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書的故事(十一)
宋青書心中焦急,臉色不免有幾分難看。
楊不悔看了看宋青書,又瞅了瞅張無忌。她天生聰慧,倒看出幾分端倪來。她不由得暗自猜度,難道是青書哥哥不喜歡無忌哥哥?那以後還是離無忌哥哥遠一點。
楊不悔眼珠轉了轉,扯着宋青書袖子道,“青書哥哥,我們去看六叔。青牛叔叔說六叔的傷太重啦,只能一直躺在牀上。”
她這話一落地,不只是宋青書馬上把張無忌的命運拋到一邊,俞蓮舟與張松溪也立時注目。
俞蓮舟拍了拍張無忌肩膀,“走,咱們先去看你六叔,無忌,他的傷怎麼樣了?”
張無忌寬慰道,“二伯,你放心吧。六叔中的毒已經解了,內傷雖然嚴重,但是好好將養幾個月就無礙了,不會傷及根本的。只是前兩天有敵人入谷,六叔又動了內息,內傷才又加重了。”
“六弟還中了毒?”張松溪忙插口問了一句,卻不想張無忌臉上一紅,才點頭期期艾艾的道,“胡先生說是色目人制的混毒,不過與其說是毒,倒不如說是那個……”
張無忌瞄了跟在後面的楊不悔一眼,用極輕的聲音道,“春\\藥。”
俞蓮舟與張松溪內功深湛,宋青書耳力靈敏,都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三人臉上都是極爲古怪。
宋青書低聲啐道,“肯定是那個老不修!”
張松溪詫異的瞧了宋青書一眼,宋青書臉上一紅,他回武當的時候可沒好意思說那鹿杖客要捉他和六叔兩個雙修。
張無忌尷尬的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才道,“胡先生說那藥就是給內家高手準備的,只要一動內力,就……那個……六叔現在已經沒事了。不過剛纔喝了藥,裡面加了安眠的東西,這會兒正睡着。”
俞蓮舟點了點頭,道,“我們悄悄的進去看看六弟。”
殷梨亭果然正在熟睡,臉色蒼白脣色暗淡。俞蓮舟小心的探了探殷梨亭的脈,眉頭便緊緊皺起,忍不住低聲道,“怎麼傷的這麼重。”
張松溪試探着輸入一絲真氣,也倒吸了一口氣,道,“竟傷到了心脈,實在太險了。”
俞蓮舟轉頭問道,“無忌,六弟有沒有說是傷在誰手中的?”
張無忌下意識望了楊不悔一眼,殷梨亭的毒和傷與其說是胡青牛治的,倒不如說是胡青牛假手於張無忌治的。
胡青牛對除了明教中人就是見死不救,就是楊逍的面子也沒能讓胡青牛親自出手。
胡青牛雖然不敢得罪楊逍,可二人爲了治不治爭執的時候,張無忌卻都聽見了。那時候胡青牛一臉氣急敗壞的對楊逍道,“你那兩掌分明就是要他的命,幹嘛還要給他治!”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張無忌一向沒有同齡玩伴,又心思純善,不知不覺就把楊不悔看的極重。他心想若是這會兒說出來,不悔妹妹定會尷尬,倒不如一會兒等不悔妹妹走了再說。
卻不想他正在猶豫,門口卻有人聲音淡淡,“是我打的。”
這人來的無聲無息,俞蓮舟與張松溪都是悚然一驚,楊不悔聽見這個聲音眉開眼笑,直接向門口跑過去,喚道,“爹爹。”
門扉無風自開,門前站了一個人。那人眉目俊雅,輕袍緩帶,恍若文人墨客一般。
可俞蓮舟與張松溪對視一眼,都是如臨大敵。俞蓮舟拱了拱手,道,“明教楊左使?”
楊逍一手牽住楊不悔,才微微點頭,道,“閣下是武當俞二俠?”
俞蓮舟頷首道,“正是,還要請教楊左使爲何打傷我六弟?”
楊逍目光在俞蓮舟面上一掃,就轉頭瞧了瞧睡着殷梨亭,他微微一哂,“打便打了,俞二俠要爲師弟報仇?楊某接着就是。”
俞蓮舟聽得這話,心中不愉,眉頭不由得皺起來。他雖然心疼六弟,卻也不是不問青紅皁白的人。可楊逍這一副我就是打了的模樣,實在是讓人不舒服。
楊不悔卻微一撅嘴,“爹爹,你爲什麼要打六叔?”
