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咧開嘴,看着在笑,但成串的眼淚卻從眼眶滾落,一滴滴的砸落在餐桌上,無比刺目。
白童惜心裡堵得厲害,怪不得阮眠大四那年,突然大病了一場,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當時她們還以爲她是挑燈夜讀熬出來的,沒想到真實情況竟是這樣!
她沒有辦法爲當年的小阮眠做些什麼,只能在這個時候遞上一張面巾紙,勸她別哭了。
阮眠接過紙巾,擦了把臉後,將它揉成一團捏在手心:“當年的阮眠畢竟不是現在的阮眠,她還沒進社會摸爬滾打過,不知道人性可以殘酷到什麼境界,
她單純到近乎蠢笨的地步,她告知少年自己懷孕,不過是爲了多一點抓住喜歡之人的機會,
可對方卻告訴她,孩子沒了,他親手給熟睡中的我注射了麻醉劑,親自把我抱去醫院,
親口下令做的人流手術,親眼看着那條小生命變成一灘血水流出我的體外……
他一點餘地都沒有給我留,我哭着問他爲什麼,他說他不需要第二個孩子,更不需要一個手段百出的妻子。
我這才知道,原來那個被他養在公寓裡的孩子,竟然就是他的親生兒子!
而照他對他前女友的那份癡情來看,那個孩子只能是他和她生的!
可憐我還在爲懷孕的事沾沾自喜,人家卻連孩子都給他生了!”
聞言,白童惜再也控制不住心頭的憤怒,咬着後槽牙說:“這個殺人不見血的禽獸!就應該被千刀萬剮!”
阮眠寒聲道:“起初我還不願相信這個事實,以爲這一定是他跟我開的一個玩笑,電視劇不都這麼演的麼,有錢人會用各種各樣的考驗來試探一個人的真心,如果你能順利過關的話,就能被他們接納,成爲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說到這裡的時候,阮眠是一臉的羞憤欲死,可想而知她當年的想法有多麼可笑:“我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開玩笑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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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身後的一名保鏢,砸了一份報告給我,‘可視無痛人流術’外加患者的名字,將我從自欺欺人中徹底敲醒,
我相信少年沒有這麼無聊,會特意僞造一份報告來進行試探,那麼事實就是,一切都是真的,一切……已成定局。”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少年之所以帶阮眠去吃燭光晚餐外加看日出,純粹是想利用這些小浪漫,麻痹阮眠的神經,以免她聞風而逃吧?
就像阮眠之前所說,少年要麼就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在處理阮眠意外懷孕這件事上,他將這一評價貫徹得非常徹底,阮眠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呢,孩子就沒了!
阮眠已經完全陷入到了回憶當中,聲聲泣血:“他將我這輩子所有的負面情緒全部催生了出來,我瘋了似的想要向他討回公道,
卻被他的兩個保鏢死死的按回牀上,他站在不遠處面無表情的盯着我,說是我先招惹他的,敢算計他,沒拿掉我的子……宮就算客氣的了。”
白童惜聽得膽寒,少年年紀輕輕,爲人處事卻如此老辣,倒是讓她聯想到了一人……
還來不及細想,只見阮眠身形微晃,痛心疾首的說道:“我對他是徹底絕望了,沒錯,我是對他死纏爛打,可這不足以成爲他殺死我孩子的理由啊!
我是那麼的喜歡孩子,可我的親生骨肉卻因我而死!我有種是我親手殺了他的錯覺!
我好後悔……好後悔啊!如果一早知道他是那樣心狠手辣的人,我就應該從一開始就對他敬而遠之,井水不犯河水!!”
指甲微微陷入掌心,白童惜這輩子聽過,看過,經歷過的悲劇不計其數,可當故事裡的主人翁是自己好友的時候,她忽然發現,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阿眠,他把你賭氣吐掉的避孕藥,當做是你爲了懷孕而使的心計,跟着又把你分享爲人母的喜悅,當成是想用孩子逼他就範的手段,
豈知那句‘畢業後娶我’不過是你的一句玩笑話,亦或者說,是你對他的一句幻想而已,
既然他從來沒有相信過你,那麼這樣的男人便不足以讓你爲他留戀,不管他再怎麼優秀深情,那都是屬於別的女人的,而不是屬於你的!”
聞言,阮眠面上流露出濃濃的苦澀:“你說的對……你說的全對,可當我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已經爲時太晚了,他通知完我這件事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我一氣之下,把那條他送給我的手鍊扯斷,扔在了他的頭上!”
