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王世充當然明白棋子兩字所代表的含義,他忽然覺得李淵真是太可怕了,居然能夠將棋子埋進劉子秋的皇宮。不過,王世充也是一代梟雄,很快便恢復了鎮定,搖頭說道:“劉子秋生性謹慎,手下能人異士衆多,又怎麼會讓不相干的人混進皇宮大內。二公子這番話,只怕有些言過其實了。”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家父當年險些便成了那座皇宮的主人,雖然爲劉子秋那個賊子所乘,但埋下幾名親信又有何難?”
確實,當年宮中許多太監、宮女都是李淵的親信,連蕭嬪母子都被他看得死死的,而劉子秋佔領洛陽以後,只要仍然留用宮裡的老人,就難免會有李淵的奸細混跡其中。事實上,劉子秋並沒有對大隋皇宮中的那些舊人進行清洗,而是將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留用了下來。當然,劉子秋也明白,這些人當中肯定有李淵的親信。但他也知道,這些人當初依附李淵,更多的是情勢所迫。如今天下已經換了主人,這些人自然會清楚自己該怎麼做。
另一方面,劉子秋讓這些人留在宮中,也是爲了試探李淵,看看他跟宮裡的這些人還有沒有聯繫。畢竟把守皇宮的已經全部換了劉子秋信任的侍衛和女衛,這些人再想傳遞消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幾年來,劉子秋並沒有發現宮裡的太監、宮女跟李淵有過什麼關聯,但他也沒有掉以輕心,已經逐步地把那些年長的宮女放出宮外,令其各自嫁人。整個皇宮裡的宮女幾乎換了個遍,現在皇宮中的宮女大多來自高麗、百濟、新羅以及漠北的遊牧部落,另外還有一部分從波斯買回來的奴隸以及陳棱從非洲帶回來的土著婦女,這些宮女是不可能再跟李淵有任何交集的。
真正可能跟李淵存在聯繫的是那些舊宮殿中的太監。劉子秋畢竟來自後世,思想跟這個年代的人多有不同,他對於皇宮中使用太監並不贊同,認爲這是非常滅絕人性的行爲。只是原有太監都成了廢人,把他們放出宮去,恐怕也難以在社會中立足,甚至會遭人白眼和欺壓。劉子秋心生仁慈,便把他們留了下來。不過,這些太監已經難以再接觸到大內的核心,只在外圍從事一些灑掃工作。因爲後宮中有許多來自漠北的年輕姑娘,這些姑娘們的力氣並不比那些太監小,完全可以勝任原來由太監承擔的工作。
大漢皇宮中的這些變化,李淵、李世民並不知道,王世充也不知道。畢竟在過去,一些年長色衰的宮女,除了受過皇帝寵幸的之外,到一定時候也會被放出宮外。劉子秋新近登基,把那些年輕貌美的宮女放出宮外,另換一批宮女,也是極正常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至今沒有聽說過哪一名太監被逐出宮外。
不過,王三並不是那樣好糊弄的,他冷笑道:“劉子秋絕非泛泛之輩,怎麼可能想不到這一點?何況時過境遷,李大人留在宮中的那些人還會不會繼續替李大人效力,誰又能保證?”
李世民淡淡地說道:“此事是極度機密,小子本不想說。既然這位兄弟不信,小子也不妨告訴王大人。當年宮中總管李誠就是家父的心腹,後來家父離開洛陽,李誠卻仍然留在宮中,依舊擔任總管一職。李誠無後,是家父替他尋了一個義子,好傳接香火。如今,李誠的那名義子就在我李家。你們說,李誠敢不死心塌地爲家父效力?”
當年李誠確實有一名義子李賁,後來與蕭大鵬相勾結,李誠爲了表明自己的忠心,親手殺了李賁。但這樣一來,李誠在李淵面前的地位保住了,但香火也就斷了。不過,李淵對他還是真好,從自家子侄中挑了一個幼子過繼給他。這個孩子雖然年幼,但生於富貴之家,可以動用的資源遠遠超過李賁,將來的發展肯定還要遠勝李賁。於是,李誠對李淵更加忠心。
李誠可以說是李淵埋在皇宮中最重要的一顆棋子,或者說是唯一的一顆棋子。這顆棋子十分重要,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李淵是不可能動用這顆棋子的。所以,一直以來,李淵都沒有聯絡過李誠,彷彿兩者從來沒有交集一樣。而李淵也不用擔心李誠會背叛自己,畢竟太監的思緒跟常人有許多不同,李誠就對那個可以傳接香火的義子十分看重。只要李誠的那個義子還在李淵手中,李誠就不可能動其他心思。
王三並不知道這裡面的具體情況,不由有了幾分相信,頷首道:“原來如此。”
王世充卻沉吟道:“二公子冒險前來,恐怕不只是爲了告訴在下這些事吧?”
