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衍之抱着白蘇走進主樓時,訓練有素的傭人們紛紛驚掉了下巴,臥槽,眼沒花吧,咱家清冷高貴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少爺什麼時候會抱孩子啦?
有人反應過來之後快速走了過來,伸手欲接住白蘇。
蘇衍之微側了下身體,避開傭人的動作,視線在客廳裡掃了一圈,看到坐在沙發上的蘇老爺子,立刻走了過去。
蘇海穿着一件深褐色唐裝,手裡拄着龍頭杖,大馬金刀地坐在那裡,雖然上了年紀,但龍頭大哥的氣勢依舊讓人不敢小覷,只是一雙眼睛忍不住時不時地瞟過來,眼底帶着的幾分急切,泄露了主人的情緒。
“這就是敏之的孩子?”等到兩人一走近,蘇海就迫不及待地問了出來。
蘇衍之點頭,將白蘇放下來,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叫人。
qaq這老頭看起來很兇的樣子,以後不會剋扣我的零食吧,白蘇想着,弱弱地叫了一聲:“外叔祖。”
聽了這甜甜萌萌的聲音,蘇海的眼睛明顯更亮了,臉上雖然沒多大表情,語氣卻很溫和,他招了招手,讓白蘇過去,拉着他的手問:“多大了?”
白蘇答:“五歲啦。”這是他剛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的。
蘇海本身也是窮苦出身,很小的時候爲了混口飯吃就跟在街頭巷尾的一羣混混們身後,給他們做小弟,這世上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蘇海打架鬥毆從不手軟,他好像天生就該是吃這碗飯的,明明長得瘦瘦小小,看起來一副風稍大點就只能去天上找的模樣,可打起架來卻從不手軟,輕易沒人敢招惹他,人送外號“瘋狗”。
沒人教他讀書識理,在蘇海簡單的人生觀中,只有打贏了架纔能有肉吃,才能不餓肚子,拳頭是他生活下去的唯一倚仗。大字不識的蘇海就憑他這幼稚而現實的邏輯,拼殺出一條血路,漸漸在道上混出點名聲,再後來他被黑虎幫的龍頭老大看上,收爲已用。
蘇海人混,腦子卻不傻,知道若是給別人跑腿的話,最多也就是一條得寵的狗,隨時可能被主人犧牲掉,所以在得知黑虎幫有意收納自己時,聰明的沒有露出一點牴觸情緒,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他潛伏在黑虎幫,小心蟄伏多年,學得一肚子的陰謀詭計,慢慢培養自己的勢力,臥薪嚐膽二十年,最後趁着原幫主生病的時候,一舉將原幫主及其擁護者全部清除掉,取而代之。
在蘇海的領導下,之後的幾年黑虎幫不斷髮展壯大,蒸蒸日上,這是一件好事,但蘇海當時卻滿腹愁慮。
蘇海膽大心狠,不懼鬼神,也從來不相信什麼因果循環的報應論,但等他弟弟家的孩子蘇敏之小學都快畢業,而他卻養不住一子半女,所有情人生下的孩子全部夭折,原因還死活查不出來的時候,蘇海纔不得不開始接受這些論調,並重金請了位聲名遠播的法師,向其詢問破解之法。
之後,蘇海開始修心養性,有意減少幫裡的血腥事件,禁止下屬傷害無辜,出錢資助貧困山區的孩子上學,如此這般的堅持了幾年,好歹在四十多歲的時候得了一子,也就是現在的蘇衍之。
因爲是晚來得子,蘇海對自己這唯一的孩子一向寵愛,怕自己早年做下的孽事報應到他頭上,越發小心謹慎起來,甚至有意漂白黑虎幫。
這麼大一個幫|派,自然不是說漂白就能漂白的,各方勢力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損害任何一方的利益,都會招來瘋狂的報復,白蘇的父母便是遭了無妄之災。
那天蘇敏之在丈夫兒子的陪同下回孃家,次日一早和思女心切的蘇洺夫婦一同出遊,剛好乘上那輛被動過手腳的房車,待幾個大人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只來得及在危急關頭將年幼的白蘇護在懷裡。
說到底,這次的事也是蘇家對不起白蘇,蘇海心底有愧,便讓兒子將白蘇帶回家,打定主意要多多補償他。
想到弟弟一家慘死的景象,蘇海心中痠疼,努力擠出一抹笑來,哄白蘇道:“好孩子,別叫什麼外叔祖了,太拗口,要叫我爺爺,知道嗎?”
