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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支文德心頭一驚:“什麼?哪來的埋伏?”
那名從前方跑回來的軍官鐵青着臉:“大將軍,是漢人!他們已經把這裡全部包圍了!”
他們當然不可能看出來文昊是要把他們從城裡調出來打,還以爲漢人這次動了真格的,已經把懷遠城四面八方全圍住了。有將領便抱怨道:“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呆在城裡,尚可依託城牆,跟他們決一死戰。”
又一人說道:“出都已經出來了,現在講這些有什麼用?還是想想辦法,怎樣殺出一條血路。我就不信了,漢人還敢追過界去?”
乙支文德把臉一沉:“好了,都別吵了!現在只有兵分幾路,各自突圍。你們幾個,帶人從北邊走,其他跟着我,從南邊走,殺出去!”
在他周圍的不過十幾名將領,再加上他們的親兵,也就一千多號人。這些人分成兩撥,各自縱馬而去,在冰天雪地裡毫不起眼,要逃走也不是沒有機會。而且乙支文德敏銳地感覺得出來,漢軍即使真有埋伏,兵力也不太多,不可能將這一片全部控制起來。至於前面那四萬多將士,乙支文德已經顧不上了。如果漢軍埋伏的人馬不多,相信他們也能突圍。如果漢人駐有大軍,自己這一千多人加進去也是送死。
不得不說,乙支文德這種壯士斷腕的決心來得非常及時,等他帶着五百多人逃回高麗以後,在遼東城整整等了一天,也沒有再見到一個人逃回來,就連從北邊方向逃生的那五百多人也全軍覆沒。其實也算乙支文德運氣好,當時他們從南邊小路走的時候,路邊同樣有文昊安排下的兩千多名伏兵。只不過當時領兵的千夫長覺得只有五百多人,是條小魚,便沒有動手,而想等到後面的大魚出來,撈一票狠的,結果就讓乙支文德給跑了。當然,文昊給他們下命令的時候也沒有規定不許放跑一個人,他們的主要任務也確實是防止敵人的大隊人馬從那邊逃竄,要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他們。所以,那名千夫長不肯對五百多名高麗騎兵動手,避免打草驚蛇,這個理由也算說得過去。
……
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十七,劉子秋率領大軍抵達了遼西邊境的懷遠城。乙支文德放的那場大火,已經把小小的懷遠城燒成了一片焦土。不過,懷遠城中早就沒有居民,倒也沒有百姓死傷,這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只是這樣一來,卻害苦了陸續進城的漢軍。昨天進城的文昊等人,因爲前陣子的急行軍,他們把搭建帳篷所需的材料全部扔在了漠北草原上,結果進了城,連雪窩子都挖不成,只好留下少部分兵力輪流守城,其他人又撤出了城外。劉子秋他們來了以後,情況同樣沒有多少好轉,只能在城裡搭起帳篷,勉強遮擋一下風雪。當然,劉子秋過去經受訓練的環境要比這嚴酷得多,現在能夠住進簡易的帳篷,已經很不錯了。而且劉子秋也沒時間關注自己的居住條件,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攤開了地圖。
這幅地圖是斥候們新近繪製的,諸將人手一份。在這個半個月當中,大家已經不知道看過了多少次,早就對高麗那邊的情況爛熟於心。至於作戰方略,劉子秋也早就和魏徵、李靖他們商量妥當。此時到了懷遠城,劉子秋直接下達了命令:“秦叔寶,你率兩萬精兵,沿着契丹草原的邊界線即刻北上,直取扶余城。羅士信,你率兩萬精兵出遼東郡,襲取新城。尉遲恭,你率兩萬精兵爲先鋒,隨聯一起奪取遼東城。張亮,你率兩萬精騎,時刻注視着契丹人的動靜,若是他們敢有妄動,必予迎頭痛擊!”
扶余、遼東、新城這三處城池,自晉以前都屬於中原王朝管轄下的領土,分別屬於遼東、遼西二郡,只是在這幾十年才逐漸被高麗所侵吞,其所採取的手段就和屢次侵入懷遠城如出一轍。歷朝歷代最終都對高麗採取了懷柔的政策,從而導致遼東、遼西二郡的轄地一再被壓縮,直至成爲今天這樣的狹長地帶,每一郡所轄城市不過兩三座。如果再不採取措施,恐怕再過個二三十年,整個遼西、遼東二郡甚至再往南的柳城郡都要爲高麗所吞併。而寸土不容外族入侵是劉子秋的逆鱗,高元觸動了這個逆鱗,必將爲此付出代價。
就在劉子秋分派完作戰任務,衆將領命打算各自離去的時候,守在門外的侍衛忽然來報:“啓奏陛下,城外有一隊高麗騎兵打着白旗,前來求見我軍主帥。請陛下定奪!”
