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醒來,他在自己的洞府裡坐了很久,有小狐狸跑了進來,仰着頭看着他,小聲的啾啾叫了兩聲,“青丘大人生病了嗎?爲什麼一直坐在這裡不動啊?”
他低頭,把小狐狸抱了起來,笑着摸了摸小狐狸的身子,小傢伙在他的手心裡露出舒服的表情,伸着頭表示還想繼續被摸。
“沒有生病,只是做了一個夢。”他說。
小狐狸趴在他的手心上,眨了眨眼睛,想了好半天,說:“小葫蘆聽爹孃說過,青丘大人要是做夢了,一定都是很厲害的夢哎,青丘大人夢到什麼了啊?”
他再次陷入了沉思,半晌後,在小葫蘆都已經趴在他的手心上睡着了,才低頭輕輕說:“我夢見……我的名字叫做二尾。”
他是一隻誕生自龍鳳時期的大狐狸,一隻九尾天狐,從小到大他經歷過很多的事情。他見識過龍鳳之間的戰爭,巫妖之間的爭奪,到如今,已經女媧造人,三皇五帝之初。
人族的興盛已經註定,而他帶着一大羣的狐狸,在此處秘境定居,狐狸們根據他的名字,喚此地爲青丘山。
在他還小的時候,龍鳳大劫結束,當他長大之後,巫妖爭鬥正到激烈的時候,再之後就是鴻鈞道人成聖……
妖族的妖皇沒有成爲聖人,而成爲了聖人的女媧,卻創造出了新的種族,人類,一個跟妖族你死我活的種族。
他不喜歡女媧,也不喜歡人類。
當聖人們開始在洪荒橫行,廣收門徒,天庭的妖族勢力開始削弱的時候,他就來到了這個地方,從此與世隔絕。他已經看出來,妖族和巫族的敗落,無法再挽回。
從他出生至今,已經過去了很多很多很多年,多到他已經記不清,尚且年幼的時候他都遇到過什麼樣的事情。
如今的他,在整個洪荒之中,也是實力非常強悍的一個,可是他並不太想出山。與其在外面被捲入聖人之間的爭端,不如就留在這個小小的地方,有很多的小狐狸,他看着小狐狸們長大。
有的小狐狸選擇了離開,有的小狐狸留在留在這裡。
他受到狐狸們的尊重,有的人喊他老祖,有的人喚他大人。即使女媧是聖人又如何,妖皇是帝俊又如何?
妖族從來不是一個整體,他的狐族不需要爲了別人的利益犧牲自己。就算能夠爭到洪荒第一又如何……天道在人族出現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人族的昌盛。
抱着小狐狸走出屋子,外面有候着的大狐狸從他的懷裡將睡着了的小狐狸抱走,再往外,可以看見院子裡還有許多的小狐狸在一起戲耍,快樂的沒有任何憂愁的歲月。
像是往日一般,他出了院子,走在大街上,看着化爲人形的族人們聚在一起相互交易,也有三三兩兩的一家子在街上走來走去,還有一些才化成人形不會控制自己的小狐狸,耳朵和尾巴露在外面。
大家見到他,都會向他行禮。
與往日並無不同,只是今日裡,在做了那樣的夢後,他卻總是覺得眼前彷彿有着重影。
在夢裡,他也曾受到這樣的尊敬,只是跟這不同的時候,他在一個名叫萬妖國的地方,那是他建設起來的國家,他還有許多感情甚酌的夥伴與他一同努力,他記得那種在夢中時的心情,完全的無所畏懼,自豪還有很多……
那些沉澱在心中的感覺,滿滿的,他有可以依靠的長者,有一同爲了創造奇蹟相互扶持的夥伴,有從自己的手中誕生的國家,並且這個國家還在不停壯大。
那樣的心情,讓他在醒來過後一直失神,因爲那樣的感覺過於真實了,真實的讓他懷疑是不是真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在夢中,當今的三位聖人太清、玉清和上清大人,是改變了他們一生的人,特別是上清大人。
上清大人似乎總是知道很多的東西,在他們還小的時候,就會給他們說許多他們聞所未聞的故事。而那些故事在他們長大之後,對他們的幫助非常大。
上清大人真的是一個非常偉大的人。
而玉清大人,雖然看起來是一個非常刻板而又要求嚴格的人,可是玉清大人對他們卻要比上清大人還要心軟。
還記得在夢裡,他們因爲上清大人帶着他們鍛鍊受了傷,玉清大人總是會出現,給他們許多從太清大人那裡拿來的丹藥。
再說上清大人,那些只是用來治外傷的丹藥,可不是上清大人喜歡煉製的,可上清大人卻煉製了這麼多……
可是在現實之中,他曾經見到過這三位大人,那是三位與他在夢裡見到過的完全不同的人。
太清大人看起來彷彿在另一個世界,與天道同,玉清大人永遠高高在上,而他們這些過於弱小的人是無法進玉清大人的眼中,上清大人也與夢中不同,是一位看起來非常爽利的人,對這世間生靈一視同仁。
他們是高高在上的聖人啊,不是他夢中的那些人。
以前他見到時不覺得有什麼,可是如今做了那樣的夢,心中卻生出了許多悲傷的感情來。
在現實中,三清大人不認識他,他在夢裡的那些夥伴還有孩子們,也完全的陌生。
夢裡呆呆的小玄龜龜靈,成了上清大人的座下弟子龜靈聖母,總是說自己將來一定會天下第一的小孔宣,現在確實厲害的緊,已經被稱爲聖人之下第一人,五彩神光就連聖人見了也要慎重。
龜靈的爹爹,夢中當年跟他一同長大的那隻回到海里的大玄龜,現實中卻被女媧砍去了四肢用來支撐塌下來的天空。
魔祖羅睺聽說早已經死了鴻鈞聖人的手中,而不是夢中那般,留在了萬妖國中。夢裡救過他,給他起名叫做二尾,心軟的不得了的紅雲,最後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是不是被準提、接引還有大鵬等人陷害了?
