貴的那段時光。
弈少宸一直領着楚千雪去了玻璃花房，推門而入，幽暗的光線籠罩在整個空間，那一架鋼琴仍放在那裡，旁邊是一個兩人的鞦韆座椅。
比起上一次，她更有心思去打量着這裡的一切。
五年的時間，這裡沒有一絲灰塵，他真的很愛護這裡。
弈少宸不知從哪裡拿來了兩隻開好的葡萄酒放在鋼琴架上，鮮紅的液體緩緩的流入高腳杯內，在幽光的照輝下似乎更如黃昏的殘陽。
兩人在對方面前會下，舉起高腳杯輕輕喝入一口。
楚千雪將高腳杯擡到面前，眼珠盯着似血的紅色注目。
“五年前我醒來的那刻，這片紅就是我所能看見的一切。”楚千雪淡然的開口，輕輕又高腳杯放下，視線對上對面的弈少宸，“那場大火在我腰間留一串傷疤，就像海軒臉上的傷疤一樣的。我比她幸運的是，我的傷可以被遮在衣服下面，而他的卻在臉上。”
“誰把你從那場大火裡救出去了？”
“南宮仁。”楚千雪看他。
弈少宸目光深沉，“那場火也是他放的吧。”
“是。他真的很愛顧菁菁。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英國了，而且不管我怎麼努力的想看清眼前一切，我所能看見的只是一片鮮紅，那時候就好像有人用紅布矇住了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弈少宸有些猶豫，不敢去猜想，因爲哪怕只是想想都覺得難無法接受的痛。
“後來醫生告訴我，我的眼睛被睛薰壞了，以後會慢慢的連那一抹紅色都看不見，除非換眼角膜否則這輩子我沒有辦法再看見。”
弈少宸舉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那兩個星期裡我突然知道了絕望和放棄的滋味。南宮仁不知道爲什麼後來就那麼消失了，他把我扔在醫院裡，爲我支付了一個月的醫藥費。醫藥費用光的那天，我被請出了醫院。”
“我眼前的世界是黑暗的，走在醫院的走廓上，我連出去的方向都不知道。後來我就撞見了來探望谷煜暄的佟海軒發現了我，其實我和谷煜暄長得很神似，不過也沒有到達一模一樣的地步。她以前網上的那些照片我們都有動過手腳。至於佟衛東和佟海揚大概也是五年的時間沒有看見谷煜暄了，所以覺得那點變化也算不上什麼。”
“佟海軒收留了你？”
“恩，那時候他就開始照顧我，我除了眼睛看不見以外其它的也沒有什麼，只是可能會變成瞎子罷了。”楚千雪盯着弈少宸，目不轉睛，“你知道那時候我想到了什麼嗎？”
弈少宸聲音顫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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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沒有你，沒有任何人，只有我一個人面對那些黑暗，我真的怕極了。可是我不敢死，弈少宸我不能讓我們的孩子跟着我離開，我看不見這個世界了，可是她還沒有看這個世界一眼。”
弈少宸深黑的瞳孔漸漸放大，震驚的，不可思議的，愧疚、懊悔的看她，“你沒有打掉孩子。”
“我害怕，其實我不敢，我怕你真的會因爲我打掉孩子就不要我。”楚千雪笑得有些嘲弄，“弈少宸，那個時候明明痛苦的想離開你，卻又害怕被你真正的放棄。”
弈少宸將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在鋼琴上，“誰是我們的孩子？”
“布丁。”楚千雪坦然一笑。
弈少宸瞬間釋懷，他不在乎了，真的。不管她後來嫁給佟海軒是爲了什麼，他已經不想去理會，事實證明她的心裡一直都有他。
楚千雪繼續開口，“後來我第一次和谷煜暄見了面，我看不見她卻知道她生病了而且很嚴重。她看見我的那刻我明顯感覺到她的震驚。從那以後我就煜暄就經常見面，我們慢慢的很熟悉了，煜暄的病卻越來越重。她後來告訴我她恨着一個人，她想報仇卻沒有勇氣。她第一次告訴我，我們長得很像，她開始告訴我她和佟海軒的所有事情。她想讓我爲她去報仇。”
“我答應了，後來她開始告訴你她最恨的那個人的一切。”
楚千雪似乎陷入了回憶裡，眼眸裡帶着的悲傷。
“那天我接受了手術，可是我不知道那居然是煜暄的眼角膜，更不知道她在我上手術檯的前一刻離開了。等我拆掉紗布的時，我終於看見了佟海軒，他的那張臉，他那雙眼睛裡的痛苦，他透過我的雙眼尋找煜暄痕跡的模樣。”
弈少宸起身走到楚千雪面前握住她的手，緊緊的，似要將自己手掌的溫暖傳給楚千雪。
楚千雪拉着弈少宸在身邊坐下，頭枕在他的肩頭，聲音低沉而憂傷，“我的這雙眼睛是煜暄給我的，我必須爲她好好活着，也必須做爲谷煜暄去完成她所希望的事情。所以從我決定爲她復仇的那天起，楚千雪就消失了，我要做爲谷煜暄活着，直至讓佟海揚受到懲罰。”
“你做到了，你很棒。”弈少宸伸手將楚千雪擁進懷裡，真的無法想像她曾經經歷過那些痛苦，在他苦苦尋找她，在深夜夢迴時怨恨她時，卻不知道她也在掙扎着努力活着。
“煜暄病重時已經懷孕了，如果不是那個孩子大概她根本撐不了那麼久。孩子出生之後她讓我去悄悄的做過親子鑑定，我不知道爲什麼，後來才知道她還隱瞞了我一件事情，我想她讓我去那麼做的時候是痛苦的。後來我更後怕，如果芒果真的是佟海揚的孩子，煜暄大概會死不瞑目吧。”
弈少宸僵硬，拍着楚千雪肩膀的手頓住，“你說芒果是誰的孩子？”
“煜暄和海軒的。煜暄走後，爲了不讓別人懷疑，在爲芒果報戶口的時候就少報一歲，其實他和布丁纔不是什麼雙胞胎。”
弈少宸雙手放在楚千雪的肩膀上，用力的將她轉向自己，激動而又不敢相信，“你……你說過他們是你和佟海軒的孩子。”
“那時候我是谷煜暄啊，怎麼可能對你說真話。”楚千雪笑着揉了揉弈少宸僵硬的臉，“我以爲你那個時候就會不要我了。”
弈少宸猛的將楚千雪抱進懷裡，手臂抽緊，狠狠的抱着，就好像要將對方融進自己的身體裡，以後最後時刻都可以捆綁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要分離。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弈少宸很少向人道歉，楚千雪是個例處，而如今的對不起更包含的太多的意思。爲五年前把她丟失而道歉，爲這些年怨恨過她而道歉，更爲他曾經誤會她的感情走失道歉。
在他自認只有一個人守着這段感情，在他自認世界上最痛苦的人就是自己時，她帶着那些秘密一直在爲他們的將來努力着。
想起她曾受過的受傷，弈少宸更覺痛苦，手臂上的力量更大了些，臉頰緊緊的貼在楚千雪的脖頸處。
不用言語，楚千雪已懂得弈少宸現在的情緒，伸手溫柔的拍着弈少宸的背，突然感覺脖頸處一陣溫熱，楚千雪的手停在空間，他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