白童惜只恨那是一條手鍊而不是一支手雷,否則就可以炸得少年腦袋開花了。
“但那樣的行爲,對少年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遠遠不足以彌補我的創傷。”阮眠追悔莫及的說:“童惜,如果當初我能早點鼓起勇氣,向你傾訴一二,我相信以你的閱歷和遠見,一定會拉我一把的。”
白童惜懊惱的皺了皺眉:“偏偏大四那年,大家都開始在爲前途做規劃,我對你的關心也隨之減少,真是……”
阮眠並不怨恨宿舍中的誰,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是啊,偏偏那年是大四,我卻出了這樣的醜事,還礙於面子不敢鬧大,
其實就算真的要鬧,我也不知道那個少年姓甚名誰,學校在哪兒……他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我的生活卻變得一團糟,
因爲身體虛弱,我熬不了夜,課本知識常常讀了又忘,到了科目考試的時候,我一連掛了3科,
理想的實習單位沒有一個挑中我,如果不是拜託你僞造了一份建輝地產的實習證明,我的大學生涯就要徹底完蛋了!”
白童惜笑了笑:“你別這麼說,能畢業最主要的還是靠你自己,對了我還沒問你呢,大四最後一個學期的學費,你是怎麼解決的?”
阮眠道:“大四下學期開學前,我把之前買的名牌包包,鞋子,裙子全部轉手賣掉,換了錢繳學費和生活費,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了大學最後的時光。”
每當回想起那大學四年,阮眠都有種想要重新投胎,再來一次的衝動。
她就讀的本科大學,是211重點高校,可見她以前絕對是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主。
可就是這麼一個好學生,卻在進入大學之後,栽了個大跟頭,差點爬都爬不起來,更別提對未來的憧憬和規劃了,能不能振作都要另說。
阮眠很快談到了這個問題:“畢業後,我開始面臨就業難,難就業的問題,大學那四年幾乎耗掉了我所有的精氣神,我茫然的不知何去何從,
就在我拖着行李箱回到北城後,我無意之中,從行李箱裡翻到了少年當初留給我的銀行卡,
如果說他是性轉後的‘潘多拉’,那麼他給我的這張卡便是‘潘多拉的魔盒’,正無聲的向我招手,
我被誘惑了,抓起卡就衝向附近的櫃員機,然後我驚訝的發現,卡里面居然多了100萬!
我趕緊讓銀行職員給我查這筆錢的入賬時間,再結合日期一推算,發現這筆錢是在我流產之後,打到卡里來的!”
“也就是說,那100萬是他拿掉你孩子的賠償金?”
“也只有這一個解釋了。”阮眠點了點頭後,續道:“爲了生活,我啓動了卡里面的部分資金,
然後憑藉之前在咖啡廳學到的經驗,選了一個路段租下了一間店面,也就是如今這間咖啡館,埋頭經營了起來!
不過當時的店面只有現在的二分之一大,隨着生意越做越紅火,我一鼓作氣的買下了它,並在隨後的時間將它擴展了一倍,行成了如今這個規模。”
隨着阮眠的一番話,白童惜再度陷入到了沉思當中,無可厚非,阮眠是個很有自尊心的人,不然當初也不會執意拒絕她媽媽供她讀書,選擇兼職了。
但她的自尊心卻在碰到愛情的時候,漸漸被壓倒乃至壓碎,她變成了一個會爲生活妥協甚至做出改變的人。
她開始享受少年所給予她的,卻忘了去考慮這些錢是否來路不明,更忘了自己的初衷,漸漸變成了像她媽媽那樣的人。
這很幻滅,但也很現實,阮眠是個家境一般的女孩,她的成長路線跟萬千普通人一樣,普通的活着,普通的死去。
這就導致當一名稍微不普通的異性出現時,在她眼裡便成了鶴立雞羣的存在。
當然,從她對少年的描述當中,他是個近乎完美的存在,阮眠會對他動心似乎一點都不奇怪。
正如阮眠自己形容的那樣,少年對她來說就像一道光,她卑微的靠近,小心的伸出手,試着將這道光抓進手裡,卻忘了握得越緊,光就會消失得越快的道理。
小女生的幻想終究支撐不了一場鏡花水月的單相思,最終用一身的傷換來了那100萬。
如果是剛開學時的那個小阮眠,相信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動用那100萬的,因爲她的清高,她的尊嚴,不允許她接受這樣的侮辱!
但畢業後的阮眠,終究不再是剛開學時的阮眠了,經過了少年的馴化,生活的摧殘,理想的毀滅,她的清高不再,逐漸變成了一個利己的社會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