老爺子殺戮一生,渾身戾氣,這些來的安逸生活也沒能磨去他匕首般鋒利的氣勢,此時雖然有心表現得慈愛些,做出來的表情卻比哭還難看,說不出的怪異。
好在白蘇心智比較成熟,還不至於害怕,當下甜甜地叫道:“爺爺。”
“哎!”蘇海長長的答應一聲,別提多開心了,他原本想着自己雖然和兒子的年齡差距大了點,但身子骨還算爭氣,撐着一口氣總能抱到白白胖胖的孫子,誰成想某次他催促兒子趕快交女朋友的時候,這小子面不改色地給了他會心一擊。
蘇衍之面癱着臉說:“爸,我對女人沒興趣。”
想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後,蘇海整個人都要不好了,他怎麼也沒想到他蘇家血脈沒斷在他這裡,反而要斷在他兒子那,麻煩的是蘇衍之從小就主意正,脾氣固執,他決定的事從來沒有更改過。
人活到蘇海這種地步,錢權什麼的也就都不缺了,就求個兒孫滿堂,蘇海一心想要含飴弄孫,表示只要能讓他抱上孫子,之後蘇衍之想跟誰鬼混就跟誰鬼混,他絕對不干涉,而蘇衍之則堅決不配合,兩父子冷戰了很久,久到蘇海都忍不住動搖起來,開始認命,而就在這個時候,白蘇來了。
白蘇雖然不是蘇家的嫡孫,但卻是親外孫,身上有蘇家一半的血脈,若是從小教養在身邊,那跟親生的也沒什麼兩樣,蘇海心裡的算盤打得噼啪響,態度也越來越溫和,輕聲細語地和白蘇交談起來。
這邊兩人越聊越開心,那邊蘇衍之卻皺起眉頭,“以後有的是時間讓你們相處,現在他剛出院,該去休息了。”
怪不得他那些年輕時凶神惡煞的老夥計,現在都一個個縮在家裡逗孩子呢,是挺有趣的,你說這小胳膊小腿的,看起來怎麼就那麼可愛呢,蘇海意猶未盡地止住話題,乾咳一聲,“那你還不趕快帶他去,要是累出了什麼毛病,我要你好看!”
蘇衍之沉默了,白蘇仰着頭看他,竟然詭異地在那張面癱臉上看到了無奈和委屈,他心裡覺得好笑,奶聲奶氣地和蘇海告別,臨走還親了他一下,把這位殺人放火都不手軟的老煞星喜得見牙不見眼的。
褲子上感受到一陣拉力,蘇衍之低頭,對上一張可愛乖巧的笑臉,對方衝着他張開手,一點不認生地叫他:“舅舅,抱抱!”
剛纔不是還和那老頭聊得開心嘛,怎麼不讓他抱你?蘇衍之默默吐槽了一句,心裡倒是平衡了不少,他彎腰將面前的小孩抱起,特意看了自己父親一眼,然後才步履平穩地上樓。
家裡已經佈置好兒童房,白蘇好奇地東瞅西看,天花板上粉刷着藍天白雲圖案,四周的牆壁上零星畫着垂柳、花草,靠近牀榻的地方還有一個正在放風箏的小孩子,整個房間裝飾的充滿童趣。
蘇衍之將他放在牀上,隨手撿起一隻懶羊羊,塞到白蘇話裡,“好好睡覺。”明明是一句充滿關心的話語,卻說得生硬的像是命令一般,難怪在原文中會莫名其妙地得罪主角。
看到他要走,白蘇有些急了,伸手抓住蘇衍之的衣角,“舅舅!”
蘇衍之回頭,“怎麼了?”
白蘇拍拍身下的牀鋪,歡快地叫他:“舅舅快來,這牀好軟!”說完還撲到上面打了兩個滾,一臉舒服愜意的表情。
蘇衍之直直地盯着他看,眉頭緊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默了片刻才依言走過去,拍了拍白蘇的小屁股,*地道:“別淘氣。”
qaq不是說蘇衍之這人雖然看起來很冷漠,其實是一個深度萌物控的面癱嗎?爲什麼小爺都表現的這麼呆萌了,他竟然沒反應?
白蘇拖過來一隻灰太狼,遞給蘇衍之,“諾,送給你噠。”然後就用萌噠噠的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這個小舅舅看,一副“你爲毛還不跪下謝主隆恩”的表情。
面前出現一隻毛絨絨的玩偶,因爲距離太近的緣故看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東西,蘇衍之面癱着臉將東西接過來,仔細看了一眼,努力表現的喜歡,搜腸刮肚地讚揚了一句:“謝謝,這隻小狗很可愛。”
“這不是狗狗噢。”白蘇努力挺直小身板,“是狼啊,灰太狼,舅舅你不知道嗎?”
“哦。”蘇衍之臉上的表情罕見的僵了一秒,沉默着將白蘇的外套脫掉,因爲是第一次照顧別人的關係,還頗費了些功夫,然後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完了,爲什麼他看起來很不開心的樣子?白蘇躺在被窩中憂心忡忡地想,賣萌究竟管不管用呢?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很煩,萬一惹自己的長期飯票反感就不好了。
抱着一隻灰太狼回房,一路無視傭人們裝模作樣試探着看過來的目光,蘇衍之薄脣緊抿,面容嚴肅,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彷彿他懷裡抱着的根本不是一隻玩偶,而是一枚定時炸彈!
回到臥室,將灰太狼擺放到牀頭,蘇衍之想了想,還是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簡潔地下達命令:“去找一個心理醫師,嗯,要擅長處理兒童問題的那種。”
掛了電話,蘇衍之看了一下表,已經過了他的午休時間,現在就算躺到牀上,他也睡不着,索性也不再睡了,徑直去書房處理公務,一邊走一邊想,家裡刀具槍械之類的危險品該好好收起來了,萬一被小孩子摸到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