楊逍摸了摸女兒毛茸茸的頭頂,道,“爹爹不會無緣無故打人的。”
楊不悔噢了一聲,擰着身子又道,“可他是青書哥哥的六叔,爹爹你以後不要打他了吧?”
楊逍不由得深深望了宋青書一眼,似乎是頗有深意。宋青書被這一眼望的只覺得汗毛直豎,卻十分不明所以。
楊逍對女兒十分寵愛,又見女兒撒嬌,心中倒也歡喜,當下便點頭道,“好,爹爹不……”
楊逍話只說了一半,就突地一頓,繼而眉峰微微一皺復又鬆開,柔聲道,“乖寶貝,好好呆在你尤憐姐姐身邊,不要讓爹爹擔心,知道嗎?”
精舍外面忽有幾個女子快步搶入,爲首的正是應尤憐。應尤憐顧不得有外人在,搶上前施禮道,“左使,那人來了。”
楊逍將女兒交給應尤憐抱着,淡淡道,“來便來了,你護着不兒。”
此時,又有一男一女自外面搶入。那男子看見楊逍便眼中一亮,忙道,“楊左使,那人來了。”
俞蓮舟與張松溪內功精深,便聽見外面遠遠的傳來幾聲咳嗽,聽起來咳的極爲辛苦。
張無忌忽地哎呀一聲,叫道,“胡先生,是那惡人又來了麼?”
胡青牛連連點頭,王難姑臉色煞白,緊緊的捉着丈夫的手。
楊不悔忽地瑟縮一下,似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爹爹,是不是那個壞婆婆來了?”
楊逍輕輕捏了捏女兒臉蛋,笑道,“不兒不怕,爹爹捉了她給你出氣。”他話雖這樣說,但是眼中卻沉靜肅穆。
武當衆人面面相覷,俞蓮舟開口問道,“楊左使,不知是……?”
楊逍瞧了俞蓮舟一眼,截口道,“諸位在此稍坐,些許小事少頃便解決了。”
那咳嗽聲漸漸清晰,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傳進來,“胡青牛,你今日怎麼不逃了?嗯,莫不是請了什麼厲害人物助陣?出來老婆子我瞧瞧。”
胡青牛定了定神,不由自主的看了楊逍一眼。
楊逍揚眉一笑,朗聲道,“龍王你不在靈蛇島上納福,卻來中原生什麼事?”
俞蓮舟等人聽得心中大爲奇怪,靈蛇島上是住了一對武功極高的夫妻,江湖人稱金花婆婆和銀葉先生。這位龍王又是哪裡冒出來的?
外面咳嗽聲一停,繼而便是嘿嘿冷笑,“原來胡青牛的面子倒是大,竟然能請得動你楊逍楊左使!”話音一落,院子裡多了個人影。
衆人只見一個白髮蒼蒼貌醜無比的婆婆住着柺杖佝僂着腰立在院當中,咳嗽聲一聲接着一聲,好一會兒才停下來,道,“楊左使,老婆子要爲夫君報仇,勞煩你讓一讓吧?”
她這話說得極不客氣,楊逍卻絲毫不以爲杵,只是上下打量着來人,忽地悵悵然一聲嘆息,道,“故人相見,龍王卻不現真容,未免不夠仗義。難道紫衫龍王換了金花婆婆的名號,就不認教中故人了?”
金花婆婆冷冷嗤了一聲,道,“二十年不見,還有什麼好說,楊左使,今日你讓是不讓?”
金花婆婆這話說的極爲不客氣,楊逍卻絲毫不以爲杵,只淡淡道,“明教中人不得互相殘殺。龍王,你要報仇我不管,可是你要殺的是教中同門,我卻不能當沒看見。”
金花婆婆神色漠然,只冷笑兩聲,“同門?我早就不是明教的人了。”
楊逍只是一笑,“紫衫龍王,明教是由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麼?你破門出教,對得起你義父陽教主麼?”
金花婆婆卻只是嘿嘿冷笑,“當年光明頂上,只有陽教主和謝三哥對我還有幾分香火情。楊逍,你們光明使者,五散人,便是殷二哥,韋四哥,都齊齊向我發難的時候,怎麼都不提陽教主!”