趙凌拱手說道:“陛下,高麗人此來,莫非想要議和?陛下見還是不見?”
“見!”劉子秋揮了揮手,說道,“我大漢乃禮儀之邦,別人既然遠道而來,又豈有不見之理!”
秦叔寶皺眉問道:“陛下,那末將等還發不發兵?”
劉子秋笑道:“高麗使都朕自然是要見的,不過,這仗也是要打的。已經準備了這麼長時間,又怎麼能半途而廢?叔寶、士信,你們各自按計劃行事吧。尉遲大哥,你待高麗來使進城以後,再率兵直取遼東城。”
趙凌遲疑起來,皺眉道:“高麗使者前來議和,後方完備肯定空虛,陛下是想趁此機會打他們個措手不及?這樣做,會不會有損我大漢的信義?”
劉子秋很詫異地看了趙凌一眼,笑道:“趙凌,過去你可不是這樣的啊。我記得你一向信奉,爲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趙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陛下說笑了。此一時,彼一時。當初微臣窮困潦倒,只求能有混個溫飽,哪還管得了那許多。如今臣也算是位列公卿,坐享榮華,自然不能再像過去那樣只求目的不擇手段了。臣也要替陛下考慮一下影響。”
說實話,自從趙凌進入洛陽以後,整個人彷彿都發生了改變。他現在一心崇尚古禮,否則也不會想着去給劉子秋的後宮弄出什麼規制。對於趙凌的這種變化,劉子秋並不十分反對,畢竟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手下是個唯利是圖的人。正因爲如此,劉子秋纔沒對趙凌他們弄出的規制強硬反對,而是採取了拖延的戰略。不過,劉子秋雖然也希望自己統治下的大漢王朝成爲一個禮儀之邦,但在對外交往上,他卻更講究現實一點。
因此,在趙凌說出這番話以後,劉子秋輕輕揮了揮手,說道:“我大漢確實是禮儀之邦,講究信義。但也要分清情況,信義只能對講信義的人來講,對於那些不擇手段的人,咱們唯有以不擇手段相迴應!大家或許還記得,在新春之前,高元曾經派人來向朕俯首稱臣吧。可是一轉眼,他們卻再次攻佔了懷遠城。這種背信棄義之人,朕又和他們有什麼信義可講?”
這時,又有侍衛來報:“啓奏陛下,高麗來使在帳外候旨!”
劉子秋點了點頭,說道:“宣他們進來。”
很快,三名高麗使者從帳外走了進來,一齊匍伏在地,爲首一人大聲說道:“外臣乙支文德叩見大漢皇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乙支文德起初並不知道這次漢軍是劉子秋御駕親征,直到進了懷遠城,在大帳外面才聽到了這個消息,不由暗自慶幸。他很清楚,如果中原這些朝廷不是下了最大的決心,絕對不可能御駕親征,更不可能選在這樣冰天雪地的季節裡。如果他這次不來,漢軍很可能就會殺過界去。而乙支文德並不是第一次跟中原朝廷打交道,他知道,許多中原的皇帝都有好大喜功的性格,只要遞表請降,不管多大的罪都會被他們赦免,甚至還能得到賞賜。
大帳上,劉子秋也在打量着跪伏在地的乙支文德。根據他所掌握的情報,這個乙支文德是高麗王手下第一重臣,看他的裝束倒像是一名漢人文士,說明他精通漢學。只是讓劉子秋想不到的是,這個高麗第一重臣居然敢以身犯險,親自來到懷遠城,這份膽量也足以讓人對他刮目相看了。
儘管劉子秋已經下令廢除了跪拜之禮,但是對於這些外國使臣,劉子秋倒不介意讓他們多跪上一會。過了好半天,劉子秋才擡了擡手,說道:“起來吧。爾等來此,所爲何事?”
乙支文德慌忙從地上爬起來,拱手道:“外臣奉吾王之命特來向陛下請罪。願爲遼東糞土之臣,替陛下永守邊疆,不敢二心。還望陛下恩准!”
劉子秋看了看趙凌,笑着問道:“趙愛卿,汝意如何?”
趙凌剛纔已經聽了劉子秋的話,沉思了一會,說道:“高麗王空口白話,縱然請降,恐怕誠意不足。”
乙支文德原本聽劉子秋的口氣已經稍有鬆動,現在聽趙凌這般質疑,趕緊說道:“陛下,外臣爲表誠意,此番前來帶了禮物,陛下一見便知。”
劉子秋“哦”了一聲,笑道:“既有禮物,何不送入帳內,讓大家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