夢裡那個看起來非常可靠的鎮元子,聽說自從紅雲不知所蹤後,一直留在萬壽山中,封山之後再也沒有出來過。
夢裡的他有多幸福,在從夢中醒來之後,他就有多麼的悲傷和失落。總是覺得好像真的經歷了那樣的一段人生,太過於真實了,他甚至依稀可以記得,在夢中的他第一次遇到上清大人……不,夢中他喚通天大人時,那種安心的感覺。
可是夢中的一切,最終全都止步在那一天……
他站在城頭上,宣佈從此之後,萬妖山正式更名爲萬妖國。他拿着大家在一起擬定出來,三清大人也都贊同的告書,在城頭上宣讀。
下面站了很多的妖族、巫族、魔族,還有冥河老祖弄出來的阿修羅族。
那些阿修羅族的出現,還是因爲萬妖國中的人們,一直在刷冥河血海中的怨鬼,爲了將冥河血海理順,冥河老祖才弄出來的。
可是在現實之中,阿修羅族確實冥河老祖在女媧創造了人族之後,爲了證道才創造出來的種族,可是女媧因爲創造人族的功德成聖了,冥河老祖卻什麼都沒有得到,甚至還招來了接引和準提二位聖人創建的佛教之中的地藏王菩薩,成日裡對着冥河血海唸經。
那時候的十二祖巫后土已經身化輪迴,給死去的魂魄們提供了一個可以轉世的中介。
夢裡的許多許多,跟現實完全不同。
而夢裡的一切全都停在了在他將告書讀完之後……
通天大人站在人羣之中,突然有一道光從通天大人的身上直飛而上,衝入天際。通天到人突然倒了下去,太上和原始兩位大人突然在通天大人的身邊,面色帶着明顯的驚慌。不論怎麼喊,通天大人都沒有再睜開眼睛……
天空之中出現了巨大的漩渦,不停旋轉,然後,整個世界都彷彿重歸混沌似的,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所有站在那裡的人,全都像是被定住了似的,他也感覺到了那樣的感覺。
完全無法反抗的壓力,彷彿從四面八方二來,就連動一根手指頭都感覺非常的困難。他先要去看看通天大人到底怎麼了,可是根本動不了,就連想要張口說話都辦不到。
甚至在這樣的黑暗之中,他的意識也開始逐漸的模糊,只是好像在那種長久的黑暗之中,他似乎見到了通天大人。
就跟最初一樣,通天大人將他捧在手心上,然後輕輕的摸着他的皮毛,然後告訴他,“不用擔心,我沒有任何的事情。”
“我只是拒絕了一些事情……畢竟在我看來,能夠留着與你們的記憶,是非常珍貴的事情。”
“我經歷過很多很多的人生,有很多無法忘卻或者再也想不起來的故事。在筵席終將散開的時候,我總是在學着忘記,可是最後我才發現……”
“能夠保留這些幸福的記憶,真的是一件非常可貴的事情。”
“若是以身化天道,從此之後,即使還能夠看見你們,知道你們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那些曾經在心中的感情,卻再也無法找到了,那樣的我並不是我自己所想要看到的,所以……”
“所以不用擔心,我只是回去另一個世界。”
“也許你們再也無法記得我,不過沒有關係,我還能夠記得這些記憶,所以,不用擔心。我爲你們驕傲,你們做到了很多就算是我自己,也無法做到的事情,你們都是非常優秀的學生,其實從很早以前,雖然沒說,但我早已經把你們作爲了我的弟子。”
在夢裡的後來,記憶全都是混沌,直到他睜開眼睛……
越是思考,心中越是有一種悲傷和失落的感覺,那麼真實,真實的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青丘大人,您怎麼了?”一旁的侍女擔憂的問。
他微微一驚,摸向自己的臉,觸手冰涼,竟然落下了淚來。他略微愣了愣,搖頭道:“沒有什麼,只是……”心裡非常難過。
如果夢中的那些皆是真實,如今的一切又算什麼?或者是天道逆轉了時間,讓一切重頭來過?
他真的,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