這等昔年舊事,早就是陳芝麻爛穀子一般,各有各的道理。旁邊就有武當派的人看着,楊逍根本不想多提,於是只淡淡道,“當初如果沒有範兄弟護着你,龍王以爲你與韓千葉能下得了光明頂?倒是可憐了範兄弟一片癡心。”
金花婆婆陡然暴怒,厲聲喝道,“住口!楊逍,別人懼你是光明左使,我可不懼!”
楊逍亦是冷冷一笑,“黛綺絲,別人敬着你是武林第一美人,我可不屑。”
楊逍與金花婆婆脣槍舌戰,涉及明教舊事,只把聽着的諸位鬧得一個比一個糊塗。
宋青書目不轉睛的盯着場中,實在看不出這個又老又醜的金花婆婆怎麼能稱得上武林第一美人?
宋青書是易容高手,卻也看不出金花婆婆面上有易容痕跡。
就這個當口,內室傳來幾聲輕響,殷梨亭睡眼惺忪的披着外裳走出來。他一眼看見俞蓮舟等人,心中大喜,忙喚道,“二哥,四哥,青書,你們怎麼來了?”
殷梨亭目光又一掃,便瞧見與楊逍對持的金花婆婆,不由得失聲道,“楊、楊先生,就是那婆婆要抓不悔。她武功詭異的緊,你、你小心在意。”
話中擔憂之意,瞬間讓俞蓮舟、張松溪、宋青書三人齊齊側目。
俞蓮舟、張松溪都是正人君子,聽到殷梨亭的話只覺得未免太親近了。
唯有宋青書心思機巧,前世又有過一段浪蕩生活,青樓尋芳,賭場買醉,見識過不少奇人奇事。此時見殷梨亭神色憂慮眼神切切,若只說是對友人的憂心似乎不太妥當。反倒是更像情難自控又苦苦壓抑。宋青書心中不由得一涼。
便在宋青書憂心失神的當口,楊逍與金花婆婆已經動起了手來。
二人同爲明教高層,對彼此武學都心中有數,都知對方是江湖罕見的高手,故而這一撕破臉皮,下手便絕不容情。
金花婆婆身法迅捷招式怪異,手中柺杖如若
臂指舉重若輕,在空中灑下無數杖影,揮灑見盡是殺機,與中土武學渾然迥異。然而無論柺杖招式如何怪異,卻總是被楊逍逼退。
楊逍平日對敵習慣空手,然而他心中卻把紫衫龍王看的甚重,便自下屬手中取了長劍,手腕揮灑間將只見劍光爍爍如同落英繽紛,招式端的漂亮,卻又十分厲害。
說時遲那時快,二人你來我往不知不覺便已經纏鬥百招。
被應尤憐牽在手中的楊不悔擔憂父親,一雙鳳眼睜的大大的望着場中,可是她年紀幼小懂得又不多,只緊緊的咬着嘴脣,幾乎咬出血來。
她急了半晌,忽地扯了扯應尤憐,拖着應尤憐走到宋青書身邊,低聲道,“哥哥,我爹爹會贏吧?”
宋青書眼光一向在一流境界,此時卻也說不準。他微微遲疑,轉頭便看向張松溪,輕問了一聲,“四叔,你說呢?”
張松溪轉頭就看楊不悔大大的眼睛希冀的看着他,慈愛之心發作,當即一笑,道,“楊姑娘放心。”
張松溪話音方落,就聽場中楊逍一聲長笑,“龍王,不得已,且留下吧。”話音未落,他手中長劍寒光倏地暴漲。
衆人眼前陡然一花,兩道人影倏然交錯,繼而倏然分開。
只見楊逍左手衣袖被扯破半幅,而他左手中卻捉了一物,是個雞皮鶴髮的面具。
那金花婆婆身影一旋,身形一挺,又連發了數枚金花逼退楊逍,才靜靜立在場中。
衆人不由得都咦了一聲,只覺得這女子膚若凝脂明豔照人,一雙妙目端的光彩四射,眉間雖然有一縷細細的血花綻開,但無論如何也讓人無法移開眼睛。
不約而同,竟只有一個念頭自心底升上來,怪不得楊逍說她是武林第一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