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內,此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擔驚受怕,漢帝今日反常的舉動,難道是覺察到了什麼?亦或者是要有什麼舉動?
太子劉衍相比於其他人而言他身份特殊,而且又年紀尚輕,所以膽子更大一些,正準備出班問話的時候,正巧丞相李釋之回過頭來,緊盯着右手邊站班的太子,示意他千萬不要出班說話,太子劉衍會意,趕緊又縮手回去。
許久,漢帝微閉的雙眼緩緩睜開,他慢慢的坐直了身軀,臉色略顯疲態,但是臉上的表情依然看不出是喜是怒,突然他淡然的問道:“戶部尚書夏敬營何在?”
夏敬營身軀一震,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將眼神投向他,都不禁心中疑問,皇上竟然直呼夏尚書的名諱,頓時都覺得他是不是犯了什麼事被皇上知道了。
“臣在!”夏敬營雙手持笏,手不住的顫抖着出班道。
“你在任戶部也有些日子了,對戶部的一些情況可還了解?”
夏敬營見聖上語氣平淡並沒有責怪之意,原本緊張的情緒瞬間平復了許多,“回陛下,臣久居戶部自然瞭解!”
漢帝說着突然語氣一轉,質問道:“如今已經年底了,戶部的府庫清查盤點了幾次啊?”
夏敬營此時已經聽出了一些端倪,看來皇上這是要清查府庫虧空一事,“回陛下,府庫盤點每年循例兩次次,本月是今年的最後一次。”
百官們聽罷,也都心裡有數,紛紛低頭不語,唯有太子劉衍臉上浮現得意之色。
漢帝繼續道:“可有查出些什麼?”
“這……”夏敬營也不傻,若是真的自己說國庫虧空,各位官員所欠庫銀數額巨大,那麼得罪的將會是在朝的諸多官員,“府庫……尚且……”
“尚且什麼?”漢帝厲色道。
夏敬營不敢再說下去,“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陛下……”
漢帝知道他不敢得罪別人,“上半年出兵鄯州的時候,國庫只剩下一千多萬兩銀子,如果不是範闔睢等鉅商的資助,恐怕連三軍的餉銀和糧草都難以爲繼。據朕所知,你們當中許多人常常借調府庫的銀子,卻經年沒有償還,夏愛卿,可有此事啊?”
頓時殿下鴉雀無聲,府庫的銀子上到王公貴族,下到庫吏小員常常都會以各種名義借銀錢,高位者或以官威相逼迫,低職者或以積弊相勒索,因此種種,戶部庫吏無奈之下,也會因人而異打點,以來人的身份尊卑官位大小爲借款大小的依據,一次性借款小到數兩,大到數千兩不等,經年累月債主所欠銀兩不一,有的數十兩,有的數萬兩。由於在朝官員大部分人都有借款,所以在戶部這件事上,無論是寧王一黨還是太子一邊,都默契的隱瞞住了皇上。而皇上之所以會得知此事,也正是由於半年前派兵前往鄯州的時候發現了府庫虧空的事情,當時因爲正值外亂,所以不好整飭,如今邊事寧定,正好秋後算賬,因此漢帝纔會着手讓老資歷的夏敬營掌管戶部,由他來整飭此事。
夏敬營其實早有準備,之前太子殿下已經告知過他,但是還是假裝茫然無措的模樣,道:“茲事體大,臣剛剛上任,還來不及察查此事!”
漢帝緩緩的站起身,身邊的內監張岑趕緊上前攙扶,漢帝一甩手,掙脫開後,示意張岑退下。年邁的漢帝似乎有些感覺體力不支,但還是強撐着站直身軀,看上去依然挺拔威嚴威嚴,他冷然一笑道:“朕知道你們當中很多人都有在府庫借銀,但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如今年關臨近,你們好好想個還債的辦法,兩個月之內要是還不上錢,你們就等着革職抄家吧!夏愛卿,此事就着由你去辦,限期兩個月內,務必查清此事,兩個月後要是有人還未歸還所欠賬目,就押入囚牢……”
寒風呼嘯,天邊的陰雲涌起,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陣陣透骨的寒意讓人躬身縮背。太子府的院子裡,多多寒梅已經競相開放,時有寒風吹拂,花瓣便隨風掉落,幾縷暗香撲鼻而來。遊廊之下,太子劉衍正在擡眼望着天邊,喃喃道:“看來今晚是要下雪了……”
“殿下,戶部尚書夏大人求見。”
“帶他來這裡吧!”
須臾,管家領着夏敬營穿府過院來到遊廊下。夏敬營見太子正依靠在廊下賞梅,便作揖道:“學生夏敬營給太子殿下請安了!”
劉衍也不回頭,繼續看着院子裡的四五株梅花,故作專注,好一會兒才反應了一下,“哦!是夏大人啊!”
“正是學生!”夏敬營有些尷尬的笑笑。
劉衍擺手道:“夏大人不必客氣,都說了,你我年紀懸殊,以師生相稱實在是有違禮法啊!”
“殿下再造之恩,學生沒齒難忘,當得起。”
劉衍頗有些不耐煩,“還是不要了,如今皇爺爺最憷的就是勾朋結黨,你這樣也太明目張膽了些。”
夏敬營見太子不是跟自己客氣,於是點頭哈腰的笑道:“殿下既然這麼說,下官自當謹記。”
“你這次來有什麼事情嗎?”
“下官來,就是來請示殿下您的,今日皇上已經將差事交由我來辦了,而且限期只有兩個月,您看下官應該怎麼處置呢?”
劉衍轉過身,意味深長地拍拍夏敬營的肩頭,笑道:“這件事不用本宮說,想必你也應該知道怎麼處置了吧!”
“殿下說的是,但是目前據下官所知,數額欠款最多的就是您的岳父,也就是兵部尚書徐大人。”
劉衍不以爲然地問:“哦!欠多少?”
夏敬營略頓了頓,道:“九十萬兩!”
“什麼?”劉衍似乎沒聽清。
夏敬營清了清嗓子,道:“徐大人累計借款九十萬兩,一釐都不少!”
劉衍原以爲欠戶部一些銀子很正常,但是未料到的是自己的岳父會向戶部借這麼多的銀子,“他怎麼會借這麼多?”