李世民笑道:“果然什麼事情都瞞不過王大人。不錯,小子此番前來,確實另有要事。想那劉子秋生性奸詐,此時大張旗鼓爲令千金選婿,又怎會沒有用意?小子估計,這裡面必然有個陷阱。所以,小子此番前來,便是勸王大人千萬不要衝動,切不可前往洛陽,以免自投羅網!”
王三倒是鬆了口氣,非常難得地衝李世民點了點頭,對他的提醒表示感謝。
王世充沉默片刻,笑道:“多謝二公子提醒,在下自有分寸。”
李世民也不久留,起身告辭道:“那小子就放心了。小子離家日久,恐爲朝廷發現,就此別過。還望王大人小心爲上!”
王世充也知道李世民此來着實有些冒險,並不挽留,拱手道:“二公子一路走好,恕不遠送!”
早有心腹將李世民帶了出去,從後門送走。王三卻沉聲說道:“主公,那李淵既然在皇宮中埋有親信,所獲消息恐怕不止於此。依屬下之見,此次劉子秋設下陷阱卻是必然之事,還請主公三思,切不可以身犯險!”
實際上,他們雖然只是猜測,卻已經接近了真相。
王世充卻擺了擺手,說道:“王某當年最對不起的就是鳳兒,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夠再見鳳兒一面。鳳兒這些年受的苦皆是由王某所起,王某又怎能因爲貪生怕死而躑躅不前?你不用多說了,洛陽之行,王某是去定了!”
……
此時,洛陽城中,高秀兒早爲王玉鳳安排好了一處宮室,又從史大奈送來的那些金髮碧眼的女子當中挑了十人,充爲她身邊的侍女。如今的王玉鳳已經不再是花雲宮中的一名婢女,又恢復了錦衣玉令、養尊處優的生活。她現在的日子甚至比在江都宮的時候還要愜意,但她的內心卻不甚快樂。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就算是身爲女人的王玉鳳也不例外。這些年她雖然被花雲藏在宮中,並不曾被劉子秋看到過,但她自己卻不止一次躲在暗處偷看過劉子秋。和皇宮中那些宮女一樣,誰不希望能夠得到皇帝的寵幸?何況王玉鳳還在暗中偷聽過劉子秋跟花雲的那場“大戰”,兩個人折騰得天翻地覆。雖然只是聽聽而已,王玉鳳至今想起來還是面酣耳熱。劉子秋的形象早已經佔據了她的芳心,此時再讓她嫁給外面的人,卻哪有什麼喜悅可言?
正在她心煩意亂的時候,忽有宮女來報:“郡主,雲妃娘娘看你來了。”
按照趙凌等人擬定的規制,花雲位列四夫人之一,被冊封爲德妃,地位僅次於謝沐雨。不過,宮裡的老人仍然習慣稱呼花云爲雲妃。王玉鳳宮中的宮女都是新近進宮的胡人,不清楚這裡面的區別,也跟着其他人稱呼花云爲雲妃。
王玉鳳在江都的時候就是被花雲捉住,然後強行收入營中的,還時不時被花雲調戲一番。當時,王玉鳳沒能識破花雲女扮男裝的身份,每天都生活在提心吊膽之中,也不知道哪天就被“他”奪去了清白,直到後來才知道花雲竟然是個女人。也就是那一段經歷,給王玉鳳心理上留下了一片陰影,對花雲十分懼怕。
聽說花雲過來了,王玉鳳“啊”的一聲驚呼,慌忙迎出宮外,跪倒在地,叩首道:“奴婢拜見娘娘。”
花雲呵呵笑了起來:“玉鳳,快起來吧。你現在是郡主的身份,可不再是本宮身邊的奴婢了。”說完,花雲便將王玉鳳拉了起來,握着她的手一直走進宮內,又笑道:“你是本宮身邊的人,這一次,皇上把替你選婿的任務交給了本宮。到時候,本宮和你女扮男裝,一起混入會場中,讓你親自挑選,你可要看仔細了。”
這個年代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人可以事先見面的?就算是偷偷看上兩眼,也是十分難得了。而劉子秋的在,卻可以讓王玉鳳近距離去觀察那些青年才俊,不僅可以看清他們的外貌,還能發現他們的品性。
雖然王玉鳳對嫁到宮外去多有不喜,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只得深施了一禮,說道:“多謝娘娘。”
她知道花雲女扮男裝的本事早已出神入化,絕對不會有失,通過這個辦法挑選的郎君雖然不如跟在皇帝身邊,但或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